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李瀅起床時,紅袖就悄聲告訴她,兩位嬤嬤一刻鍾前就已經梳洗好,等在院子裏了。嚇得李瀅以為自己起晚了,手忙腳亂的梳洗,上妝。收拾完畢後,忙請兩位嬤嬤進來。


    烏嬤嬤道:“姑娘不必管我們,這一日該怎樣還怎樣,隻是請安迴來,咱們再聊聊這規矩該怎麽學。”說的李瀅也好奇起來。


    與想像中的不同,嬤嬤們並不像有些清裝劇那樣橫眉立目的進行形體訓練,而隻是拉著李瀅聊天。嬤嬤們先大體介紹了一下宮裏的情況,先從主子們開始,第一個自然是康熙。皇帝的喜好她們說得不多,卻在說嬪妃中帶了出來,比如說仙逝的孝懿皇後,就說皇帝喜愛孝懿皇後的字,秀麗有風骨,又說喜歡在德妃那裏用膳和聊天。再一個主子就是太後了,往下就是貴妃和四妃。由於李瀅要進宮當宮女,還要介紹宮女太監的情況。那叫一個八卦啊!有沒有聽八卦聽暈的,李瀅不知道,李瀅隻知道她都快聽吐了,嬪妃還沒講完。


    烏嬤嬤道:“說太多了,姑娘也記不住,每天咱們就說一點。姑娘最好能背下來。隻能默背,不能寫。”李瀅明白這些八卦留在紙上就是掉腦袋的罪過。可是聽一遍就記住,李瀅自認為兩輩子都沒這能力。烏嬤嬤似乎看出來了就笑道:“開始記不住沒關係,咱們每天頭晌都聊會兒天,聊著聊著就都記住了。有些人名,關係還是可以寫下來的。就是內務府也有花名冊不是?”李瀅這才放下心來。


    烏嬤嬤話鋒一轉道:“聊了一頭晌了,勞煩姑娘倒杯茶來!”李瀅一愣,就明白這訓練開始了。李瀅小時候也曾經跟奶娘學過如何上茶,是為了孝敬長輩,並不很難。烏嬤嬤也點頭說不錯,隻是比宮裏伺候的差很多。於是倒茶,上茶這麽簡單的活就練了半個時辰。中午吃飯時手都抬不起來了。


    二位嬤嬤並不難相處,畢竟將來打算在李家養老,不能真的得罪最受寵的大小姐。何況嬤嬤們在芳華院住了一段時間就明白這位大姑娘隻要進了宮就絕不會一直做宮女,必然有一天青雲直上。就更不願得罪她。雖然李瀅不這樣想。為了進宮後的生存,李瀅咬牙把伺候人的活計都學了個遍,深深的感歎:萬惡的舊社會啊!


    正在李瀅接受各項上崗前培訓的時候,家裏來了一位從南邊的客人。


    前段時間一直看佟氏和老太太神秘兮兮的在商量什麽事,本來以為商量自己的事,旁敲側擊下,李瀅才知道,老太太的一位侄孫女要來家裏暫住。李瀅奇怪的是,不就是來一位姐姐有什麽好神秘的。當從佟氏那得知這位王姐姐來京城的緣由時,李瀅覺得真是晴天霹靂啊!


    這位王姐姐竟然是去年江南曹家趁康熙南巡時獻上的美人之一。當時曹家、李家(江南李煦家)進獻了十餘名美人,唯獨這位王姑娘最得皇帝的意,連迴京後都念念不忘,讓把這位王姑娘送進京城,擇日入宮。曹、李兩家在京城並無府邸,本想讓她住在另一包衣人唐家,但王家認為送到京城李府老太太處更妥帖。這才過了年就來信安排王姑娘進京事宜。


    讓李瀅焦心的的不是這位與自家有親的王姑娘很有可能就是康熙晚年最受寵,後又連生三子,並小兒子夭折點燃了廢太子的導火索的密嬪王氏,而是自家祖母娘家與曹家和江南李家過近會不會在雍正朝受到衝擊和清算?


    雖然李瀅從沒想過自己是一部清穿劇的主角,但也絕不願意當炮灰。曹家和李家倒了會不會連累已經嫁人的祖母和自己家呢雍正登基後,繼續清算國庫欠賬,也一直拿內務府世家開刀,屆時自己家會遭受池魚之殃嗎?


