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 你是什麽妖怪呀?”


    走到一半的時候,狐狸小姐忍不住問了:“你除了少了隻眼睛之外一點特征都沒有,完全沒辦法看出來啊。”


    “啊?”那孩子抓抓脖子, 僅剩的眼珠子在眼窩裏轉了一圈, “硬要說的話……”


    他頓了頓開口:“應該是舍利吧。”


    “誒?”狐狸的尾巴不甩了, “啥?”


    “就是舍利啊!”一隻眼睛的男孩看著很不耐煩的樣子,“把有佛緣的人燒死之後不就會留下幾個珠子嘛, 我就是這種東西啦!”


    “這也能成為妖怪嗎?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可是。”在狐狸低頭看著自己毛爪上露出來的指甲間的時候, 鶴銜燈忍不住道,“你的眼睛是怎麽迴事?我不太懂你們妖怪的規矩,可是按理來講,妖怪化形不是變得越完整越好嗎?你的眼睛……”


    “被我挖掉了。”


    男孩冷哼一聲,眸子裏彩芒一閃。他半闔上眼, 將手揣進自己的袖子裏道:“很久以前認識了一個蠢, 咳咳,一個女人, 看在她孩子的份上我就把眼睛挖了給她吃了。”


    他簡單的說了兩句後快速的略過這個話題,踏著燈火的倒影踩水似的走到了前頭。


    男孩領著鶴銜燈和狐狸拐了好幾個彎,走到了一個攤子上。


    攤子不大,甚至還有些小,看著像是用木板和布料簡單的蓋起來的,風一吹就哆嗦一陣,在即將散架的邊緣左右橫跳。


    小是小,可商品不少。東西擁擠的堆在貨台上, 桌子上擺得密密麻麻,東邊一點,西邊一點,也不知道這是開門做生意的還是來收破爛的。


    “額……”狐狸推推鶴銜燈,“我總覺得好像不太靠譜的樣子。”


    鶴銜燈表示讚同。


    領著他們過來的男孩嘴角明顯的垮了下去。


    他踹了一腳桌子,大爺似的嚷嚷起來:“給我起來啊龜山!快點給我幹活,叫我出來拉客結果自己卻在睡覺,哪有這樣的啊?!”


    “嗚啊啊啊?!”


    雜物堆裏突然冒出了一個雪白的小人,對方的臉頰圓圓鼓鼓的,從上往下劃過的弧度邊上還自帶幾撮白色的絨毛,從臉頰一直往下,露出來的胸口處也有毛,像棉花又像雪花。


    他瞪圓了眼睛,腦袋上炸出了兩個紅犄角,看著很委屈的模樣。


    “你幹什麽啊舍利弗!”名叫龜山的妖怪不滿道,“東西會塌的誒!”


    “我幹嘛?”一隻眼睛的少年血管都快爆出來了,“你看看你在幹嘛?我就不該對你抱有期待,明明我早就知道了!”


    眼看他們兩個要吵起來了,鶴銜燈隻好默默地抬起手:“那個……?”


    “哦!”


    龜山放下手裏即將丟出去的花盆,瞪了眼舍利弗後像鳥一樣撲騰著跳過來。


    他將手搭在臉頰上,眼睛彎彎嘴角翹翹,明明看著又小又軟,但說話的聲音卻粗粗沙沙的,嘎啦嘎啦的好像吃了一肚子石頭:“你好呀客人,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這個……”


    鶴銜燈下意識的看了下狐狸,發現這個小姑娘往後退了好幾步,尾巴跟炸開了似的搭在肩膀上,牙齒撞在一起嘎巴嘎巴響。


    “沒沒沒沒,沒問題的!”狐狸小姐結結巴巴的開口,還朝鶴銜燈豎起了大拇指,“一一一一一點問題都沒有!”


    你這樣看著就很有問題呀……


    鬼深唿吸,調整好情緒後對著麵前笑眯眯的白色妖怪開口:“我想要可以讓天生看不見的人可以看見的東西。”


    “哦,哦哦。”龜山微笑著的表情逐漸凝固,嘴裏的話停頓了一下,看樣子好像有些失落,“我還以為呢。”


    他嘴角動了動,最後什麽話也沒說出來,轉臉又是那副乖乖巧巧的笑容:“好的客人!沒問題的!”


