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與潤玉、旭鳳他們分離之後,我則是被長芳主一路拽迴水鏡,徑直拉到了先花神的花神塚前跪下。


    長芳主的臉色從未有過的嚴肅:“先主離魂,天外有知。先花神在上,現在我問你答,不得有半句虛言。”


    我一見長芳主這個架勢,也不敢造次,畢恭畢敬道:“先花神在上,錦覓絕不敢有半句假話。”


    “我給你的鎖靈簪呢?”長芳主先問道。


    “在這呢!”我暗自鬆了口氣,還當是什麽問題呢,連忙掏出身上的小荷包,取出了鎖靈簪。


    “你頭上的簪子從何處得來?”長芳主接著問道。


    “小魚仙倌囉。”莫不是長芳主也覺得潤玉所贈星辰簪新奇寶貴?我得意地將簪子扶扶正。


    “除了夜神和火神,天界還有何人見過你的真容?”


    “有璿璣宮的仙侍熙歡和小七、月下仙人、姻緣府的仙侍溪月、棲梧宮的仙侍了聽、計都星君、紫孛星使……”我掰指頭一個個算。


    “糟了,居然有這麽多人……”長芳主的額頭皺成了川字,滿臉愁雲問道:“那你離開水鏡的這段時日,住在何處?”


    “先住在鳳凰的棲梧宮,後住在小魚仙倌的璿璣宮。”


    “可是夜神帶你去了魔界?”


    “正是。”我毫不猶豫迴答。


    “那夜幽藤可是你種的?”


    “正是。”說到這事,我略有得意,自己居然種出了花界聖草夜幽藤,不要太厲害。


    長芳主歎了口氣,猶豫片刻:“那我再問你,你可是對夜神生出了男女之情?”


    “正是。”當時我正沉浸於自鳴得意當中,壓根沒有聽清長芳主問些什麽,便順嘴一答。


    就隻見長芳主滿臉哀傷,重重跪了下來:“造孽啊!這都是孽緣啊!先主,牡丹愧對你的重托……願自毀半壁元神謝罪。”接著伸出手,欲往自己靈台一蓋。


    我這迴過神來,急急拉住長芳主:“長芳主,你幹什麽啊?我方才說錯了。”


    “那你據實答我,可是對夜神生出了男女之情?” 長芳主又問了一遍。


    “大家都是朋友,哪來的男女之情。你方才問得那麽快,我哪裏反應得過來。”我支支吾吾答道。


    “那你為何為了他屢次違背界規,千方百計救他性命?”


    “小魚仙倌一直對我照顧有加,還救過我的性命。你不是一直和我說,做人要知恩圖報嗎?我這不是為了迴報他的恩情。再說呢……”我頓了頓。


    “再說什麽?”長芳主追問了一句。


    “他還許諾我一千年靈力,還沒給我呢。”我得意迴道。


    “真的隻是為了靈力修為?”長芳主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似乎不再凝重,我連忙重重地點點頭。


    “那你與火神又是怎麽一迴事?為何同他一起離開花界?”


    “我那是想去天界看看,有沒有大羅金仙可以救肉肉。”說起肉肉,始終是我心頭的一根針。


    “你這傻孩子,我不是告訴過你,肉肉已經魂圌飛圌魄圌散,不可能起死迴生。”長芳主歎了口氣,然後將一隻手伸了過來。


    我以為長芳主這是要伸手過來打我,連忙護住臉,大喊道:“長芳主饒命啊,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誰知,她隻是將手停在我的靈台處,用法術探了探,而後自語道:“東西尚在,是我高估你了。”


    而後又是一臉嚴肅說道:“我們花界與天界與不共戴天之仇,今日圌你當著先主的麵發誓,從今往後,不再與天界之人有任何瓜葛。”


    “啊,”我先是一驚,而後轉念一想,便立馬發起毒誓來:“先花神在上,我錦覓在此立誓,從此以後不再與天界之‘人’有任何瓜葛。如有違誓,靈力盡毀。這輩子修仙修不成,下輩子投胎變成一個凡人,然後再下輩子變成一根胡蘿卜,被兔子啃……”心中則暗道:小魚仙倌、鳳凰、狐狸仙他們都是天界的神仙,不在“人”的範圍,見他們不算違背誓言。


    長芳主聽我說得真誠無比,頓時有些心軟,站起身來將我拉了起來:“好啦,好啦,今日便如此,你隨我迴去吧。”


    待迴去後,我見到好友連翹正在屋中等我。她一見到我,便興圌奮地央我將離開十多年在天界和去魔界的趣聞講與她聽。


    我圌爽圌快答應下來,講了一些趣事。連翹聽得津津有味,不過還是義正嚴辭道:“長芳主說了,天界都是壞人,難道長芳主會騙我們不成?我看那個夜神一定是以靈力為誘餌,讓你為他幹活,為他賣命。”


    “非也,非也,為他幹活都是我自願的。那一千年靈力是他打賭輸給我的,小魚仙倌向來言而有信,所以他一定會來找我,把一千年靈力送給我。”我信心滿滿道。


    “長芳主都已經明令禁止天界之人踏足我們花界,我覺得他是不會來的。”連翹並不同意我的話。


    “不,小魚仙倌肯定會來的,我相信他。”不知何時起,我對潤玉信賴之情似乎已經超過了所有人。再說了,我還有龍鱗可以隨時召喚他啊。


    “我們打賭,十年靈力,敢不敢?”連翹依舊不信。


    “賭就賭,誰怕誰!你肯定輸,連翹。”我得意大笑。


    ……


    翌日清晨,旭鳳正於棲梧宮庭院練圌功,此時從外走進來一個身形魁梧、身姿矯健的天將,直接到旭鳳跟前,行禮道:“二殿下。”


