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左軍大營


    馬武來到福全的中軍大帳前,守衛出來抱拳道:“大將軍請副參領進帳。”馬武點頭謝過,心中忐忑,也有些惶恐。想福全貴為裕親王,真正的鳳子龍孫,聖上親封的撫遠大將軍,自己不過是四品副前鋒參領,也不知大將軍召見所為何事。


    帳中隻有福全和一名筆貼式。福全隻比馬武年長一歲,但保養的很好,不比馬武近年一直在關外駐軍,看起來倒比馬武還年輕些。馬武第一次這麽近距離接觸福全,沒想到大將軍看起來倒像是名文弱書生,與馬武這種與丘八整日為伍的人相差太多。


    福全也在觀察馬武。前鋒營一直是禁衛軍中的精英,守衛聖駕出巡。可惜如今的前鋒營下都是八旗權貴子弟,難免有些驕縱,大都沒經過戰事。這馬武又是出征前有人通過關係硬塞進來的,因此福全早先以為這必定又是來鍍金的紈絝。因為其帶領的是一支禁衛軍,因此把馬武帶在身邊,暫領守衛中軍帳。誰知這幾日觀察下來,雖然暫時看不出戰鬥力,但其禦下極嚴,尤其是馬武的十幾個親兵,一看就知道是正經的行伍出身。這是一名真正帶兵之人。


    待馬武見禮後,福全也不客套,直接道:“馬武,我聽旭和提過,你是個知兵之人,近些年也在外麵曆練出來了,如今我命你帶一支二百人騎兵,速往尚書阿喇尼所駐地西喇西巴爾台,支援其部,聽其調遣。”


    馬武抱拳道:“嗻!”


    福全身邊的筆貼式帶著馬武出賬,除了馬武自己帶的一百二十前鋒營軍士,福全給了馬武鑲黃旗騎兵八十騎,帶隊的是鑲黃旗的驍騎校富林。


    快要到西巴爾台,突然前麵斥候來報,發現有一小股厄魯特人,押送少量糧草,從東邊過來,大約有百十人。


    馬武一聽眼睛一亮,一麵命斥候繼續探,一麵招來驍騎校富林,前鋒校付德,敏顯共同商議。雖然馬武是上個月新上任的副參領,但付德和敏顯都曾經是馬武的部下,馬武特意調他們一同出征,二人也算是馬武之嫡係。付德直接道:“武爺說打,咱爺們就打,沒二話。”富林沉吟片刻道:“副參領,這一股人馬不多,卻也不少,咱們的軍令是支援尚書阿喇尼,萬一這裏有損耗,不好交差。”


    敏顯道:“不然,這百十人雖然不少,但都是運米兵,並非騎兵主力,如若能截斷其部分糧草,也能擾亂軍心,使其不敢輕易出兵。”最主要的原因還有好不容易碰到撈軍功的機會,自然不能放過。


    馬武沉吟片刻,道:“伏擊。”


    這一百多的厄魯特兵押糧兵也知道越臨近前線,越危險,但他們已經特意的繞過清軍駐地,前麵離大汗的駐地隻有不到二日路程,心裏不免有些懈怠。穿過前麵的樹林,就是另一片一望無際的草原。


    百夫長蘇合,眼皮一跳,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再一看周圍的樹林,心裏一緊,似乎聽到若有若無的馬匹噴嚏聲,還未及深想,就聽到箭離弦穿過風中“颼”“颼”的聲音,暗道:“不好。”再看己方已經有人中箭倒下。趕緊下馬,邊找遮擋物,邊大喊:“快,隱蔽!弓箭手,射箭。”然而厄魯特軍弓箭手一時找不到目標,隻能向四周亂射,一旦挺直身子射箭,就成了箭下亡魂。


    兩輪箭矢下來,厄魯特兵已經傷亡三分之一。隨著馬武一聲令下,埋伏在兩邊的清軍揮著大刀衝過來,雙方展開了肉搏戰。樹林中不比廣闊的草原戰場上,騎兵的威力完全展現不出來。雖然馬武率領的本部人馬是京城的少爺兵,但是能選入前鋒營,除了根紅苗正,也要身強體壯,身手不凡。這些京城的少爺們這次出來時都憋著勁兒想立功,再加上遇到的這股兵戰鬥力不強,很快就贏了這場伏擊戰。


    馬武一邊派人打掃戰場,一邊問戰後情況,敏顯吐了口血水答道:"武爺,這次咱們兄弟死了十二人,傷了二十五人。敵軍俘了二十五人,其他全殲。"話音剛落,付德走過來罵道:"娘的,就這個麽百來十人,咱們又是打的伏擊,還讓人給砍了。這幫小子,第一次上戰場,有好幾個現在還貓那兒吐呢!"


