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剛過了晌午,紫珊和青梅正服侍李瀅起床,紅袖進來道:"姑娘,李明和夏滿正在二門處候著,看姑娘何時得空見他們。"


    李瀅點點頭道:"等我梳洗後,借額娘的廂房見他們吧。"紅袖領命出去了。梳洗後,李瀅先坐在炕上用茶,腦子裏過了一遍要說的事,就披上大毛鬥篷去了正房。


    李瀅先去了佟氏處請安,佟氏正在暖閣中看針線房送來她參加小選的衣裳,見李瀅進來,招手道:“今天衣服都得了,你快瞧瞧,如何?”


    李瀅好奇的上前看炕上放的衣服,頓時覺得很無聊。完全都是一個樣式的藍布旗袍。心想,果然選秀是整體著裝,這個筒子似的衣服能看出來什麽啊。再細看,這幾件衣服的布料極為考究,雖然都是棉布,上麵卻帶著暗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李瀅心想,如此穿著,宮裏的太監宮女也會另眼相看吧。


    炕上放了足有五、六件,佟氏興致勃勃的挨個端詳,李瀅奇道:“小選不是就兩天,為何準備這麽多?”


    佟氏擺手道:“你不懂,選上了後就要直接在宮中住了,多預備幾件總是好的。就怕有個萬一。”


    李瀅也跟著佟氏一件件端詳,心想,都是一樣的衣服,難不成還能看出花來?看得有些不耐煩,就與佟氏道:“額娘,我要見見李明和夏滿,交代些事,能不能借您的廂房用用?”


    佟氏聽了,叫玲瓏問:“你去看看廂房的爐子燒上沒有,屋子裏冷不冷。”李瀅在旁邊道:“昨兒,我就想著借額娘的屋子,一早就叫紫珊跟劉嫂子說,早些把爐子點上。想來劉嫂子已經交代婆子們點上了。”果然,玲瓏迴來告訴佟氏,爐子是頭晌就點上的,屋子裏熏了香,暖和極了。佟氏這才答應。


    正巧,劉一家的進來迴事,佟氏打發李瀅出去了。


    李瀅坐在廂房暖閣的閣炕上,翻著白霜捧來的賬冊。正看著,紅袖就進來道:“李明和夏滿已經到了院子裏,等著姑娘訓話。”李瀅透過窗戶,隱隱綽綽的看見兩個年輕人在窗外侍立,李瀅對紅袖道:“這大冷兒的天,讓他們進堂屋吧,我就在暖閣裏,隔著簾子,也是不礙的。”又囑咐紅袖,“你等等,把這爐子,拿到堂屋去,也讓他們暖和暖和。”紅袖笑道:“哪裏能用姑娘的爐子,他們一直在門房裏候著,那裏暖和著呢,不過是站了這麽會兒,哪裏就凍著他們了。”李瀅輕笑道:“你就搬過去吧,凍壞了你就不心疼?”


    紅袖臉一紅,就出去喚李明和夏滿進屋來。兩個小丫頭進來,把正燒著上等銀霜碳的爐子搬出去。不一會,紅袖和杏蕊都進來請安,隨後,隔著簾子,就聽見李明和夏滿請安的聲音。李瀅道:“不必多禮了。”


    似乎聽到起身的動靜。李瀅繼續道:“這大冷的天兒,讓你們二人跑了這一趟,辛苦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一個有些渾厚的少年聲音道:“姑娘說得折煞奴才了。奴才們聽姑娘的吩咐。”紅袖在旁邊低語:“這是李明。”


    李瀅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笑道:“話雖這樣說,到底這是我們第一次見。按說,我與小五子以前在大爺那裏見過的,那時年紀都小。我還記得你當時書讀的很好,還很頑皮,總是跟著大爺在園子裏爬樹,搗鳥窩,還有一次射彈弓把阿瑪書房的古董花瓶打碎了對不對?”


    李明在外麵不好意思道:“姑娘這事兒都知道,那時是奴才年少無知。”


    李瀅道:“那時大爺惹了禍,總是最先來求我,我如何能不知?”


    隨即正色道:“本來彈弓是大爺打的,反是你出來頂罪。老爺沒說什麽,你倒挨了你爹二十板子。那時我就看出來,你是個忠心的。如今太太把你和紅袖給了我做陪房,我取的就是你的忠心。”


    話音一轉道:“我對紅袖也說過,你放心,跟著我,假以時日,我必讓你光宗耀祖,絕不淹沒了你的才華。”


    聽到這裏,李明跪下道:“主子如此說,奴才敢不肝腦塗地報效主子。”


    李瀅點點頭道:“你起來吧。”又對夏滿道:“雖然夏滿是第一次見,但是我倒聽太太提到過你,說你是個有才的,心中有算計的年輕人。我也著人細細打聽了,果然你的品行端正,為人俠義。不然,就算太太點頭,我也斷不會把杏蕊許配給你。你父親母親是太太的陪房,你和杏蕊是我的陪房,看來咱們兩家倒極有緣分。”


    夏滿趕緊道“奴才不敢。”


    李瀅笑笑道:“我與你母親打聽過了,知道你誌不在讀書,反有些陶朱公的才能。這也很好。總不能天下的人都非得去讀書坐官才算有大誌向吧?”


    夏滿聽到這裏,笑道:“主子見識果然不同,原先杏蕊同我說,我還不信,如今見了方知天下真有知我之人。”話音剛落,就聽見杏蕊咳嗽一聲。就聽見夏滿似乎嘟囔一句什麽。


    李明在旁邊嗬斥道:“別瞎說。”


    李瀅哈哈笑道:“李明,夏滿說的什麽?”