    說實話,自己家的府邸,擺設和家底,李瀅想想都覺得害怕,雖然沒有違製的地方,但其富貴也與身份不符,而自己的祖母和父親似乎享受的心安理得。要怎麽樣提醒他們自己的擔心而不被他們懷疑呢?想想都覺得頭疼。頭一次李瀅產生了,不如當時答應祖母去給四阿哥當妾,如能得寵也能保護一下自己家的念頭。李瀅甩甩頭,自己都在瞎想什麽,雍正做為一個帝王,如何受一個侍妾的左右,如果真的如此說不定死的更快。


    想不出來,李瀅隻好安慰自己說這到底是三十年以後的事情了。慢慢找機會吧。


    就在李瀅天天惶恐的想辦法的時候,王家姑娘進府了。進府當天,李家雖然希望能低調,還是開中門迎接,隻借口迎接老太太娘家的人進府。


    李瀅得到消息時,正和李汐在正院西廂房上課。李汐已經心裏長了草,想去看看客人什麽樣子。李瀅卻麵上不顯,隻抬頭看了一眼,又複低頭繼續畫院子裏的那株海棠。趙先生在前麵看的微微點點頭。下了課,李瀅才緩緩的帶著李汐步行到榮壽堂。


    一進了榮壽堂,就聽見裏麵傳來老太太的笑聲。等李瀅和李汐進來請過安,老太太介紹道:“這是我的兩個孫女,瀅丫頭和汐丫頭。”又對李瀅姐妹道:“這位就是我的侄孫女,你們叫王姐姐吧。這是我娘家的侄媳婦,你們得叫嬸子。”李瀅和李汐趕緊見禮,沒想到王家派了一個太太送姑娘進京。隻不知這二位是什麽關係。


    王氏穿著一件淡橘色銀紋梅花旗袍,外罩玫瑰紅銀花坎肩。頭上已經梳起了兩把頭,戴著紫色的宮花,旁邊斜插一支梅花金釵。看見李瀅姐妹見禮,趕緊站起來還禮。又抿嘴一笑,隻叫了聲“妹妹”就半低頭不語。聲音溫柔甜美,身段婀娜多姿,難怪康熙皇帝一直惦記著,確實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美人。旁邊的婦人還沒等李瀅姐妹行完禮就拉過李瀅笑道:“難怪家裏都說,姑姑家的瀅姐兒是個極好的,如今看來,這模樣,這通身氣派倒不愧是姑姑的嫡親孫女兒。”說得老太太和佟氏都笑。李瀅扯扯嘴角,這話怎麽聽著像是《紅樓夢》裏王熙鳳的台詞呢?嚴氏又送給李瀅和李汐兩個禮盒作為表禮,李瀅笑著叫了聲“謝謝嬸嬸”,就拉著李汐坐到佟氏的下首。


    老太太道:“我還有幾個小孫子,都上課去了,以後再見吧。”那嚴氏笑道:“聽說姑姑家的哥兒個個都聰明伶俐,等有機會,可得見見,迴去也好說給我那幾個小子聽。”又道:“媳婦這次送姑娘來京,一來給姑姑請安,二來也是心疼我這個侄女。”老太太聽罷歎口氣:“哎!蓉丫頭雖然命苦,也是個難得的”佟氏接道:“正是呢,現在可不是大福氣呢。老太太也不必傷心,蓉姑娘這也是有大造化,誰知不是她額娘在天上保佑她呢。”嚴氏道:“正是,她父親如今在蘇州治下任知縣,也算是一方父母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王氏臉上都淡淡的,好似這些事說的是別人,不是她自己。想來她自己是不甘心的吧。被自己的親人當做籌碼一樣的送給年紀幾乎可以做自己父親的男人做妾,心裏想必很傷心吧。哪怕這個男人是皇帝也改變不了被親人利用的現實。


    隻聽老太太道:“她嬸子早就收拾了西北角的杏來院,單等你們來就住進去。丫頭婆子都安排好了,你們隻當自己家就是。有什麽缺的就去找她嬸子。”


    佟氏站起來道:“時間也不早了,你們舟車勞頓的,也該休息休息。我送你們過去。”又對老太太道:“我送弟妹和侄女先過去了。”老太太擺擺手道:“你們去吧。瀅丫頭和汐丫頭不要去給你們額娘搗亂,留下來陪瑪嬤。”


