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安寧。


    姬芷炎無意識地蹭了蹭,朝熱源挪去,半夢半醒間迴想起昨夜之事,心中一驚,睡意驟去,猛地睜開眼。


    她眨了眨眼,臉上揚起一抹略顯尷尬的笑容,低聲道:“早安,陛下。”


    這句話,她是用現代話說的,因遠古不存在這兩個詞。


    軒轅微微一笑,學著她的口音道:“早安,芷炎。”


    姬芷炎眸光一顫,稍稍朝後挪去,遠離他的懷抱。昨夜,柴火燒完後,她畏寒難睡,這才偎依著他取暖,哪知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一番洗簌後,兩人繼續上路,沿途尋了些木柴與食物,將陶罐架在火堆上,煮了些野菜湯充饑。


    兩人從日出走到日落,一連走了四日,也再未碰上一人,到處是荒山,枯黃的草葉零星點綴在地上。


    途中,兩人不幸碰上兩頭餓獸。冬日來臨,氣候遇見寒冷,野獸尋不到食物,這才出了叢林山嶺。


    姬芷炎慌忙拉弓搭箭,可惜戰力渣到衝破天際,一連射了兩箭,一箭都未射到,要不就未射準,要不就力氣不夠,箭半途就已掉落。


    幸而,軒轅主在磨礪她,而不曾將希望放於她身上,在野獸快到近前時,兩箭齊發。


    姬芷炎長長地鬆了口氣,抹去額間的冷汗,方才她實在被嚇到了,那野獸衝來之狀委實恐怖。


    下一刻,她心中一驚,忙去查探軒轅的傷勢。他肩上被狼咬了的傷口還未完好,如此猛烈的動作也許會牽動到它。


    “無妨。”軒轅微笑。


    “還好,傷口未裂。”姬芷炎彎了彎眉眼。


    她上前幾步,將射入野獸身體中的箭拔出,擦去箭上血跡,與她之前射空的箭一同收迴箭筒。


    這些木箭都需費些功夫才能做好,能減少些損耗自是極好。


    “到方木他們去的山嶺還有多久?”姬芷炎凝望遠方,那兒重巒疊嶂,青山仿似蒙了層水霧,有一種朦朧美。


    “不遠了。”軒轅答道。


    姬芷炎舔了舔唇瓣,陶罐中的水已經喝完,沿途也未看到河流,奔走了一天,她又累又渴。


    無奈之中,她隻好直直望著青山,意圖望梅止渴。


    崇山峻嶺中,那青翠欲滴般的顏色,周圍籠罩著朦朧水霧,在晚霞中折射出萬般光彩,令她渾身輕鬆,勞累去了大半。


    隻是不想,快要臨近青山之時,軒轅竟拉著她換了方向,朝左方走去。


    姬芷炎戀戀不舍地瞧了眼青山,心有不解,詢問道:“去哪兒?”


    軒轅迴頭看了她一眼,麵上有絲異樣,答道:“西陵氏族。”


    姬芷炎腳步一頓,神色複雜,似震驚,似無措,亦似不滿。她呆呆地問:“我與西陵族女相似,他們會認錯的,不去可以嗎?”


    軒轅沉默少許,似歎息道:“西陵族女失蹤了,如她還活著,她一定會迴西陵氏族。”


    這話說得太明顯,嫘祖大概出事了,否則不至於至今仍無消息。


    姬芷炎腦中紛亂,不知該作何決定。她的手仍在軒轅手中,令她下意識緊握著,心怦怦直跳。


    嫘祖是軒轅黃帝的正妃,若她成了嫘祖,也許,也許……


    半響,她閉了閉眼,額間發絲已被汗水浸濕,她長長唿了口氣,苦笑道:“我不是嫘祖,也成不了嫘祖,我不想去西陵氏族。”


    “為什麽?”軒轅平靜問道,不曾有半點驚訝,似早已猜到結局。


    姬芷炎咬著唇,半低著頭,並未出聲迴答。


    史有記載,嫫母德行出眾,故由嫘祖做媒,讓軒轅黃帝娶了嫫母做第四妃。


    這時代婚姻製度混亂,與她受到的婚姻觀念相衝。


    她不是嫘祖,也成不了嫘祖,隻因她心知,以她的性格,絕不會親自替丈夫做媒。


    為部落發展,為子民著想,為血脈傳承,嫘祖擯棄私心,為丈夫做媒,這本也是這時代的標誌。


    而她不同,接受了現代一夫一妻觀念的她,決計做不到這點。


    她無法與其她女子分享丈夫,所以隻能遠遠退開,盡量做到不傷人不傷己。


    況且,嫘祖是祖先,她怎能取代她?