    李明尷尬的道:“他,他說。。。他說,“本來嘛,昨兒晚上還說呢”


    杏蕊臉紅的直翻白眼。


    李瀅被逗得哈哈大笑,複道:“既然你誌不在讀書出仕,我能許你的就是一個能發揮你才能的平台。說白了,我能給你一個一展你才能的地方。”


    夏滿興奮的道:“奴才以後都聽主子的。”


    李瀅正色道:“我這人極簡單,跟過我的人都知道,我不去幹涉你們的具體事務。你們都還年輕,本該跟著前輩們多學學經驗,如今卻被逼著獨當一麵。你們不必擔心,也不必害怕犯錯,我給你們時間去學。失敗是成功之母,5年不行,就10年。隻要你們努力,必然能有成績。”


    “幾個莊子的情況我並不十分了解,雖然有賬冊,但還不夠。李明得了空,去幾個莊子走走,了解了解情況。至於將來怎麽做,你自己或拿主意,或與夏滿商議,有決議不了的事,再報給我。對於我手裏的莊子,我隻說幾點:一,不得壓榨佃戶;二,遇災情,按具體情況,減免佃戶的租子;三,各莊莊頭不得為禍鄉裏,或者打著主家的名義,為非作歹;四,各莊莊頭不得中飽私囊;五,每年的收益可以根據當年的情況有所浮動。”


    “我對農事知之甚少,但想來必離不開天時,地利,人和。這天時就是水源,地利是土壤肥料,人和是工具和技能。如果是旱年,或是沒有水源的地方,怎麽辦呢?還有工具,我自然是不知道現下農家都是用的什麽樣的犁頭,如果能有更好用的呢?再有就是肥料和技能。一些農書還是很不錯的。比如《補農書》,你得空也該讀讀。如裏麵有些養殖栽培技能對於咱們的莊子有用,豈不是事半功倍?你也可留意,有些南方士子也是致力於務農而非仕途的。還有些人是專喜歡研究那些技巧機關的,說不定能發明什麽新式工具用來農事生產。”


    李瀅喝了口茶繼續道:“你要知道,朝廷向來極重視農事,這幾年你能積累一些經驗總是好的。”


    李明一一記下。


    李瀅又對夏滿道:“我昨兒已經跟杏蕊說了一些關於鋪子的想法。想著拿出一個來賣西洋的舶來品。你的想法呢?”


    夏滿道:“主子這個想法極好,京裏最不缺的就是王公貴胄,每年多少壽禮,節禮,有些有財力人力的,派人出去采買,但是出去一趟,成本也高得嚇人,如若能有些稀罕物在京城裏賣,不用派人出去了,物件也得了,豈不省事。還有些沒人這財力人力的,自然也願意在京城裏采買這些稀罕物。這個事做得。”


    李瀅點頭笑道:“與我想的倒一致。這個店,你去籌備,貨源去與沁大爺商議。”


    夏滿又道:“如若這店開起來了,這貨源總是從沁大爺那單走,未免有些窄,您說,不如。。。不如。。。”說著有些遲疑。


    李瀅道:“但說無妨。”


    “是,不如咱們也派人跟著沁大爺一道出海進貨。”


    話音剛落,李瀅就站了起來,一激動就想撂簾出去,好在沒有莽撞。又坐了下來,看了站在旁邊的杏蕊,暗暗點頭,這個人不錯。


    夏滿聽暖閣裏沒有了聲音,以為李瀅覺得此事不妥,有些忐忑,也有些失望。片刻,傳來李瀅的聲音:“你有這個想法,證明我沒有看錯人。現在還不是時候,你先籌備店,看看沁大爺那有什麽貨,先賣著。”


    夏滿聽李瀅並未否定自己的提議心下高興。連連稱是。


    李瀅又道:“出海一事不是兒戲,要慢慢籌劃。一來,你要與沁大爺商議時間,路程,所需花費;二來,你要選出精幹,信任的人,跟著船隊出海。這些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尤其是後一項。咱們不著急,慢慢來。還是剛才那話,你們都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去一展抱負。”


    夏滿和李明齊稱是。


    李瀅又問:“昨天我跟你們媳婦說的買院子的事,你們怎麽想的?”


    李明迴道:“奴才昨天得了信,就連夜找了奴才的舅舅,他是咱們府上的管事,也管著咱們府上買賣,租賃店鋪的事。在京城地麵上的牙行中有些人脈。舅舅說今兒就幫我詢問詢問,有合適的院子就先知會我們一聲。”


    李瀅知道他們這些管事同地麵上的三教九流常有交道。這種事自然要全權交給他們去做。


    李瀅想了想道:“你們倆,李明年長,為人穩重,我不在外麵,李明總管。你們在外麵要約束下麵的人,不可打著我的名義,或者皇子阿哥的名字胡作非為。將來會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在裏麵,外麵的事一概不知。你們就是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們也會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麵,你們,好自為之。。。。。。去吧!”


    說罷,擺了擺手,閉著眼睛靠在炕頭。


    李明和夏滿磕了個頭道:“主子保重,奴才們在外頭定會恪盡職守,辦好差事。”


    紅袖和杏蕊都撂簾出去,送他們出了正院。


    李瀅靠在炕頭,心想:他們會忠心嗎?“疑人要用,用人要疑”還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手裏的人太少了,根本不可能建立一個監督製約機製來做到“疑人要用,用人要疑”。既然身在古代就“入鄉隨俗”吧!


    既然都是聰明人,相信他們知道該如何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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