    馬武心裏本就已經對這幫京城裏跟來的少爺兵的戰鬥力有了估計,這次是依托地勢,再加上數量倍之,才敢打這場仗。原來是想如果可能,先讓他們在旁邊觀戰,等差不多了再上,沒想道大將軍直接就把他派了出來,又碰上了敵軍的押糧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今這個戰況已經不錯了。對付德和敏顯道:“他們第一次上戰場,已經不錯了,你們多加撫慰。這次激戰,對手是運米兵,下次對著騎兵主力,怕是比這還兇險,還是這樣怎麽成?”二人點頭稱是。


    富林心裏對馬武十分佩服。本想著這是場惡戰,己方大多是沒經過戰場的京城少爺兵,沒想到一場白刃戰下來,傷亡並不大,聽說這些兵都是敏顯和付德練出來的,而二人又是馬武帶出來的嫡係,看來這馬武果然有些本事。馬武最後看了一圈下令:“咱們戰亡的將士都帶迴去,敵軍一個傷員不留。”富林在旁邊聽了眼皮一跳。


    馬武帶著俘虜來的厄魯特兵和糧草趕往西巴爾台。尚書阿喇尼知道大將軍派來的馬武截了厄魯特兵的一小部糧草,極為興奮,立馬許諾為馬武所部請功。


    第三日,斥候得到消息,噶爾丹竟然帶兵向東移動。這讓阿喇尼大吃一驚。


    還未等他的奏報送到康熙處,就得到康熙旨意,令尚書阿喇尼與大將軍福全匯合。馬武匯合福全中軍帳時,上諭早已發往各處,命恭親王的右路軍,內大臣費揚古部,索額圖率部起與大將軍匯合。而此時,右翼軍安北大將軍常寧在烏珠穆秦遭遇厄魯特左翼大軍,傷亡慘重。


    噶爾丹此時有些不可一世。


    厄魯特軍營


    噶爾丹笑眯眯的看著沙俄特使基比列夫道:“對虧了貴使送來的大炮和火槍。”話音卻一轉:“貴國大皇帝去年保證過,會提供三十架大炮,如今貴使隻帶來二十架,卻帶來這些鳥槍?清國主力大軍就近在咫尺,雖然我蒙古勇士各個能征善戰,但是也要這些大炮作為策應。”


    沙俄特使基比列夫心下嘲笑這韃靼人沒有見識,臉上卻不敢顯露,誠懇的道:“大汗,我帶來的這三百杆滑膛槍比得上那十門大炮。兩個月前,這三百勇士已經訓練好了,隻要按照我們之前說好的布陣,清國大軍必然不是大汗的對手”


    噶爾丹對這些“鳥槍”半信半疑,但已然如此,多說無用。噶爾丹對手下參事道:“派使至清軍帳內,告訴清軍:今乃聞侍衛阿南達率兵及諸路軍雲集,又聞有內大臣且至,土謝圖汗之子噶爾丹台吉亦在軍中。夫執鼠之尾,尚噬其手。今雖臨以十萬眾,亦何懼之有。”


    噶爾丹下令繼續南下,把清軍引入烏蘭布通,決一死戰。


    福全率大軍駐紮在土爾埂伊劄爾之地,這裏是古北口赴巴林、烏珠穆秦必經之地,南距北京七百裏,是噶爾丹南下的必經要道。此時,康熙駐紮地距福全約三百裏。


    馬武迴到中軍帳,仍舊負責帥營的防衛。正在巡視時,一個親兵抓著一個蒙古打扮的人走過來道:“主子,這廝在軍營中四處窺視,被奴才抓住了。說他是活佛的使者。馬武看了看這個使者,道:“確實是使者,先押起來,帶我稟告了大將軍再行定奪。”