    李瀅姐妹站起來目送佟氏,嚴氏和王氏離開。李汐撅著嘴對老太太道:“好瑪嬤,我想去看看王姐姐的屋子是什麽樣的。”還沒等老太太說話,李瀅就道:“好妹妹,他們遠道而來,想必也要休整一下。明兒咱們單過去拜會王姐姐好了。”老太太點點頭,又點了李汐的小鼻子道:“正是這話,等明兒你們閑了,再去吧。”


    李瀅笑笑問道:“瑪嬤,這王姐姐是您的什麽人?剛才那個嬸母是誰呢?”老太太啞然失笑,道:“不怪你們不知道。這故事就長了。這江南王家與我們盛京王家是後來才連了宗。我們王家,在□□時一直住在盛京,機緣巧合入了正白旗包衣。隻我爺爺這一枝隨主子進了京城,其餘都在盛京。這江南王家是正經的漢人,據說是本家兒,而我們王家是前朝時流落到關外的分枝。說是連宗,不過當親戚往來,並沒有入族譜。我阿瑪說滿民不通,就聯合盛京王家其他支脈共同另開一宗。雖說不知隔了多少輩兒,但到底曾經出自一宗,才當親戚走動。”


    老太太一遇到說古八卦之事,比嬤嬤們還起勁兒:“這江南王家當年有個女孩兒嫁給了李煦的父親做妾,這才與他們李家沾了親。而王家如今老太太薛氏有五個兒子,三個嫡子,一個庶子。這王姑娘是薛氏二兒子王國繼的女兒。母親早逝,在繼母身邊長大,想來過得不易。而來的這嚴氏是薛氏小兒媳婦,聽說很得薛氏疼愛。”


    李瀅點點頭,也鬆了口氣,這江南王家與祖母家並未真正連宗,與李煦、曹寅等人並無親戚。當然還不能高興的過早。還得想辦法。


    隻聽李汐道:“瑪嬤,這王家家族好大,人真多。”老太太笑道:“是啊,大家族有大家族的好處,人多了可以互相幫襯。可是咱們女孩兒在大家族裏極為不易,尤其是自幼失估的女孩兒就更難了。”


    李瀅點頭道:“是啊,多虧我們沒投生到這樣的人家。不然讓親人賣了也無法。像我們姐妹這樣的投生在咱們家,前生必定積了福了。”


    老太太笑道:“咱們家人口少,而且不興這個,也不必拿女孩兒去掙前途。咱家雖是包衣也是滿人作風,閨女是嬌養才行。”


    李汐笑道:“瑪嬤,怪不得我和姐姐這麽嬌氣。”


    李瀅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輕聲問道:“瑪嬤,這王姐姐是漢人”老太太一頓,道:“這樣的事,知道就是了,不要對別人說了。”李瀅點頭輕聲道:“瑪嬤,我明白了。”老太太滿意的點點頭。


    雖說滿漢不通婚,然康熙是皇帝,自然不受約束。大家都明白,卻不去提。這王氏和後來的幾個陳氏,都是江南送上去的漢族姑娘。至於最後是否抬入旗,李瀅就不知道了。至少,快要入宮的王氏就是地地道道的漢人。這可真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老太太留了李瀅姐妹用午飯,才放他們迴去歇午覺。


    李瀅小時候就發現李府也吃三頓飯,很是驚訝,她一直以為民國前人們隻吃兩頓飯的,中間餓了都是點心充饑。開始以為是自己前世得到的信息有誤,後來慢慢才知道,大多人都隻吃兩頓飯,而李家太爺正壯年時總嫌兩頓飯吃不飽,又不愛吃點心,就加了一頓飯,慢慢的就改了府裏的規矩。李瀅從嬤嬤那裏了解到,宮裏太監宮女是吃兩頓飯的。而主子們外麵宣稱吃兩頓,但實際上每日都會加餐。本來李瀅擔心嬤嬤們會以“將來不習慣”為由,現在就開始限製她用餐,但是等了幾天發現嬤嬤們並沒有怎樣的吩咐,暗自鬆了口氣。


    李瀅前世就愛美食,雖然自己不愛動手做,但是品嚐美食是她認為人生中最有意義的事之一。尤其害怕餓肚子。聽嬤嬤說,為了避免在主子麵前放屁打嗝,或是當班時出恭,在宮裏當班時都不敢多吃飯,就算份例足夠,也都吃個5分飽。另外氣味大的食物,容易上火的食物也不敢吃。嬤嬤們說的時候,李瀅臉都嚇白了。再一次高唿:萬惡的舊社會啊!


