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策的手勁很大,一隻手將我整個人從地上提了起來。當下我就覺得透不過氣來,隻能從嗓子眼,艱難擠出幾個字:“誰,誰是雲王,蕭熙?我,不,不,認識。”


    卡在我脖頸處的那隻大手的主人,並沒有因為我的迴答停下動作,而是冷聲問道:“你不認識雲王?那父王禦賜他的雲紋玉佩,怎會在你手上?這玉佩,和本王的如意紋玉佩乃是一對,世間絕無僅有!”


    “這,這是……”那隻手掐得越發緊了,我隻覺得眼冒金星,分分鍾要窒息。我掙紮著,雙手不斷撲騰著,想擺脫那隻可怕的手。


    誰知,蕭策卻伸出另一個手,捏住了我的右手腕,將手腕處的紅繩拽了下來:“不認識,那雲王自幼佩戴的手繩,怎會落入你手?”


    一旁的羌活不顧一切地衝過來,想要幫我,哭著大喊:“放開錦覓,放開她!她不認識什麽雲王。我願以性命擔保,這紅繩是錦覓的,熠王爺明鑒啊!”可還沒等她近身,熠王的侍從就把她給製服住了,動彈不得。


    蕭策並不理會羌活的解釋,深邃到陰沉的眼眸死盯著我,似乎下一秒就會把我吞噬:“難不成,你謀害了雲王?”


    腦海中殘留的意識,飄蕩著蕭玉此前對我說過的那些話:“我被仇家追殺,跌落山穀。”“我家是皇商,家中還算殷實,家父為了給我治病,遍尋名醫聖手。”“覓兒,陛下不會誅我九族。”“覓兒,你不用擔心,我定會對你負責。” ......


    哪怕我再蠢,此刻也瞬間想明白了:他哪裏是什麽皇商之子蕭玉,明明就是雲王蕭熙!他騙我!為什麽他要騙我啊?為什麽?


    我的眼前越來越黑,腦子越來越沉,羌活的哭喊聲也越來越遠,死亡似乎就在下一刻。腦海中不知為什麽,像戲班子演戲一般,閃現了一處無邊黑暗之地:那裏和現在一般,我被死死困住,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突然,一道白光閃現,徹底打破了黑暗,然後一個衣袂飄飄的白衣男子站在我麵前,笑靨如花,救我升天。他是,他是蕭玉?不,雲王蕭熙,那個大騙子!我問候他祖宗十八代,尤其是麵前的蕭策,我就算死了,做鬼也不放過他!


    不,他也不是蕭熙,他身邊跟著一隻白毛碧眼的小鹿,我幾乎是本能,拚命唿出這幾個字:“小,魚,仙,倌,救我!”


    “喲喲喲,真是造孽哦!你倆怎麽一見麵,就掐起來了,無量天尊啊!”我僅存的一絲意識,飄來這樣一句話,這是誰在說話?那個白衣男子嗎?


    此刻,脖子上的那隻手,終於,緩緩鬆開了。蕭策直接把我甩到一邊,我一下栽倒在地。大口大口喘氣,謝天謝地,我居然沒被他掐死,腦海中莫名就想到:世界多麽美好,空氣多麽新鮮!


    羌活下一刻就撲了過來,啞著嗓子問我:“錦覓,你還好吧?沒事吧?”


    我一時半會還說不了話,隻能一會點頭,一會搖頭。羌活見我這樣要死不活的模樣,更是哭得稀裏嘩啦!她小心翼翼攙扶我起來,摔地之時,我的手肘被利石磨破了,覺得生疼生疼。


    這時,我才看清剛才說話的男子,居然是在集市上遇見的那個算命先生賽半仙!隻見他被熠王的兩個親兵押到此處,滿嘴依舊叨叨個不停。


    蕭策冷冷問道:“適才就是你在營地大聲喧嘩,鬧事?”


    “是是是,不不不,”賽半仙還是一副嬉皮笑臉,“剛才貧道吵是吵了點,不過不是來鬧事,是來幫忙的。”


    “幫忙?嗬嗬嗬,”蕭策冷笑幾聲,“擅闖軍營重地,當斬!來人,”


    “慢著!”我一聽蕭策要殺了賽半仙,連忙開腔喊了聲,“熠王殿下手下留情,他是民女的朋友。”


    “你的朋友?你都自身難保了,還妄想替他人求情嗎?”蕭策冷眼看我。我無話可說,心道:這蕭策莫不是個殺人狂魔吧?


    要說這時候,心情最愉悅的,想必是嘉禾縣主了吧?隻見她嘴角扯著一抹笑意,在一旁冷眼旁觀,半開玩笑問了賽半仙一句:“小道士,說說看,你能幫上什麽忙?說得好,本縣主倒可以為你,向殿下求個情,饒你不死。”


    “縣主果然是人美心善啊!貧道能幫的忙可多了,隻要我掐指一算……”賽半仙笑嘻嘻答道。誰知他話還沒說完,蕭策就給親兵使了個手勢:“帶下去,不要讓本王再看見他。”


    “殿下,不要!”我急急喊道,卻絲毫沒有辦法。


    “別別別,我知道雲王在哪裏!”賽半仙連忙大喊。


    “慢著!把人帶到我營帳內,本王要親自審問他。”蕭策吊了一下眉毛,抬手製止了手下。


    而我,一聽賽半仙要透露蕭熙的行蹤,拚命給他使眼色。蕭策如此心狠手辣,雖說他和蕭熙是兄弟,但我對告知蕭熙的下落,難免有所顧慮。蕭熙身中劇毒,仇家不是一般人,身為聖醫族中人,自然明白天家之人最是無情。