    福全冷笑:“噶爾丹與我部互為書信,不過都是在虛以委蛇。不過兩軍陣前,不斬來使。先押起來,嚴加拷問。”此時大戰迫在眉睫,福全已然不在乎這使者是否活著迴去了。他麵上不顯,但是心裏焦急,前幾日得到消息,康熙病了,而且病的挺嚴重。大軍不敢輕舉妄動。因此下令各營掘濠築壘,戒嚴防禦。


    然而,兩軍對壘,福全已然顧不得康熙的病情了。七月二十六日,福全升帳,召索額圖,阿喇尼,蘇努,阿密達,佟國綱等人議事。蘇努道:“大將軍,此地山巒起伏,林木蔥蔥,山前還有小河環繞,我軍實可分軍三路,從左右兩翼進攻厄魯特兵。”福全點頭道:“我今晚就奏請聖上。”


    次日,福全得到康熙的批準,並指派了各隊率軍將領名單:火器營大帥、不必易。首隊、令前鋒統領邁圖、護軍統領楊岱、副都統劄木素、塞赫、羅滿色、海蘭、尚書紀爾他布、阿喇尼、率之。次隊、令都統楊文魁、副都統康喀喇、伊壘、色格印、率之。兩翼、令公蘇努、彭春、率之。內大臣舅舅佟國維、內大臣索額圖、明珠、阿密達、與王等親督指揮。視何處當應援、親率兵赴之。其恭親王軍到、聽大將軍調用。至噶爾丹使人、速遣之、(1)。


    馬武本想跟著中帥大營,但是蘇努直接把他要進了自己的左翼。


    晚上,福全仰望南邊,心想:皇上龍體千萬要痊愈啊,不然軍心不穩啊。到時這仗還怎麽打!正想著,看到馬武率人巡帳,把他叫道身邊問道:“馬武,第一次派你差事,就立了功,好,旭和果然沒有薦錯人。”馬武低頭抱拳道:“都是將士們奮勇殺敵的功勞。”福全擺擺手道:“你說說,眼下這仗?”馬武一沉吟,道:“大將軍,這仗宜早不宜遲。”福全心中一動,英雄所見略同。宜早不宜遲,遲則生變!


    八月初一,黎明,福全號令三軍整列隊伍,迎敵出擊。為了防止噶爾丹騎兵衝擊,清軍前隊設鹿角,排列槍炮,列兵徐進。


    噶爾丹也算是別出心裁,趕了成千上萬的駱駝,臥在樹林中,駝背置箱垛,蒙上濕毯,儼如“駝城”。厄魯特兵伏在箱垛間隙中,射以火槍或者弓箭,兼用鉤矛,以阻擋清軍接近。再以騎兵反擊。


    未時,福全下令,火器營先以大炮轟之。噶爾丹也下令對轟。一輪火炮下來,駱駝被炸毛一半,雖然被綁著腳,但是嚇毛了的畜生的攻擊力也是很大的,幾段駝城不攻自破。反而造成噶爾丹兵一陣嘩亂。


    噶爾丹這時派出訓練成的火槍兵,排成二隊,前隊射擊,後隊裝彈藥,以此推進,這給清騎兵帶來不少的傷亡,再加上幸存的駝城後麵隱伏的火槍兵或者弓箭手,一時間清軍傷亡慘重。後來康熙上諭也言:“我軍近與厄魯特戰,排列太密,為賊人亂槍所中,且進退不鳴笳,此皆不習戰陣之故也。”由此可見,清朝曆代皇上把戰場上的失利都歸咎與“陣法”,“操練”,而沒有認識到造成這個結果的其實是冷兵器和熱兵器的碰撞,多虧噶爾丹僅有的是大多歐洲配備的滑膛槍,而不是鴉片戰爭後的膛線槍,再加上噶爾丹也是多依靠騎兵,而非火槍兵,這才讓清軍逃過一劫。