    龜山鑽迴了雜物間裏,小鳥刨食似的開始翻翻找找。


    他縮迴去了,狐狸小姐才敢跑迴來。


    小姑娘抓著鶴銜燈的袖子,尾巴纏著人家的腰,大耳朵耷拉下來,緩了好久才把炸開的毛收迴去。


    “明明就是一隻鳥妖。”她拿爪子去摳鶴銜燈衣服上的線頭,“幹嘛要叫龜山啦,奇奇怪怪。”


    鶴銜燈看了眼袖子,發現線被拆了一大半後自己袖子明顯短了半截,他肉疼的嘖嘖兩聲,伸手去薅狐狸頭。


    “那是因為這家夥是個喜歡烏龜的變態。”在小狐狸嘀嘀咕咕的時候,攤子裏又走出了個家夥,“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喜歡烏龜,喜歡到養了一大堆。”


    出來說話的家夥也是個小孩子,他留著長發,看不出性別,臉頰上有類似於火焰燃燒過後留下的的斑駁紋路,衣服上繡滿了藕花。


    “菡萏說的沒錯。”舍利弗點頭應和,“他就是一個烏龜癡漢。”


    “這麽說也太過分了吧!”龜山探出頭,揮著手為自己辯解,“烏龜很可愛的,對不對?對不對?你說對不對嘛!”


    話題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挪到了鶴銜燈的身上,他沉吟了片刻,想了想鶴棲山上亂爬的山主大人,果斷點頭表示讚同。


    “我就說嘛!”龜山抓住了鶴銜燈的手,羽毛尖尖在鬼麵前搖來搖去,“你很有眼光!難怪我那麽喜歡你!”


    “啥?”


    鶴銜燈被他搖晃的暈暈乎乎,剛冒出一個疑問詞就被麵前的小鳥妖怪打斷了:“哦哦,我找到嘞!”


    他把手中的盒子“嘭”的一下摔在桌上,擦了把汗,看著得意洋洋:“哼哼,我就說了啦,晚上有很多新鮮的東西,你們這兩個隻知道在晚上和黃昏出去玩的人完全感受不到!”


    龜山在那邊嘻嘻哈哈,菡萏和舍利弗止不住的歎氣。


    鶴銜燈瞟了眼便收迴目光,手指摁在箱子邊上戳了兩下,帶下來一指頭的灰。


    “我可以打開嗎?”鬼向妖怪詢問,“因為我總覺得有點……”


    “不靠譜。”狐狸幫他接上了話。


    “開吧開吧。”菡萏把手往下擺,“給你個機會驗驗貨。”


    鶴銜燈摸索著打開了箱子。


    鬼掀開蓋在上麵的紅布,發現箱子裏裝著一個玻璃瓶子,裏頭盛著幾粒揉成一團的小球,除了這些小顆粒,剩下的都是灰,滿滿當當的裝了一瓶,隻留了一點點喘氣的空隙。


    鶴銜燈拿出瓶子搖晃了一下,瓶底的灰向上飄動,和瓶口處貼著的灰互相撞擊,瓶子裏裝滿了霧氣。


    “什麽東西?”鶴銜燈又晃了幾下,之前和小狐狸走了一路,他對妖怪們也有了大致的了解,“煙煙羅的灰?”


    他越搖晃,灰塵就越轉動。白色和灰色混雜著生成斑斕的銀色,裏頭滾動著的球體沿著玻璃壁滾了幾圈慢慢落下,像是在這方小天地裏降下一場灰蒙蒙的流星雨。


    “啊嘞嘞,這這個不是……”


    抓著鬼袖子的狐狸撲騰了一下冒出頭,看到瓶子的那一刻眼睛都直了。


    她從鶴銜燈身上扒拉下來,滾到地上站起來一個勁的往後退,好不容易簽訂休戰協議的上牙和下牙又重新打起了架。


    “有問題嗎?”鶴銜燈甩瓶子甩上癮了,“這是什麽啊?”


    “沒,沒有問題的。”狐狸盯著自己的爪子,腳掌在地麵動來動去差點踩著尾巴,“你還是不要深究這個是什麽的比較好,最好不要,絕對不要。”


    “放心,龜山還不至於騙你。”舍利弗拍了把鶴銜燈的腰,“這東西能治是能治,不過效果因人而異,最好還是找個靠譜的藥師幫你調一下再服下去比較好。”


    “不過量那麽多也經得起你浪費啦。”菡萏推開想說話的龜山擠上前,“你可以先挖一小勺喂給那姑娘試試,沒效果的話再去找人幫忙。”


    他們一左一右的簇擁著白色的鬼,空洞的眼睛和滿是焦痕的臉頰靠上來,頗有默契地齊聲道:“你應該是認識的才對。”


    “不要問我為什麽知道。”在鶴銜燈看過來的時候舍利弗將手指捅進了自己空洞的眼眶裏,在裏頭挖出了一團漆黑的火,“我想知道什麽就能知道什麽。”


    “那好吧。”鶴銜燈半信半疑地捏著瓶子,“你們是要什麽東西來交換呢?”


