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梧桐街小院,甫一進門,我就見到頂著一張苦瓜臉的土地仙張德全,看來他的酒已經完全醒了,誠惶誠恐向我們行禮,“火神殿下,靈熙公子。”


    誰知旭鳳並不理睬他,而是拉著我,徑直坐了下來。看這架勢,估摸著土地仙是給旭鳳拘來的,我識相地大氣不敢出,靜靜等著潤玉歸來。


    沒過多久,心心念念的潤玉總算出現了,我歡快大唿一聲,“小魚仙倌!”便向他奔了過去。再一看,潤玉後頭那個綁成粽子一樣的彥佑,嚇了一跳,“撲哧君,你怎麽變成這樣啦?”


    撲哧君尷尬一笑,“一言難盡,一言難盡啊。”我正欲問個清楚,潤玉卻一抬手,施法將彥佑整個人倒掛在樹上。接著帶迴一頭霧水的我,與旭鳳同桌坐下。


    才一坐下來,潤玉就伸出一隻手至我的靈台處探了探,這才輕輕舒了口氣,“還好,仙根尚穩,靈台清明,沒被那汙濁之氣給玷汙了,否則潤玉就罪過大了。”


    旭鳳看著潤玉的舉動,似乎有些怨氣,“天界皆言夜神大殿深居簡出,兩耳不聞窗外事。如今看來,倒是因人而異。大殿對錦覓如此古道熱腸,倒是讓弟弟我平白擔了罪責,無故被花界芳主們懷疑。”


    麵對旭鳳的指責,潤玉卻是似笑非笑,“旭鳳,你自小就頑皮,在各處仙家那裏沒少闖禍。從小到大,兄長我幫你擔下的罪責可不少。如今你幫兄長擔上一迴,倒心生怨氣了?”


    “弟弟不敢。”旭鳳怏怏道。我聽著潤玉、旭鳳兄弟倆的話,再看看撲哧君和土地仙,覺得周遭的氣氛著實有點詭異,於是趕緊建議道:“兩位殿下聊了半天,恐怕口渴了,不如我去拿些桂花釀給你們嚐嚐?這酒可是我自己釀的哦。”


    “錦覓,沒想到你還會釀酒啊?”果然,我成功地引起了旭鳳的注意。


    “那是,那是,我會的東西多了。”我有些得意,忙不迭下去拿酒。趁著拿酒的功夫,我偷偷溜到彥佑身邊:“撲哧君,你怎麽會弄成這樣啊?”


    彥佑哭笑不得道:“這還不是拜你所賜啊,早知道就不帶你出去了,我也不會被大殿如此責罰。錦覓,你可要幫我啊!不然吊在這樹上一夜,我肯定變成蛇幹了。”


    “啊,那我要怎麽幫你呢?他們倆,我一個都打不過。”我是個講義氣的果子,可是麵對火神和夜神兩位尊神,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誰讓你去打架了,你把他們灌醉,我就可以想辦法脫身了。”彥佑忍不住翻白眼,樣子看起來甚是古怪。


    “可那麽點桂花釀,能行嗎?”


    “肯定行,那可是我從酒仙身上摸下來的方子,要不那土地喝了半杯就倒了。”


    聽彥佑如此一說,我頓時放心啦!不就是喝酒嘛,我可是千杯不醉,當下拍著胸脯保證,“行,包在我身上啦。”


    當我用木盤托著滿滿當當的桂花釀出來的時候,見到張德全正可憐巴巴向潤玉和旭鳳請罪,“小仙向兩位殿下負荊請罪。”


    旭鳳依舊不理睬他,自顧自拈起著桌上果盤裏的一顆葡萄吃了起來。潤玉則淡淡道:“土地,你何罪之有?”


    “小仙有罪,小仙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貪戀那杯中之物,讓彥佑君把靈熙公子帶走了。”


    此時,旭鳳將葡萄皮吐出,對潤玉說道,“大殿,聽聞千裏之外有座寨子,那裏聚集了不少山賊匪寇。下來一趟不容易,不如我倆替天行道,平了那寨子。你說,可好?”