    福全見前隊失利,命左左翼由山腰捲入。佟國綱帶領火器營,沿著河進擊,快臨敵前說:“今日,正是咱們爺們揚名報國的日子,大清的巴圖魯們,跟我衝!”策應騎兵進攻。身邊的人馬不斷的被射死,正白旗副都統色格看見這陣勢,跌下馬,藏在草中。佟國綱看見,“呸”啐了他一口,指著道:“你他媽的還是二品大臣,連個娘們也不如。”說罷身先士卒,集中兵力衝擊“駝城”。馬武帶著部下在佟國綱火器營的策應下,已經衝入“駝城”,殺的正酣,轉身剛要喊,正看見不遠處佟國綱站在那,瞪大了眼睛,突然轟然倒下,旁邊親兵亂成一旁。馬武帶著兩個親兵,跑過去,看見佟國綱中了槍彈,已然戰死。旁邊親兵突然不知道該這麽辦,馬武突然大喝:“為都統報仇!”親兵和佟國綱所部這才反應過來,跟著大喊:“殺賊子,為都統報仇。”一個個殺紅了眼,往“駝城”內衝去。此時“駝城”已破。


    駝城一破,左翼軍主力由山腰衝入敵陣,噶爾丹軍頓時被分割為二,騎兵隊騎兵,噶爾丹被破陣死傷慘重。福全看時機剛好,命右翼出擊,與左翼匯合,全殲敵軍。誰知,右翼軍被一片沼澤阻攔,隻能退迴。(暈!沒有地圖,沒有提前考察戰場之故。)噶爾丹看見清軍右翼並未出擊,壯士斷腕。帶著被分割出來的小部人馬,鳴金撤退。


    此時已然是掌燈時分,福全不得不收兵。


    第二日,馬武以為福全會派兵追擊噶爾丹,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然而連等了三日,福全都沒有下令,心下歎了口氣,心想三日,噶爾丹足夠時間逃跑了。


    其實,福全第二日就要派右翼兵追擊。然而皇長子胤禔道:“伯王,昨日激戰,我軍損失慘重,將士應該暫時歇息一番,再行追擊。何況‘窮寇莫追’”。索額圖經過昨天一站,心裏還有些顫,因此沒說話。軍中明珠一黨自然力挺胤禔。其他人看皇阿哥說話了,都不再表態。福全恨的牙根直癢癢。心說,你真把自己當統帥了。看了看其他人,都默不作聲。一咬牙,同意了。


    噶爾丹坐在中軍帳營內,聽斥候說沒有追兵,心裏鬆了一口氣。心想:“能伸能縮,大丈夫也!”撤就撤,徐徐圖之。決意已定,派人去請濟隆活佛敘話。


    噶爾丹道:“活佛,此次失利,又要麻煩您老人家幫我斡旋了。”濟隆活佛笑道:“我奉命前來,自然為大汗馬首是瞻。”噶爾丹聽後撫掌而笑。當夜,噶爾丹越西拉木倫河,逃迴科布多。


    到了第三日,濟隆活佛姍姍來遲,道:“我曾告訴噶爾丹,你既然要修好,就不能逼迫朝廷,應該在不遠處駐紮等待特使,但是噶爾丹還是希望朝廷能將土謝圖汗,哲卜尊丹巴交給他們處置。”福全聽了冷笑,心道,不遠處駐紮?我要是他,早跑到不知什麽地方去了。還想派人追擊,奈何,胤禔聯合營中明珠黨,不斷向福全施壓,要他與噶爾丹談判。福全歎口氣問道:“活佛說的倒容易,你能保證他不趁機逃跑,掠奪我大清臣民?”濟隆活佛信誓旦旦道:“博碩克圖汗誠心議和,不敢遠去。”福全心想屁話。然而看在座的眾將領,包括胤禔麵有喜色,心知,眾人這是覺得已經打贏了仗,不想再打了。歎了口氣,命人送活佛出去。


    這次噶爾丹得以逃脫。


    康熙此時在從駐地返迴北京的路上,得知此事,龍顏大怒。卻知已經錯失良機,不得不命福全大軍撤迴。


    康熙這次病得還挺重。從皇太子起到七阿哥,年紀稍大一些的皇子都輪流在榻前侍疾。康熙剛開始不過是偶感風寒,發燒而已。但是後來心情越來越鬱悶,竟發展成一病不起。最開始的緣由是皇太子胤礽和皇三子胤祉前往軍前探望時並沒有表現出憂慮的神態。