    “……啊。”


    三個小孩被問住了,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五隻眼睛眨巴眨巴,三個嘴巴說不上話。


    “我們也不知道該向你要什麽。”龜山的聲音從砂紙上刺啦一下磨過,“其實你能把這個拿走我就已經很——”


    眼看龜山想要做場虧本生意,菡萏連忙捂住了這孩子的嘴,他和舍利弗對視了眼,也不知經過了怎樣的默契感應,倆小孩齊齊點頭,對彼此露出了一個讚許的笑臉。


    “你的左胸口裏放著一個木雕對吧?”彩色眼睛的男孩道,“把那個給我們吧?”


    “可是這個是……”鶴蓮目大人的雕像啊!


    鶴銜燈按住胸口,下意識地表示出了抗拒。


    他這反應自然惹得朝他討要東西的小孩有些不快,稍大一點的兩個男孩嘖了聲,突然把龜山給推了過去。


    他倆道:“你自己的東西,你自己來決定你要什麽。”


    龜山木呆呆的,他瞅了眼鬼,看著對方尖尖的淡粉色瞳仁不說話。


    良久,有著和鬼一樣潔白羽毛的妖怪抓住了鶴銜燈的袖子。


    他低下頭,犄角好像用蓮花瓣洗過一樣愈發紅豔:“你……”


    沉默了片刻後,龜山一點一點的,非常溫柔的把牙縫裏含著的字吐了出來:“可不可以為了,不,你可不可以變成妖怪呢?”


    作者有話要說:【致■■的一封信】


    有的時候我也會陷入迷茫,比如說迷茫,今天吃什麽迷茫,迷茫今天該幹什麽,反正,要想的事情特別多。


    但是最讓我感到無措的就是,我該給你寫一封怎樣的信呢。


    我的生活很平淡,一點波瀾都沒有,冒險呀熱血呀精氣神呀基本上都是很少出現的。


    真的,平靜的就像水之唿吸腦子裏裝著的水一樣,沒有一點點的起伏和漣漪。


    有的時候我就在想,我昨天給你寫的信和今天給你寫的信好像區別都不大的樣子,然後我就會很頭痛,我就會在努力的想我今天到底有沒有經曆一些跟昨天不一樣的事。


    結論是基本上都沒有。


    我人生的日曆不管怎麽撕掉,在新一頁上看到的內容都跟手裏即將要扔掉的舊一頁差不多。


    所以我有一段時間就很不想寫信,因為我不知道該寫什麽。


    後來有去投稿自己寫的莫名其妙的東西的時候,大概也算是學到了一點東西,懂得把生活裏的一些小片段提出來給你看了。


    不過到後麵總覺得我好像在交作業一樣的把我的信交給你……


    可是就算是在交作業,你也不會把我的信當作文一樣的拿去改誒。


    老實說吧,我有點不太想寫信了,我不知道我天天寫來寫去是為什麽,雖然你鼓勵我要多寫一點。但是,但是呢,我也不小了啦。


    感覺那個時候就是被你忽悠的才會去寫信,有什麽話直接當麵講不行嗎?


    ……啊哦,好像不行誒。


    不過呢,怎麽說,有的時候很煩躁,就坐在那邊一個勁的猛寫信,寫久了就會開心一點。


    收到迴信也很開心啦,不過收到迴信的話就代表著我要再迴一封。


    這樣都還算好,我就怕對方收到了我的迴信了後沒有給我迴信。


    這樣我就很糾結的在想為什麽我一直沒有迴信這件事……


    有的時候就感覺自己好像很不受歡迎的樣子,有一點點的悲慘,不!是很悲慘了吧?


    所以說你到底有沒有看懂我嘮叨了這麽多話的意思啊?


    期


    期待


    期待你


    期待你的


    期待你的迴


    期待你的迴信。


    ——————————


    把鶴領過去給他推銷的那三個人是誰我覺得應該很明顯了吧_(:t」∠)_


    如果還不是很懂的話可以去查一下菡萏和舍利弗(蹲著)


    下一章就可以離開妖怪了!


    啊啊,快樂。


    ——————————感謝在2020-04-13 19:15:12~2020-04-14 16:51: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諾比奧克塔維奇 10瓶;施妄者 5瓶;邊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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