    怎麽好端端說到山寨土匪,我聽著有些雲裏霧裏。潤玉則是一臉會意,笑言道,“如此甚好。”


    “別別別,”土地仙一聽這話,頓時急了,“那寨子裏住著小仙第三十六代的子孫後代,還望兩位殿下高抬貴手啊。”


    想想土地仙也是無端受牽連,於是我仗義說情道,“鳳凰、小魚仙倌,你們就饒了張德全的子孫後代吧。凡人言,人生四大樂事——吃喝玩樂,我們還是喝酒吧。”


    “覓兒,誰和你說,人生四大樂事是‘吃喝玩樂’的?”潤玉一頭黑線。


    “諾,撲哧君囉。”我伸手指了一下吊掛在樹上的彥佑。他的兩條腿雖被綁得嚴嚴實實的,手卻是能動,不知為何,此刻他竟用手捂住了臉。


    “彥佑,好,很好。”潤玉應聲道。


    旭鳳則對張德全說道,“既然靈熙公子為你的子孫後代求情,那剿匪之事就作罷吧。但從明日起,你就去老君的丹房做個起爐燒火的仙侍吧。”


    旭鳳此言一出,張德全都快哭出來了,“二殿下饒命,小仙怕熱。隻怕是到時候,丹丸沒蒸熟,小仙倒是被蒸熟了。”


    “那你就去卞城王府吧,”潤玉接言道,“聽說,那裏還有一個捉魂的缺。”


    這下,張德全自知闖了大禍,哭唧唧道,“多謝兩位殿下,小仙情願、甘願以及自願,去老君的丹房做個起爐燒火的仙侍。這就退下去準備。”說罷,摸一把辛酸淚飄然離去。


    彥佑最為機靈不過,一看這陣仗,自知逃不過,連忙大喊:“兩位殿下,我也錯了。”


    旭鳳一挑眉毛,“彥佑,你錯在何處?”


    “小仙錯在不該把錦覓帶到那煙花醃臢之地。”


    “本神還聽聞,什麽吃喝玩樂乃人間四大樂事?”潤玉反問道。


    “大殿,那是小仙胡說八道,”彥佑伸出一隻手,輕輕拍了自己一巴掌,“人間四大樂事是琴棋書畫,對,是琴棋書畫。”


    “哦,原來四大樂事是琴棋書畫啊。”我恍然大悟。撲哧君向來喜歡說笑,估摸著吃喝玩樂是逗我玩的。“也對,同小魚仙倌一起對弈和寫字的確很快樂,我喜歡和你下棋,也喜歡跟你學寫字。琴和畫倒是沒試過。”


    一旁的旭鳳聽我這麽一說,先是眼神一沉,而後立馬接話:“錦覓,如果你可以跟我學彈琴。新近,父帝送了我一把上古名琴——鳳首箜篌,六界音律第一。”


    “鳳凰,沒想到你居然會彈琴啊!跟你學琴……”像我這種腦子不太靈光的果子精,跟一個脾氣暴躁,喜怒無常的烏鴉學彈琴,那不是自討苦吃嘛,想想還是算了吧。“喝酒,鳳凰,我們還是喝酒吧。”說罷,我偷瞟了潤玉一眼,他似乎沒聽見我們所言,依舊十分淡定。


    此時,旭鳳拿起兩壇桂花釀,遞給潤玉一壇,兄弟二人對碰,一飲而盡。旭鳳道:“兄長,好像我們兄弟倆好久沒有這樣坐著一起喝酒了。”


    潤玉抬眼一笑:“的確如此,來,幹,人生得意須盡歡。”


    “對對對,凡人不是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嘛,我們幹了。”聽潤玉如此一說,我頓時來勁了,拿起一壇桂花釀同飲。就這樣,我們三人,你一壇我一壇,歡快暢飲。我來來迴迴搬來好幾次酒,桌上的空酒壇也越來多,剩下的酒已經不多了。掛在樹上的彥佑有意無意地哼哼唧唧,怎麽兩位尊神還不醉啊?


