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說了讓青行燈不滿意的故事, 甘露寺蜜璃被吊了起來。


    她花了好久把這個兒童睡前讀物改編成了兒童不宜讀物, 又費了老鼻子勁才編出了一個勉強讓物怪滿意的結局。


    啪嘰一下,粉綠漸變色的少女掉進了鬼織的紅蛛網裏。


    甘露寺蜜璃摔得有些懵。


    她在網兜裏搖晃了一陣才落了地,還沒來一個大喘氣就發現地上又出現了新的狀況。


    “你們這群混蛋!我受夠了!”終於有人受不住了。他使勁抓著麵皮, 在眼眶以下的皮膚上扯出了五條長長的血痕,“都是你們的錯啊啊啊啊——”


    “唉唉, 你啊……”他旁邊的人看著很是不以為然,甚至還假惺惺的擔憂道,“這是中邪了嗎?”


    那男人一聽,臉上的血順著傷口滋滋的濺了出來。他忽然暴起, 舉著桌上的燈籠直接往橘宗月腦門前砸,“如果不是你們搞出了這檔的事, 我怎麽會被困在這兒!”


    不出意料, 他的攻擊也被彈開了。


    但與之前的不同,燈籠並沒有被砸向別的方向,而是穿過橘宗月的身體, 哐當一下落在地上。


    咕嚕咕嚕,燈籠滾了一圈,裏麵的燭光慢慢熄滅了。


    “你在胡說什麽!”簇擁在橘宗月旁邊的人連忙上前架開了男人, “這怎麽又是公子的錯了?如果真要說的話,我們明明……!”


    男人們你看我我看你, 沒有一個選擇說話。


    他們像幽靈一般站起身,抬著男人往外走,每走一步, 地上就多出一個血紅的腳印。


    “要不是你們阿楓也不會死!”男人還在掙紮,他推開了拉扯他的侍衛和狗腿子們,近乎是連滾帶爬的跑到了之前第一個開口講故事的少年那裏,“小公子……”


    他哀哀的開口,眼底尚存著一片晶瑩的水光:“你說句話啊!”


    少年歪過了頭。


    “阿楓早就私逃了。”他托著腮幫子翹著二郎腿,說話的時候還露出了嘴裏那顆尖尖的虎牙,“她都不是我家的了,可不歸我管。”


    “真沒意思啊。”他不去看男人漆黑一片的眼底,反而扭頭朝賣藥郎笑道,“對不對?一點意思都沒有。”


    “是的。”賣藥郎垂下了眼睛,“一點意思都沒有。”


    所有人幾乎是冷漠的注視著那個男人被拉了出去,連青行燈也是這麽默認的,她緩緩地拉開籠罩的房間的白布條,騰出一個漆黑的小洞口供人們把哀嚎的男人丟了進去。


    “她穿著紅衣服!”知道自己無法反抗的男人癲狂的叫著,神色中滿是怨毒,“她穿著紅衣服被你們害死了!”


    唿啦一聲,層層疊疊的白布遮住了狹小的洞口,堵住了最後一聲淒慘的哀嚎。


    “塵歸塵,土歸土,鶴弄蓮花生三目。”


    鶴銜燈雙手合十,悄聲開口。


    他拉住了想要上前的甘露寺蜜璃,把紅繩往少女的手腕上多纏了幾圈。


    “你們為什麽不攔著他?”甘露寺蜜璃低著頭,“這不是讓他去送死嗎?!”


    “因為沒有意義呀。”賣藥郎把手按在了牆上,“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他的手搭在畫滿紅痕的符紙上,蔥白的指尖往上輕輕一搓,白紙上暈染開的繁複符咒一下子收縮稀釋,變成了一個指腹大小的圓潤紅點。


    “每到第44個故事的時候,他都會被推出去。”


    賣藥郎握著手中的退魔劍:“把他攔下來反而會出現更可怕的情況。”


    “可是……!”


    甘露寺蜜璃像被魚刺卡著嗓子一樣,捂著脖子不肯說話。


    她僵在了原地。


    “我看不清他們的臉了?”少女遲疑的開口,“我剛才明明還看得見的。”


    她注視著那群麵容模糊的加害者,忽然感覺一陣反胃。


    橘宗月也好,讀規則的男人也好,笑著的少年也好,甚至連之前嘲笑自己的公子哥也好,他們的臉上突兀的聚起了一團朦朦朧朧的青光,像是燭火一樣微弱的燃燒著,不曾停下。


    甘露寺蜜璃應了口唾沫,下意識地往前走了一步。


    她的視野中染上了一抹腥紅。


    “噫啊!?”


