到底深夜,尋仙又因著先前在外遇見了事情,便沒有去昱樓瞧方懷雲。隻等到第二日清早,才找個引錄來問。引錄知道她肯定關心著這事,早安排了伶俐的丫鬟出去打探,一早就準備了來向方尋仙迴稟。


    “小姐,昨個外頭鬧了半宿,也安排了跌打師父來。原先隻以為五爺是斷了腿骨,誰成想竟然……竟然是腳脖子的骨頭那被人砸碎了。聽說那骨頭碎得厲害,不能接上,即便將來養好了,也是個瘸子了。”


    尋仙在那梳頭,聽後倒是沒動靜。卻是袖袖轉過身來問道:“那不是要耽誤會試了?”


    引錄吞吐著道:“我聽那些人說,身有殘損著是不能致仕的……”


    袖袖聽後悻悻閉了嘴,再不說話。


    收拾妥當,尋仙起身道:“先去老太太那請安。”


    袖袖接口道:“昨晚上阮嬤嬤來的時候,不是讓小姐好好休息兩日的嗎?”


    尋仙轉過身來,對著她輕輕歎氣,說道:“總歸不能不去,若是我真賴在屋裏隻怕這檔口又要惹人閑言閑語。”


    說道閑言閑語,袖袖就立即想到了這兩日在府裏聽見的那傳聞,撇了撇嘴,“小姐別聽那些人胡說,也不知道是誰流出的這些話。”她自然是知道這些事情都不是真的,可也知道一勸十十傳百,即便是假的隻怕到時候也成了真的了。


    引錄瞪了袖袖一眼,也跟著過來將尋仙穿上的衣裳理了理直挺,“那些話到底不作真的,何況誰知道到底說的是哪個人?”


    尋仙意外的朝著引錄看了眼,笑著道:“你倒是說到了點字上。”隻說了這一句話便不再多說話,帶著袖袖一道出門去了。


    才剛走到院中,就聽見打罵聲,其中有個婦人的低低的啜泣聲。尋仙皺了皺眉頭,朝著那邊看了過去,問道:“怎麽了?”


    袖袖也是納罕,朝著那邊看了又看,說道:“好像又是那個喜婆,也不知道這陣子是怎麽了。好像做活很是不留神,蘇媽媽又在訓斥了。”


    尋仙聞言也不多言語,轉了身繼續往外頭去,等出了枕雲院的院子仍然是能聽見那婆子的哭聲。她略微有些惱,帶了幾分薄怒道:“這像什麽樣子。”


    袖袖也深覺不妥,臉上滿是不滿,脆生生的道:“小姐在這等下,奴婢這就迴去說。”她素來是個急性子,不等尋仙說話就轉身跑了迴去。過不多時,果然是聽不見那院子裏頭傳來的哭聲了。


    二人這才接著去了老太太那,剛進了那院子,就見阮嬤嬤站在的院子裏侍弄著苗圃中的花草。她見到來人立即擱下手中的小花鏟站了起來,客氣說道:“四小姐怎麽大清早就過來了?老太太為著昨個外頭事情心疼著小姐,四小姐怎麽不在房中養兩日?”


    尋仙走至跟前才迴話,聲音軟糯嬌柔:“就是想著老太太擔心這才早些來請安,我倒是沒什麽,不過是昨晚迴來的太遲了才沒能來,怕打攪了老太太。”


    阮嬤嬤聽了這番話隻覺得她是個乖覺伶俐的孩子,麵上就更是多帶了兩分慈愛笑意。她拍了拍手中的泥土,帶著尋仙往裏屋去。“四小姐跟老奴進去吧。”


    尋仙迴頭看了眼苗圃,漫不經心的問道:“嬤嬤怎麽將這苗圃中的花都移除了?”那些花正是開得旺盛,香氣襲人,如今卻都被從泥土中鏟了出來堆在旁邊。


    阮嬤嬤道:“老太太看著這些紅的綠的不舒服,就叫換上些素淨的花來種著。倒也是這些花香得太過膩人,夏日裏最易招惹蚊蟲,也是拔了重栽也好。”


    尋仙若有所悟的模樣,點了點頭道:“原來這樣,難怪那日這招了這樣多的蜂子。”


    阮嬤嬤迴過頭來笑了一笑,神色平常瞧不出一絲端倪,道:“是啊,招了那樣多的蜂子來,也是稀奇事。”說著撩起了主屋的紗簾叫尋仙先進了裏頭。而後,她自己也跟著進了去,對著裏頭道:“老太太,四小姐來了。”