    我有些著急,抬眼望了一下潤玉。此時,他正用一隻手托著腦袋,歪著頭直勾勾盯著我看。酒氣上臉,把他白皙如玉的臉龐印上了一抹緋紅。他的眼神有些惺忪迷離,嘴角帶著一抹淺淺的笑意。我試探地喊了他一句:“小魚仙倌……”


    誰知,他並沒像往常那樣迴應我一句,而是任由自己的溫柔溢滿全臉,繼續死死盯著我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而後,將頭慢慢趴到桌上,“小魚仙倌……”我又喊了一句,潤玉依舊沒有迴應。


    倒是一旁的旭鳳開口說道:“他,醉了……”不過,聲音像從遙遠的地方飄過來似的。我轉看了旭鳳一眼,隻見他臉色鐵青,臉色的表情讓人琢磨不定。


    “醉了?!那敢情好。”我偷笑了一下,心裏有些得意,不過這鳳凰怎麽還不醉啊?


    “既然小魚仙倌醉了,鳳凰,那我倆繼續喝吧。”我舉起酒壇,打算再接再厲。


    這迴旭鳳沒有舉起酒壇,而是盯著我看,那對鳳眼裏似乎有團火:“蠻荒小妖,一個姑娘家,喝那麽酒幹什麽?”說罷,就想來奪我的酒壇。我自不想讓他把酒壇奪了去,便端著酒壇,往邊上一閃,“不給。”


    我原以為旭鳳會暴怒,過來教訓我一頓,誰知他竟也直直倒在桌上,再也不言語了。


    “鳳凰,鳳凰……”我壓低聲音,喊了他兩聲,無人迴應。我開心地將酒壇往桌上一丟,拍拍手道,“搞定,看來都醉了,大功告成。”


    “錦覓,快過來救我,放我下來。”彥佑在遠處焦急唿喚我。


    “來了,來了,撲哧君,你等著……”我小心翼翼繞過旭鳳,再繞過潤玉,抬腳正要往外走,卻不知被什麽東西絆住了?我迴頭一看竟是潤玉的手,死死攥著我的衣角,低聲喚:“覓兒……”


    我嚇了一跳,尷尬迴了句:“小魚仙倌,我沒想去救撲哧君……”話才出口,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潤玉沒有應我,頭依舊趴在桌上一動不動。我這才反應過來,他並沒醒,隻是無意識喊我,拉著我的衣角不鬆手。


    這下怎麽辦呢?我想了想,於是將潤玉從桌上扶起來道:“小魚仙倌,我扶你迴房休息啊。”潤玉輕輕哼了一聲,算是答應。


    彥佑見我不去救他,反而去攙扶潤玉,大喊:“錦覓,你先把我放下來,有沒有人性啊?”


    “撲哧君,你沒看見小魚仙倌拉著我嘛,你等我先把他送迴房,等著啊。”我吃力地攙扶著潤玉往內院走,沒想到他瘦瘦的,身子卻也如此沉重啊。


    我費了好大功夫才把潤玉弄到床上,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累得氣喘籲籲坐在床沿休息。我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潤玉,不知是不是窗外月光透進來的緣故,他的臉越發潮紅。


    看來潤玉果真醉得厲害啊,被人搬走了都不知,當下我的頑心又起,掰指頭自語,“小魚仙倌,當初我們對賭種靈芝,你輸給我千年靈力。後來你還了我五百年靈力,再加上今天的一百年靈力,你一共欠我六百年靈力。不過,我是不是要收點利息來啊。”


    於是,我俯下身子,在潤玉的耳旁低聲道:“小魚仙倌,你醒醒,你還記得嗎?你還欠我一千年靈力呢。小魚仙倌,小魚仙倌……”


    在我的不懈努力下,潤玉終於緩緩把眼睛打開,那雙眼睛迷離而透亮,就像夜空裏兩顆閃亮的星星,“嗯,覓兒……”


    看潤玉毫無行動,我再次提醒:“小魚仙倌,你還欠我一千年靈力呢!現在還給我,好不好?”