    其實康熙是錯怪胤礽和胤祉了。他們哪知道康熙麵色泛紅是發燒所致,還以為汗阿瑪身體恢複好轉而欣喜呢。隻見了一麵,兄弟倆就趕迴京城。康熙卻認為胤礽“絕無忠愛君父之念”越想越傷心,越想越鬱悶。再加上胤禔總是遞密折狀告福全過於謹慎,錯失戰機,惹得康熙對胤禔大怒(烏蘭布通戰役前)。問題就是他對這幾個兒子不滿確都不能說出來,悶在心裏久了,自然就病上加病。迴京途中,又得到噶爾丹跑了的消息,心情更是鬱悶。


    迴到京城,修養一陣,身體才漸漸好轉。又見胤礽侍疾時麵露憂慮,稍感欣慰,心情又好轉起來。


    康熙看著胤禔的奏折,心裏又是一頓氣,心想,我讓你跟著福全多學習學習,你跑到軍前去給我搗亂。讓張玉書擬旨宣胤禔提前撤迴京城。


    總得來說,這場仗康熙覺得有些憋氣,尤其是沒有捉住噶爾丹,也沒有完全擊潰厄魯特人的勢力。不過總算福全明麵上打了一場勝仗,沒有讓他的顏麵完全掃地。隻暗自決心下次有機會要一舉殲滅準噶爾部。


    無論如何,這場仗已經接近尾聲。康熙大病初痊,奉太皇太後去暢春園修養了。


    九月,內大臣都統佟國綱的靈柩被運迴了北京。康熙派胤禔和胤禛去迎靈。又派了侍衛首領去佟府祭拜。


    李瀅也隨著佟氏去佟國綱府上拜祭。


    佟國綱夫人董鄂氏有些消瘦,但氣色還好,臉上有些倦意。佟氏帶著李瀅先給董鄂氏行了禮,才在董鄂氏的示意下,坐了下來。


    董鄂氏問道:“這就是你的女兒?多大了?”佟氏道:“瀅丫頭今年已經十四了。”董鄂氏對李瀅招招手道:“好孩子,到跟前來。”李瀅低頭應“是。”緩步走到董鄂氏跟前,董鄂氏拉起李瀅的手,仔細打量了一翻笑道:“果真是齊整的好孩子,李家門風不錯,你教養的也極好。”佟氏笑道:“她一個小人兒,當不起您誇獎。”董鄂氏道:“你嫁給讀書人,倒變婆媽了,不像你年輕時爽利了。好孩子就是好孩子,有什麽當得起,當不起的。我就很喜歡你這丫頭。”說罷把手上的一對鑲著寶石的銀鐲子退了下來,戴在了李瀅的手上。道:“好孩子,快帶上,這是姥姥給的見麵禮。”李瀅愣住了,趕緊道:“這禮物實在太貴重了”。佟氏在旁邊道:“太太給你的,你就收下吧。”


    李瀅謝過了董鄂氏。董鄂氏又道:“你聽我們老婆子講話必定悶得很,我幾個孫女跟你差不多大,都在那邊東屋抄經,你去找她們玩吧。”又對身邊一位穿著紫色馬甲的丫鬟道:“春梅,你去送瀅丫頭到姑娘們那去。告訴姑娘們,抄了足有一個多時辰了,也該鬆泛鬆泛。我知道她們的孝心,別累壞了。”


    李瀅知道必定是董鄂氏有話對自己額娘講,自己不方便在場,於是對著董鄂氏行了禮,隨丫鬟去了佟家姑娘那裏。


    佟家有三位姑娘。最長的是嫡子鄂倫岱的嫡女雅蘭,庶女慧蘭,最幼的是庶子法海的嫡女淳蘭,今年也12歲了。三個姑娘都穿著素服,隻帶著白花,看見春梅帶李瀅進來,都撂下筆,相互介紹行禮。


    春梅傳了董鄂氏的交代,就行禮退了出去。雅蘭身材高挑,一雙眼睛紅紅的,顯然早前哭過靈,拉著李瀅笑道:“早就聽瑪嬤提過姑姑家的妹妹,如今可算見到了。”李瀅道:“早就想來拜訪,隻是一直被拘在家裏學規矩,如今除了這樣的事,我隨額娘過來,給郭羅瑪嬤和姐姐妹妹們道惱。”雅蘭聽了抹了抹眼淚道:“如今這事發的突然,瑪嬤前些日子也病倒了。我阿媽和叔叔們忙裏忙外,額娘和嬸嬸們都在榻前侍疾。我們不能去添亂,隻能抄寫經書供到佛前,為瑪法祈福。”


    李瀅點點頭道:“也隻能如此了。郭羅瑪法也是為國捐軀,報效朝廷。隻是姐姐和妹妹們也要注意身體,如若累壞了豈不讓郭羅瑪嬤和舅舅舅媽著急嗎?”