    旭鳳道了句:“燎原君來了。”旭鳳知他有事來報,便停下手中的動作。果然,燎原君走到他的身側,附耳低語。


    “這一大早,大殿往南天門方向去了?他這是要去哪?”旭鳳沉思片刻,吐了兩個字,“錦覓。”而後急急吩咐燎原君:“看好棲梧宮,有事遣人來報,我去趟花界。”


    “是,二殿下放心。”燎原君話音才落,旭鳳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待旭鳳追上潤玉之時,遠遠望見他已被花界一眾芳主攔在花界入口處,兩邊對峙不下。當下便決定,先在後頭藏匿起來,靜觀其變。


    隻見潤玉向芳主們行禮道:“潤玉拜見諸位芳主。”


    長芳主並不受禮,直接問道:“本仙昨日已經同你說得一清二楚,不知夜神屢次三番擅闖我花界禁地,這又是何道理?”


    潤玉再次行禮道:“長芳主贖罪,潤玉並非有圌意擅闖花界。隻是此前小神曾答應過覓兒要給她一千年的靈力,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自當信守承諾。何況,覓兒乃是小神意中人,縱然前有刀山火海,我也毫不畏懼。還請諸位芳主通融,容我見她一麵。”


    潤玉說這話之時,我正和連翹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頭。當時我正得意非常對連翹道:“連翹,我昨日說什麽來著?小魚仙倌來了,給我送一千年靈力來啦!你輸了,我馬上就要有一千年的靈力,那十年靈力你就留著吧。”


    “他還真不怕芳主們啊,哎,我輸了……不過,錦覓,什麽叫意中人啊?”連翹好奇問道。其實對於“意中人”這個詞,我之前似乎聽狐狸仙提起過。彼時我並未在意,不過是略知皮毛罷了,但卻想在連翹麵前擺擺譜:“意中人啊——這個簡單,你喜歡我嗎?”


    “喜歡啊。”連翹立馬答道。


    “我也喜歡你,這個意中人,就是你喜歡我,我喜歡你,大家做朋友的意思。小魚仙倌喜歡和我做朋友。”我解釋了一通,還未等連翹迴話,那頭的玉蘭芳主卻跳出來,指著潤玉的鼻子大罵:“荒唐!簡直就是作孽。”


    玉蘭芳主這一舉動,著實嚇了我一跳。這幾千年來,玉蘭芳主對我們一直是柔聲細語、慈眉善目,從沒見過她如此這般大動肝火。我無比同情看了潤玉一眼,他的臉色看起來真不好,大概是傷勢還未痊愈吧。


    “錦覓,玉蘭芳主為什麽這麽生氣?不過是大家做朋友而已。”連翹不解問道,我也茫然搖搖頭。


    另一頭的海棠芳主卻也跳了出來,怒斥道:“天地之大,女子又何止千千萬,你們天界為何總不肯放過我們花界?況且還是錦覓,夜神就別癡心妄想了!”


    “況且錦覓?海棠芳主這是何意?小神隻知覓兒乃長芳主點圌化的一根葡萄藤,一個修圌煉了四千年的果子精。如此說來,倒是想請教芳主,錦覓如何一個況且法?”潤玉問道。


    這時,沉默許久的長芳主冷冷接言道:“天下之事,並非樣樣緣由夜神都可以追究。本仙今日誠心奉圌勸殿下幾句,莫要被錦覓的皮相所惑。到頭來不過是黃粱一夢,心碎神傷罷了,傷的終是殿下。”


    潤玉聽了長芳主這番話,也真心誠意道:“長芳主,潤玉昨日已向你表明圌心跡。小神又豈是以貌取人的膚淺之輩,心儀錦覓自是歡喜她泉水般的性子,天真無邪。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還未等長芳主開口,玉蘭芳主忍不住罵道:“你們天界的上神,還真是各個說得比唱得好聽。聽聞夜神還是身有婚約之人,卻還在此大放厥詞,實在是可笑的很。你可知,幾萬年圌前也曾有位上神,在此地和你說了同樣的話,結果又如何?什麽一往情深,情有獨鍾,夢醒之後,不過是一場彌圌天圌大圌謊罷了。”


    潤玉再次行禮道:“諸位芳主,小神不知兩界為何結下這千萬年的宿怨,世世代代為仇,未免不智。凡人尚言‘冤家宜解不宜結’,何不將因由告知小神一二,許是誤會也未可知。”


    海棠芳主頓時大怒:“誤會!夜神有這閑功夫在我們花界浪費時間,不如迴去問問你那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


    海棠芳主正欲往下說,卻給長芳主攔住了:“我等言盡於此,隻一句,天下女子皆可,唯有錦覓萬萬不可。”


    長芳主此言一出,潤玉不知為何整張臉慘白,沉默了片刻,喃喃自語:“父帝?先花神?”


    最後,長芳主道了句:“有些事還是不要說破的好,夜神殿下請迴吧。”


    躲在石頭後麵的我更是一頭霧水:“連翹,他們是在對暗號還是打啞謎啊?我怎麽一句都聽不懂。”隻可惜,連翹也沒能聽懂。


    隻見潤玉默默轉身,一副失圌魂落魄的模樣,步履沉重欲要離開花界。我很是著急,卻又不敢喊出聲:“小魚仙倌,你別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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