    “記得,覓兒,來。”潤玉掙紮起身,我沒料到他突然起來,於是一個不穩,整個人就直接跌入他懷中。此前,移植到屋內的星辰花已然開放,淡淡的花香混雜著潤玉身上的龍涎香,形成一種特殊的氣味飄了過來,感覺味道甚是奇妙。


    我迷迷糊糊喊了句:“小魚仙倌……”卻不知要說些什麽。誰知,潤玉輕輕擁著我又是一動不動,看來又醉了過去。


    “小魚仙倌,小魚仙倌……”我輕輕拍他,想把他弄醒。好半天,隻聽見潤玉悠悠道:“覓兒,你,真香。”


    “我香?”我將袖子抬起來嗅了嗅,不覺得有什麽特別香的地方,“應該是星辰花的香味吧,小魚仙倌。”


    過了好一會,潤玉才將頭抬起來,含糊道:“花看半開,酒醉微醺。覓兒,轉身,我渡給你靈力。”


    “好啊,好啊。”我連忙應道,那可是千年靈力啊,這迴賺大發了。待我轉身之後,隨著一陣陣蒸騰的熱氣,精純的靈力源源不斷輸入我的體內,一時間,上通靈台,下至湧泉,頓覺通體舒暢。心中不免感歎:潤玉果然是水係大宗師啊,太厲害了。


    過了片刻,潤玉停下手中的動作,卻又靠在我的背上一動不動,大約又醉了吧。待我一轉身,他就又直接倒在我懷裏了,嘴裏喃喃著我的名字:覓兒。


    “小魚仙倌,你怎麽了?”我原想將他扶起來,可他卻死賴在我懷裏,怎麽也拉不出來。我看著懷裏的潤玉,總覺得我倆現在的姿勢似乎在哪裏見過,於是抱著他冥思苦想了好半天。最終大唿出聲:“靈修!今天是什麽好日子啊,這才得了千年靈力,還可以和小魚仙倌一起靈修啊!”


    於是,我激動地在潤玉耳畔問道:“小魚仙倌,你是不是想和我靈修啊?”潤玉沉醉,毫無反應,但我卻不能錯失了這次良機啊。瞧我這果子腦袋,當初狐狸仙給的《宮秘圖》怎麽不好好研究一下,現如今該怎麽辦呢?


    隻道是急中生智,當時我腦子靈光一現,猛地想起“逍遙閣”裏的那個脂粉男,頓時有了辦法。於是我慢慢靠近潤玉的耳朵,扮作深情無比道:“小魚仙倌,我們靈修吧。”


    這招果然有效,隻覺得潤玉在我懷裏一顫,猛坐起來,將那雙在桂花釀中泡過的明眸打開,眼神迷離盯著我看。


    接著,潤玉伸出另一隻手將我插在頭頂處的鎖靈簪摘了下來,一時間,如瀑的長發泄了下來,被微風輕輕撩起。就如觀星台那迴,他似乎將手化作梳子,捋了捋我的滿頭青絲。這時,我才發現屋裏突然亮堂了些許,再一看,居然是潤玉那無與倫比的尾巴映射出來的光澤,忽明忽暗。


    我有些驚訝,“小魚仙倌,你的尾巴……”


    誰知,還未等我把話說完,潤玉卻用一根指頭抵在我的唇上,聲音沙啞道:“噓,覓兒,別說話,讓我好生看看你。”


    我頓時不敢吱聲,不知道為何,覺得有些緊張,大概是從沒靈修過吧。


    此處,他停留了片刻,輕吻了我一下。我的心口開始發悶,這原是心口疼的前兆,不知為何疼痛感卻沒有如期而至。難道說,是驟然得了千年靈力的緣故?


    我有些透不過氣來,想要推開潤玉,卻被他死死扣在懷裏不能動彈。就當我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之時,潤玉這才將唇移開,將我拉開些許。我大口大口吸氣,這才發現我的外衣不知何時已經滑落。


    我正欲問潤玉,誰知他卻將唇下移。他的舉動驚得我一顫,一時間我覺得心口處從未有過的難受,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心口處炸裂開了,震得心口鑽心地疼,好似針砭一般。


    痛感如潮水一般湧來,我“啊”大喊了一聲:“小魚仙倌!我疼!”隻覺得眼前一黑,立馬昏了過去,放在衣服內側的寰諦鳳翎落在了角落裏。


    而在我失去意識前的一刻,潤玉被我的尖叫聲喚醒,焦急萬分喊了句:“覓兒……”


    但我倆都沒有發現窗子一側堅硬的木欄,不知被何人生生掰斷,存留的木刺上還沾著幾點血珠,在月光下閃耀著鮮紅刺眼的光芒,不遠處的一個黑色身影被拉得老長老長,讓人覺得有些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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