    雅蘭點頭道:“對了,石家的佳敏妹妹約了我們和幾家姑娘月末賞菊,聽說妹妹與她極熟,也會去嗎?”李瀅點點頭,道:“前兒接到她的帖子了,還約了誰家姑娘,我就不得而知了。”雅蘭道:“我們要在家守孝,怕是不能赴約了,到時,請你幫我們解釋一二。”


    李瀅道:“那是自然。”


    幾人正說得熱鬧,就見剛才送李瀅過來的丫鬟春梅進來,行禮道:“李姑娘,姑太太請您過去呢。”李瀅知道佟氏是要迴去了,站起來與幾個姐妹告別,道:“我先走了,你們千萬保重身體,別累壞了。你們在家守孝,我不好經常過來,等出了孝,我請你們去我家玩。”雅蘭等點頭稱是。


    出了佟國綱府,在馬車上,李瀅蹭著佟氏問:“額娘,把我支走了,您和郭羅瑪嬤說什麽悄悄話了?”佟氏點了一下李瀅的額頭道:“機靈鬼,跟你又沒關係,別瞎打聽。”


    李瀅無奈,隻好按捺住好奇,不再問。轉頭又跟佟氏商量起到石家赴約的事。


    迴到李府,先去榮壽堂跟老太太請安。佟氏先打發了李瀅迴自己院子,才跟老太太說起了佟國綱府上的事。佟氏道:“那府裏太太雖然前些日子大病一場,今兒看著氣色還過得去。”老太太點點頭道:“都是開頭難些,再過段日子就好了。從前她就疼你,有時間能去瞧瞧就去瞧瞧,陪著說說話也是好的。聽說他們家裏也不清淨。”


    佟氏歎了口氣,應道:“是,媳婦想著這幾日他們府上定是亂哄哄的,人來人往的也不方便,等出了殯,再去瞧瞧。能幫襯的就幫襯一二。”又看了看老太太身邊的黃鶯,老太太會意示意丫鬟都出去。


    佟氏才道:“太太向我打聽京裏的哥兒,想著提前給那府裏的大姑娘相看人家呢。我想著這先皇後剛薨,不知道皇上那裏怎麽個章程,也不敢應承。”


    老太太沉吟一下道:“這事不礙,他們家還有一女在宮裏,是先皇後的親妹妹,雖然位份不高,但是想來不久皇上就會有旨意。主子爺是最重血脈和輩分的,如今已有一佟氏女在宮裏,不會再入選佟氏了。甚至皇子阿哥也不會,你放心的幫忙相看就是,他們家必然是得了什麽風聲,才在孝期要相看,不過議親怕要出了孝。”


    佟氏原先也隱隱覺得佟氏女孩兒不會再被選入宮中,聽到老太太這麽說更是放下心來。佟氏道:“太太又問起了瀅丫頭,說快小選了,問咱們府上有什麽章程。我不敢多說,隻說一切聽憑主子吩咐就是。”老太太眯著眼點點頭,佟氏繼續道:“話裏話外的意思是四阿哥以前曾養在先皇後處,與佟家也有些關係,如果能親上加親就再好不過了。”聽到這話,老太太突然睜開眼睛看著佟氏,問:“你怎麽說?”把佟氏嚇了一跳,趕緊說:“媳婦哪裏敢說什麽,隻說一切聽主子吩咐。一來,咱們家瀅丫頭主意大,不願意去伺候阿哥,二來,他們打的主意媳婦自然明白,這裏麵渾得很,輕易可不敢趟進去。”老太太滿意的點點頭道:“不錯,你是個明白的。你能想到這些,也是我沒看錯人。”想想又道:“這麽多年,我看得出來你是個聰明人,記住不要為眼前的小利迷了眼睛,多往後想想。當家太太不要隻看著府裏的事,外麵的利害關係你也要知道。你,我是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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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出自《康熙朝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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