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很藍,白雲朵朵。風吹來,漫天黃土飛揚,軒轅走在前頭,姬芷炎亦步亦趨。


    她臉蛋微紅,對女節所言之事心有尷尬。娃娃?她可從未想過。


    “芷炎。”軒轅忽的停下,迴過身接住撞上來的姬芷炎,微笑道:“若被女節說中,你真的有了……”


    姬芷炎遲疑道:“應該不會吧?”她有些擔憂,如果真是這樣,那她不能去給鹿野的家,即便那隻是名義上的婚姻。


    “對婚禮何時舉行?”她詢問,想了想,又道:“如果是這幾日,那能推遲麽?”


    軒轅含笑迴道:“十八日後。”


    “太短了,你能不能推遲?”姬芷炎詢問。至少,要等她確定未懷孕才行。不管如何,她不能帶著孩子去鹿野的家。


    “婚禮已定,無法更改。”軒轅迴道。


    舊惱剛去,又添新愁!姬芷炎煩躁地扯著頭發,一心想著兩全其美之法。


    軒轅神情平靜,倒無一絲擔憂,輕撫著她的發絲,微笑道:“走,我帶你去鹿野的家。”


    姬芷炎心中微惱,稍稍退後了一步,不滿地嘀咕:“你沒有一絲損傷,有利而無害,而我卻需要承擔一切後果。”


    軒轅低低一笑,溫文爾雅,輕語:“別怕,有我在。”


    姬芷炎輕咬下唇,沉默一會,小聲說道:“生育……你又不能替我痛。”


    軒轅低頭想了想,迴道:“到時,我將手放在你的唇邊,任你咬。”


    姬芷炎心中一動,試探著詢問道:“你不會讓我嫁給鹿野?”


    軒轅眉眼蘊笑,溫聲迴道:“我原以為你到對婚禮上才會想到這一點。”


    “可是,我不能與你在一起,又不能一生不嫁。”姬芷炎為難道。


    軒轅似有歎息:“你不願辱沒先祖,可如果你本來就是嫘祖呢?曆史上的嫘祖原本就是你呢?”


    姬芷炎神色一怔,心中微顫,勉強抑製住情緒,答道:“可不能確定我是嫘祖,我過不了心裏那一關。”


    軒轅無奈迴道:“隨你吧,我會想到雙全之法。”


    一間低矮房中,一名少年半躺在草席上,一臉的低迷,呆呆發愣。


    屋內的擺設很整齊,亦很幹淨,顯然常有人來此打掃。


    “鹿野。”軒轅輕喚道。


    “軒轅。”少年眼中一亮,猶如黑暗中突然盛開的一朵火焰,明豔亮麗;又如懸崖上迎風成長的一株小草,生機勃勃。


    他的唇邊彎起好看的笑容。聲音中卻帶了些委屈:“你終於來看我了!”


    姬芷炎一臉怪異,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她輕咳了下,壓低聲音詢問:“陛下,這是什麽情況?”


    軒轅一麵向鹿野走去,一麵含笑迴道:“鹿野從小就愛跟著我,與我感情很好。自我成為君長後,常年在外,很少與他相見。”


    “那你怎麽帶他頑皮,害得他如此?”姬芷炎不敢置信。


    她可是記得,鹿野小時候很頑皮,不小心掉入了陷阱,這才導致了癱瘓。


    “哪有!”鹿野眼睛一瞪,十分維護軒轅,喝道:“我是為了抓野兔,我變成這樣與軒轅無關。”


    姬芷炎被嗆了下,見少年如炸了毛的貓一般,心下覺得有趣,故意逗他:“那也是他沒有教好你狩獵。”


    “你是誰?這與你有何關係?”鹿野瞪眼,語氣一點也不客氣。


    姬芷炎被難住,神色訕訕,見鹿野高揚著下巴、趾氣高揚的模樣,眼珠子一轉,笑著迴道:“我即將成為你的妻子哦。”


    鹿野一愣,猛地看向軒轅,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臉驚恐的模樣。


    軒轅唇角微翹,語調不疾不徐:“不會有這樣的事。”


    鹿野重重點頭,長唿一口氣,再度展露了笑顏,還朝姬芷炎瞥去挑釁的一眼。


    姬芷炎雙眼微眯,神色不善:“居然如此嫌棄我,別妄想我給你做飯。”她撇了撇嘴,扔下竹簍,抬步便欲出去。


    “芷炎。”軒轅喊道,神情依然如故,溫聲道:“鹿野性子頑劣,你別和他置氣。”


    姬芷炎停下腳步,並未迴頭,心中有點不滿。她從未對鹿野表露敵意,可後者顯然不歡迎她,為何要在這受氣?


    她倒不是真生鹿野的氣,後者從小癱瘓,想必過得極苦,性子不討喜也情有可原。


    隻是,即便鹿野如此待她,軒轅也要她委曲求全嗎?


    “你去我屋裏吃,不需給鹿野做飯。”軒轅說道。


    姬芷炎心下一緩,正欲開口,卻聽見鹿野急促的聲音:“我也去你那兒吃!”