    晚霞漫天,映照在水霧之中,如夢似幻一般。


    軒轅淺淺一笑,將她額間的汗水拭去,低語:“那不去了。”


    姬芷炎神色一怔,眉眼一抬,望進他的眼眸之中,那兒如一汪幽泉倒映著漫天彩霞,絢爛又寂靜,令她再度一愣。


    居然如此容易!她沉默著隨著軒轅的腳步,緊握著他的手,也不敢看他一眼。


    山嶺之中,傳來些許動靜。姬芷炎定睛看去,看不分明,似是影影綽綽有幾道人影,速度太快,如飛奔一般。


    “旭華!”姬芷炎喜道,心中偷偷鬆了口氣。方才氣氛太壓抑,她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實在憋悶。


    “君長,芷炎。”旭華撓了撓頭,如一個靦腆的大男孩,看起來十分純善。


    “其他人呢?”姬芷炎問道,踮起腳尖向後望去,卻隻看到一片青翠。


    那些都是鬆柏,為四季長青之樹。若非如此,到了深秋,這片青山早已凋零。


    “我們有大收獲,尋到了很多草藥。”旭華很是開心,又道:“十二個孩子跟著我們去采藥,都快出來了。”


    果不其然,一段時間後,一群人滿載而歸,手上都抱著東西,還背著一些獵物。


    這群人初始分為兩路,一路在外照看孩子,一路進去打獵。之後因獵物較多,一些人又受了傷,在確定無甚危險後,才讓孩子跟著進去采藥。


    姬芷炎眼尖,看到了有十來人受了傷,身上布滿血痕。她忙鬆開軒轅的手,將藥草碾磨好,替他們去上藥。


    群山之外,眾人尋到一條小河,就地生火,十二名孩子圍著篝火,直直地望著陶罐中的野菜湯,聞著香噴噴的氣味,小臉上滿是希冀之色。


    他們骨瘦如柴,常受餓挨凍,如今能吃得飽,自是十分欣喜。


    不得不說,這群孩子輕易便能滿足,吃飽是他們最大的希望。


    陶罐中傳來些許聲響,那是湯水在沸騰。


    姬芷炎見狀,取來十二個陶罐碎片,盛上一些野菜湯,讓那些孩子先解解饞。


    “謝謝!”孩子們乖巧地道謝。他們大多是五六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得較多,又幹不了活,這才遭到遺棄。


    野菜湯見底,姬芷炎再度煮了一鍋,扔進一些草藥用作調料。


    待眾人盡皆吃飽,天色已黑,火焰騰騰,暖意撲麵而來。許是十五之夜,天邊銀月又大又圓。月華灑落,如薄紗一般。


    姬芷炎燒了一罐水,遠離眾人,乘著夜色擦洗身體,換上獸皮裙。她洗好衣物,再拿到火堆旁烤幹。


    一番休憩後,軒轅起身說道:“繼續趕路。”


    姬芷炎癟了癟嘴,手上動作卻不停,忙著收拾東西。


    她記得,嫘祖故居在四川鹽亭,在聖城的東北方向。若要去聖城,則要踏上迴程,往西南方向走去。


    一如從前那般,姬芷炎騎著老虎,以飛一般的速度奔跑。


    一些孩子也被人背著,初始新奇地張望著,不久便失去了興趣,沉沉睡去。


    姬芷炎直覺羨慕,她也曾被人背著跑過,當時惡心想吐,極為難受,哪知這群孩子還能睡得著。


    她閉著眼,盡量放鬆身體,想象自己是條小船,在大海中翻滾,隨浪水起伏。


    這是在自我催眠!


    可效果不錯,她分散心神後,倒沒感覺那麽難受了。


    夜已深,萬籟寂靜。一番奔走,眾人大都累倒,決定就地休息,隻留下六七人輪流守夜。


    一些孩子都睡在火堆旁,身上蓋著獸皮,倒不會受凍。


    姬芷炎將衣服鋪在地上,直挺挺倒下,毫無形象地躺著,打算大睡一場。


    軒轅坐在她身邊,輕聲喚道:“芷炎。”


    “怎麽啦?”姬芷炎半撐起身子。


    因獸皮不足,大都分給了孩子,她又穿去兩條,故此沒有多餘的用作被子,唯有靠近火堆而睡。


    “你這樣睡很危險。”軒轅低聲道。


    “我冷。”姬芷炎小聲說道,也有些許羞赧。


    她從小畏寒,這氣候又冷,較之現代更甚,還沒有禦寒之物,她哪受得住。


    她想了一瞬,又道:“我睡覺不亂,應該不會被燙到。”


    雖說如此,但她心底也有點懸,離火堆這般近,一個翻身就會滾進火中。


    “你睡覺有點亂。”軒轅看了他一眼,低聲道:“起來。”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姬芷炎皺著一張臉,乖乖地起身,重複道:“我冷。”


    軒轅未曾作答,隻將她的地鋪往後扯了扯,離火堆遠了一些。他抬頭看著她,輕聲道:“我抱著你睡。”


    “不、不行!”姬芷炎結結巴巴地說道。


    軒轅似有詫異,問道“為何?這幾夜都是這樣睡。”


    姬芷炎看了眼周圍眾人,麵上通紅,感覺血氣直衝頭頂,小聲說道:“這,這麽多人都在……”


    軒轅眉頭輕蹙,似覺無奈,啟唇正欲說些什麽,卻被後方一道笑聲打亂。


    方木捂著嘴,翻了個身,背對著火堆,憋著笑道:“我沒聽到,你們繼續。”


    這群人耳力頗好,離得又不是很遠,個個都聽得很清楚。


    “睡吧。”軒轅淡定如初。


    姬芷炎滿臉尷尬,思來想去,隻得順從地睡在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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