    老太太如今還在裏屋養著傷,隻是日子越發熱了起來,就叫人撤了裏麵的雀鳥山水的刺繡屏風,顯得屋子更加寬敞些。尋仙才進去就見裏頭已經坐了一個,正是二太太許氏。她朝著老太太請了安,又和二太太做了一禮。


    許氏笑著道:“我原想著今是來得早了,想不到尋仙這丫頭也起得這樣大早。”


    她玩笑著說出這樣番話,老太太卻隻當沒聽見,招了尋仙到自己跟前來坐下,摸著她的說仔細看了通身才慈愛道:“昨個阮嬤嬤說你無大礙,我還以為是她哄我的,現在看來,倒真是沒什麽事情。”


    尋仙語氣綿軟道:“老太太放心吧,昨日我好好的,就是怕老太太擔心一早就過來了。”她長相嬌糯又身段纖瘦,如今晏晏笑著,如何都叫人覺得可堪憐惜。


    老太太看著她這模樣,越發覺得此人可任由自己拿捏擺布,麵上也就越發流露出了喜歡來。這祖孫二人一番話下來,倒是有些冷落了一旁的許氏。許氏自己幹喝了一杯茶,等見底了才幹咳了兩聲,笑著對老太太道:“老太太就是偏著心,隻將尋仙這丫頭心肝似得的疼。”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神情中有股子說不出的問責和冷淡。“倒是你家那個,先不仔細著自家姐妹的傷勢如何,一早上就巴巴的跑去了沈府。這四丫頭若是我再不疼著,隻怕你們沒一個將她放在眼中了”


    許氏被這樣一堵,噎的半個字都說不出來,隻好心虛的笑了一笑。低下頭才剛要端起茶盞,又發覺這碗中早已經見底了。她將空了的茶盞又重新擱迴道了旁邊的桌案上,騰空挪了下位置,仿佛連坐著都覺得不安穩了。這老太太素日裏倒也是原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每每動起真來說出的話總是叫人招架不住。


    過了許久,老太太才朝著許氏看了一眼,開口道:“好了,你既然在我這不舒坦,就自己迴去。”


    許氏哪敢承認,幹笑著道:“老太太說哪裏話,媳婦不敢。”


    老太太淡淡收迴目光,隻將心思都落在了自己跟前的尋仙身上,目光也柔了兩分,說道:“這些日子哪裏都覺得不安生似得,我聽說昨日是你帶著沈家小姐一道躲避的?”


    尋仙將昨日發生的一切又重新說了一遍,不過是掐了其中瞧見安寶的那一段,又道:“老太太,五叔那怎麽樣了?”


    老太太依舊是先前的模樣,聽見這人的名字竟是連眼神都沒有半分波動,“他也是個不知安分的。倒是枉費了全家上下對他的一番看重了。”說著又拍了拍尋仙的手道:“你這兩日得空就去瞧瞧老太爺去,隻怕他在這事上最傷心了。”


    許氏在旁聽著,心中暗暗嗤了一聲。心道老太爺一門心思想著方家出個正經科舉出來的官,卻沒有想到最後希望落在方懷雲身上卻被這樣打碎了。她聽說為著這會試,方家早就使了銀子上上下下都打通得八九不離十了。誰知倒了這個時候,竟是方懷雲自己個不爭氣,出了這檔子事情。


    許氏抑製不住心中的痛快幾乎就要笑出聲來,隻得壓低了自己的頭,可縱然千忍萬忍,也叫自己的嘴角不受控製似得彎了起來。說到底,那尤氏當日那樣風光又有什麽用處,一個女兒死了一個兒子……也成了殘廢!


    這樣沒了用處的方懷雲日後也不過是能在方家討口飯吃罷了,兒子有什麽用處?


    尋仙同老太太說了一番話,就要告辭。誰知人還沒出院子就碰見了大房婆媳二人過來請安。大太太拉著尋仙道:“昨個那亂子,聽說你就在那可真是嚇死人了,你那嫂子很不能親自出去找你了。”


    薄氏也立即過來,眼中仍是滿滿的憂色,“原想著從老太太這請過安再去看你的,沒想到正巧在這碰見你了。”又問了尋仙這是要去的哪裏,說道:“那正好,娘也是讓我過去看一趟的,隻是我一個人卻也不怎麽方便,咱們一塊去倒是正好。”說著進屋裏給老太太請了個安,說明了的原委再同尋仙二人一同向方懷雲現在暫住著的昱樓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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