    興許是想著將來會挨餓,李瀅現在換著花樣的折騰李府的廚子,不是今天吃烤串,就是明天吃蝦餃。幾乎是她能想起來的全國各地的美味換著樣的來。幸虧李瀅是嫡長女,李府的廚房又是李瀅從小就愛折騰的地方,佟氏從來都不阻攔。


    今天李瀅突然想吃意大利披薩餅。就讓廚房晚餐加披薩餅,並玉米濃湯。又細細的挑了幾樣江南菜,頭一樣就點了鬆鼠桂魚和東坡肉,再有就是碧螺蝦仁和母油整雞。又點了幾個老太太愛吃的菜。又吩咐廚房,如果沒有桂魚,用鯉魚也可以,鮮美就成。今天有客人,其他的小菜讓廚房自己看著辦。


    這披薩餅是幾年前,李瀅和南懷仁聊天時,聽他提起,突然想吃,就讓李府廚房試著做,很多原材料都是南懷仁幫忙提供的,試了很多次,終於成功了。如今李府的廚房,常備了很多其他府用不著的罕見食材,比如,番茄,土豆,玉米和奶酪等等。有些是早就傳入中國的,也有些是通過南懷仁的關係,拖澳門那邊的傳教士帶過來的。還有一些香料是產自泰國東南亞等國。常備著這些,就為了大小姐不時抽風的點一些奇怪食品。比如有一天,李瀅突然讓廚房把土豆切成手指粗細,過油炸得金黃酥軟。然後配上以前就做好的番茄醬當小吃來吃。


    李瀅還有一個愛好就是喝牛奶。滿人家都是備著□□的,但是一般都是羊奶。李瀅嫌燥,就央求佟氏采買一頭奶牛,每天擠奶熬了喝。果然比羊奶好喝,如今李瀅每晚睡前都要一杯牛奶,也讓老太太和佟氏每晚都喝。這一飲品深受李府上下的喜愛。


    用老太太的話,將來得把李瀅的嫁妝備得足足的,另外多備莊子和廚子,不然哪個夫家都禁不起她這樣折騰。說得李瀅直臊,收斂了很多。但是以著將來十年要過著吃不飽,睡不好的日子的心情,李瀅敞開了得享受美食。


    在榮壽堂用晚飯時,王氏和嚴氏看見一些家鄉菜,心裏感激。趕了這麽多天路,吃食有限,填飽肚子為主,哪還管味道好不好。如今看見了家鄉菜,心裏一暖。嚴氏要服侍老太太入座,老太太擺擺手道:“遠來是客,規矩不在這一天,你趕緊坐吧。就是她太太,也坐吧”李瀅挽著嚴氏請她入座,嚴氏推辭了一翻,就入座了。李瀅又請佟氏入座和王氏入座。王氏待佟氏入了座,才坐下。李瀅帶著李汐坐在下首相陪。


    待嚴氏和王氏看見每人麵前還有一小碟切好的披薩餅和濃濃的湯時,實在看不出來是什麽。老太太看出來就笑道:“這是瀅兒琢磨出來的。說是西邊洋人的吃食。你們嚐嚐看。”又對李瀅道:“客人第一天來,你就弄這些東西吃。”李瀅笑道:“我今天早上突然想吃,就吩咐廚房去做,倒忘記了不知道合不合姐姐和嬸嬸的口味。”老太太道:“你們不知道,我如今這裏的飯食都是這瀅丫頭在管,管得我這也不準吃,那也不準吃的。”李瀅趕緊夾了一塊雞給老太太笑道:“您今晚可不是開了葷了?隻這雞有些油膩,還是少吃的好。”


    老太太道:“看看。我說什麽來著。”


    嚴氏笑道:“這也是瀅姑娘的孝心,擔心老太太身體之故。”


    王氏自始至終不太講話,隻是聽著眾人說話。這反而引起了李瀅的注意。王氏似乎察覺到李瀅的目光總往自己身上掃,對李瀅微微一笑,不在意的低頭避開。就這一低頭,讓李瀅不得不感歎,“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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