    嘉禾縣主的神情轉為凝重了些許,對蕭策言道:“殿下,此人來曆不明,滿口胡言亂語,怎可輕信。還是盡快處置了他,不要耽誤了正事。”


    蕭策眯起眼睛,瞥了她一眼:“本王心中有數,天色晚了,嘉禾你早些休息,明日一早還要趕路。”


    “殿下,”還沒等嘉禾把話說完,蕭策已經吩咐一旁的婢女:“扶你主子迴去休息,好好伺候。”


    “是,二殿下。”婢女過來攙扶嘉禾,她隻能一跺腳,道了句:“嘉禾告退。”便怏怏離開。


    待嘉禾離開,蕭策掃了我一眼,又對親兵吩咐道:“把聖女一並帶至本王營帳,一同審問。”我正愁沒法和賽半仙搭上話,二話不說就跟著走。


    羌活要跟著一起去,蕭策不讓,隻道:“如果,本王想讓她死,方才她就沒命了,何必等到現在。”羌活沒法,又不能抗命,隻能一臉擔憂離開,說迴去等我。


    等我走到賽半仙身邊,壓低聲音道:“賽半仙,待會你可別瞎說八道,說些有的沒的。”


    “嘖嘖嘖,我說聖女啊,你這話未免也太傷人心了吧。我們這才分開幾日,這麽快就護上你的心上人了?”賽半仙一臉笑得雞賊,“你方才出言想要救我,還以為,你總算被我的玉樹臨風所打動。”


    這都什麽時候了,賽半仙說話還是如此不靠譜,我忍不住翻白眼:“什麽心上人,別瞎說。你沒看見這熠王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誰知道,他打聽雲王下落有何目的。”


    不過,話才說出口,我就忍不住想抽自己一嘴巴:被蕭熙騙了這麽久,隻差沒被他賣了數錢,我還為他一個騙子鹹吃蘿卜淡操心,傻不傻?


    賽半仙瞟了我一眼,感歎了一句:“錦覓,我知道你不聰明,卻沒想到你上天入地都能傻成這樣,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戀愛腦’嗎?”


    “臭道士,你別太過分哦!否則我翻臉了,你憑什麽這樣說我!”我惱羞成怒,我自個吐槽自個,沒問題,一個算命先生憑啥說我傻。還有,他怎麽知道我叫錦覓?想了想,大概是方才聽到羌活喊我了吧。


    大概見我真生氣了,賽半仙也一改嬉皮笑臉,低聲道:“放心吧,貧道心中有數,耽誤不了你們的事。還有,熠王蕭策不會加害雲王蕭熙的,之前我偷聽到他在部署,去救人。”


    我聽賽半仙如此一說,心中的顧慮倒是去了大半。“你們倆個快點,嘀嘀咕咕說些什麽呢!”侍衛有些不耐煩,把我們驅趕入主帥營帳。


    “說吧,把雲王的下落交代清楚,若是能找迴雲王,本王還有重賞。”蕭策冷冷盯著賽半仙。賽半仙也不懼他,隻是把事情的經過大致說了一下。聽他所言,我大吃一驚,因為他所說的已八/九不離十,好似他到過現場,親眼目睹了一切。


    我狐疑看著他,心道:難不成,他跟蹤了我?


    “如此說來,是聖女救了雲王,為他療傷?”蕭策向我求證。


    “正是。”我猶豫了片刻,還是將實話說了出來。


    “如此說來,是本王錯怪你了,方才多有冒犯,還請聖女勿怪。”蕭策倒也不扭捏,當下就向我賠禮。


    我摸摸手肘處的傷口,覺得實在委屈,並沒直接應下。蕭策見我這副模樣,又直接走到我麵前作揖:“多有得罪,望聖女見諒。方才,本王也隻是試探了一下,並無他意。父王在王城,還等著聖女救治。”


    “民女不敢當。”我賭氣迴了句。“試探一下”就掐了我半死,這熠王是魔鬼嗎?算了,算了,民不與官鬥,何況對方還是個高高在上的王爺呢。


    “事不宜遲,還請聖女將雲王的落腳處告知本王,待天一亮,本王就去迎他迴王城。”說起蕭熙,蕭策倒是一臉關切,並非一母同胞的皇室兄弟,居然這樣兄友弟恭,也實屬難得。


    “還有,敢問聖女,為何雲王之物會在你手中?”


    “那個,我身上沒錢,雲王說,把玉佩典當了換錢。”我小聲說道,“不過,那紅繩是我的,並非雲王的,兩根繩子像是一對的。”


    “一對?”蕭策重複了一遍,口氣有些玩味。我被他如此一說,臉上有些燥熱,還好戴著麵紗,也看不出什麽。


    “是,我自幼也有這樣一根紅繩。至於,雲王爺的落腳地,”我有心為難一下賽半仙,“賽半仙,不是無所不知,王爺何不問他。”


    誰知,他邪魅一笑,道:“雲王此前在聖醫族的一處木屋養傷,此刻應該在前往州府衙門的途中,也不知還會不會再遇到殺手。”


    “什麽?蕭玉,不,雲王他離開小木屋了?不是和他說了,別亂跑。”我著急問賽半仙。蕭熙這家夥太過分了,騙了我,居然還敢不辭而別。


    蕭策正欲說些,此時,一個親兵入內稟告:“將軍,蕭原上將到了。”


    “讓他進來。”蕭策吩咐道,另外又安排下屬將我和賽半仙送出去。出營帳之時,我們同那個蕭原上將擦身而過,也不知為何他直盯著我看。


    待到我們走遠了,我還感覺到背後有一雙眼睛盯著我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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