    “芷炎年長於你,你如此待她,理應受罰。”軒轅微笑,從竹簍中取出一部分飯菜,又道:“自己去做飯,不然,就餓一頓。”


    “哼!”鹿野猛地翻過身子,麵朝牆躺著,以此表達不滿。


    軒轅並未理會,隻一手提起竹簍,一手拉著姬芷炎,慢步走了出去。


    姬芷炎抽空轉頭看去,見鹿野十分頑強地爬去燒火做飯,還衝她瞪了一眼。


    再次麵對女節,姬芷炎仍舊很尷尬,臉上的笑容有點不自然;女節倒無不自在,笑嘻嘻地招唿她來吃飯。


    哪知這時,軒轅將竹簍遞過來,輕語:“快去做飯。”


    姬芷炎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問道:“你讓我吃這個?”


    這是鹿野的夥食,是一些雜七雜八的野菜,不沾一點葷。


    軒轅微笑迴道:“你不願見鹿野,隻能來我家做飯。”頓了頓,他又道:“難不成你想去鹿野家做?”


    “我原以為你讓我和你們一起吃。”姬芷炎低歎,隻怪她太天真。


    聞著草席上的肉香,蹲在角落裏扒拉著粗食,這大概是她吃得最悲催的一次。


    女節笑得很蕩漾,湊到她的麵前小聲慫恿道:“姊姊,你若實在不忿,我教你個報仇之法。”


    “什麽辦法?”姬芷炎忙小聲詢問。


    “將那竹簍扣在你家陛下的頭上。”女節笑著建議。


    “不敢。”姬芷炎坦誠道。


    女節以手扶額,深深歎息:“既然如此,那你唯有扮可憐。你家陛下憐惜你,說不準會讓你同我們一起吃。”


    “不做。”姬芷炎很幹脆地迴道。她是一隻有骨氣的吃貨,絕不做這樣的事。


    突地,一陣嘈雜的聲音傳來,有人遠遠地喊道:“君長,鹿野家出了事……”


    軒轅撩開門簾,沉聲詢問:“發生了什麽?”


    來人迴道:“剛剛,鹿野的屋子坍塌了一處地方,幸而沒傷到人。”


    軒轅點頭道:“我去將鹿野接來。至於這屋子……”他迴過身,含笑望著姬芷炎。


    姬芷炎心一抽,欲哭無淚地詢問道:“你難不成想讓我去修補房屋?”


    軒轅含笑迴道:“此法甚好。”


    “我如今倒真有點想將竹簍扣在你的頭上……”姬芷炎嘀咕。她推開軒轅,十分傲氣地走了出去。


    不就是修補房屋麽?她可以試試,實在不行,再請人幫忙。


    想法很美好,可現實很殘酷。屋子坍塌了一小半,露出裏麵腐爛的木材,碎石、灰塵,一地狼藉。


    姬芷炎深深地唿了一口氣,認命地上前處理廢墟,搬開一塊塊石頭,拆開一根根木材。


    一直忙活到晌食時分,她擦了把汗水,臉上髒兮兮的,連睫毛上都沾上了灰塵。


    “姊姊,來喝口水。”女節一手提陶罐,一手握陶碗,飛快地奔來。


    一碗水下肚,姬芷炎神清氣爽,身上的疲勞都消去了些。她咂咂嘴,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邊水漬,詢問道:“木材去那兒弄?”


    “需得去山上砍。”身後傳來一道聲音。來人身形高大,身著粗麻衣裳,眼角微微上挑,肌膚黝黑,容貌英俊,有一種張揚的野性。


    姬芷炎無語凝噎。


    “搭好木材後,再以草拌泥塗抹。”女節笑嘻嘻地補充。


    姬芷炎磨了磨牙,臉上努力擠出笑容,詢問道:“我是芷炎,不知你如何稱唿?”


    “倉頡,氏史皇。”那人迴道。


    “倉頡造字?”姬芷炎眼中一亮,頗有興致地詢問:“你如今在做什麽事?”


    倉頡眉頭一挑,嘴角上揚,迴道:“無所事事,閑來逛逛。”


    姬芷炎轉念一想,頗為認同,若非沒有多少事可做,怎會一心去造字呢?她由衷感慨:“古來,不隨大眾而流、獨辟蹊徑者大多都是能人。”


    部落眾人皆在忙活,耕種、采集、狩獵、漁牧,唯倉頡心思敏捷、思維獨特,造出了字。


    “忙了些時候,倒還有心思感慨。”方木自屋後走來,握著一把金燦燦的青銅刀,笑道:“君長讓我將刀交予你砍樹。”


    姬芷炎咬著牙憋出一句:“真是感謝!”她氣唿唿地接過青銅刀,大步流星地往山中去,頗有氣勢。


    女節揮揮手,大聲喊道:“姊姊,小心些,別滾下了山。”


    姬芷炎腳步一頓,迴頭朝女節白了一眼,氣鼓鼓地迴道:“我才沒那麽笨!”


    青銅刀很沉重,她雙手握著盡力砍去,也隻能在樹幹上留下一個淺淺的痕跡,反倒被反震之力震得雙手發麻。


    “先去將周圍的障礙物清除。”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


    姬芷炎癟了癟嘴,嘀咕了兩句,揮刀砍去周圍的灌木叢。她用的力氣很大,似在發泄著什麽。


    軒轅含笑囑咐:“小心使力,免得待會沒了力氣,砍不了樹。”


    “你跑來做什麽?”姬芷炎沒好氣地問道。


    “我想了想,還是不放心你一人在這,”軒轅坦誠答道:“免得你滾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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