    甘露寺蜜璃被唬得發出了一聲尖叫,她使勁閉著眼,逃避了一會現實後又顫顫巍巍地打開眼皮,看著看著差點軟到地上去。


    “……啊,啊啊。”


    麵前的人依舊是那副德性,就好像剛才看到的是錯覺一樣。


    甘露寺蜜璃拍了拍胸口,胸膛裏的那顆小小心髒正在一個勁的亂蹦亂跳。


    她緩緩的放鬆下來,蔫頭蔫腦的走迴了位子上,像一團爛泥巴似的攤在座位上,連話都不願意講了。


    “真是的,明明到你講故事了!”


    旁邊的人不高興的嘀咕了一句。


    甘露寺蜜璃不說話。


    那人自討個沒趣,氣哼哼的幫她把故事往下講。


    不知道為什麽,鶴銜燈猛地打了個嗝。


    “既然知道沒意義的話,那你之前為什麽要讓我救他?”他捂著脖子,被袖子遮住了一半的紅指甲指向了不遠處呆著的那個第一個被吊上去的男人,“很痛的誒!”


    “我要是不說的話會救嗎?”


    “會。”


    賣藥郎拍了兩下鶴銜燈的頭,把上麵翹起來的白色雜毛摁了下去:“所以我才說啊。”


    “不過也托你的福,我大概知道了些什麽。”


    他向鶴銜燈遞過了一根木簪子:“那個小少爺給我的,你要看看嗎?”


    鶴銜燈咬住了嘴唇,鬼的牙齒不受控製的冒了出來。


    “我……算了。”他攏著手道,“你剛才是不是問出了什麽?”


    “這我倒是想問你了。”賣藥郎道,“你剛才是不是看到了什麽?”


    他指的是在水上看紅葉的事情,但鶴銜燈顯然會錯了意。


    “沒什麽。”鬼支支吾吾道,“我可不會被像你這麽不著調的人嚇到!”


    鶴銜燈哐當一下推開凳子站起來,相當刻意的繞開賣藥郎挪到了另一個位置坐著,甘露寺蜜璃看見他過來,還挺貼心的騰了個位置讓他坐。


    一人一鬼找了個偏門位置坐好,中間還拿紅繩架起了一道友誼的橋梁,在確認雙方之間隔起足夠的障礙後,甘露寺蜜璃與鶴銜燈雙雙自閉。


    “說起來……”鬼殺隊的獵手看向自己的獵物,猶豫了片刻後小聲地詢問道,“他剛才是什麽意思啊?”


    “意思是。”鶴銜燈咽掉了嘴裏的話,“就那樣。”


    他抱著膝蓋,瞅著不遠處和一群人談笑風生的賣藥郎,突然感覺頭上一片陰雲密布。


    “我總覺得。”鶴銜燈摳著褲腿上的皺起來的布料,“我是過來搗亂的。”


    他沒和甘露寺蜜璃講話,就是一個勁兒的在嘀嘀咕咕:“早知道就不跑過來了。”


    “說起來……”鬼摳摳脖子道,“紅色的槭樹是楓樹對吧?”


    鶴銜燈也沒指望有誰能迴答自己,自顧自的往下自言自語:“丹就是紅色,我記得以前有個養了一堆貓的小孩告訴過我,那這樣的話……唔。”


    “那個公子的侍女叫丹槭,那個男人說的被殺死,嗯不確定先跳過……總之,他嘴裏出現過的那個女孩叫做阿楓,我看到的寫信的少女穿的也是紅衣服,如果說那個小公子說的故事是對應著她的話……”


    “我懂了!”


    鶴銜燈的眼睛顏色又變淺了一點:“不愧是三月河!”


    他剛想抬起手招唿賣藥郎過來,就發現對方朝自己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什麽啊……”鶴銜燈有點自尊受挫,“他早就發現了麽?”


    鶴銜燈不高興,甘露寺蜜璃也不高興,不過比起鬼,她反而更活在狀況外。


    “一個故事兩個故事三個故事四個故事……”甘露寺蜜璃開始數數,“現在是第幾個故事來著?”


    “第五十九個。”鶴銜燈搭腔道,“講了一條活了很久的龍好不容易擁有了夥伴但是因為自己活得很久的關係夥伴們都死光了的故事。”


    甘露寺蜜璃:“……”什麽鬼啊!


    過了陣,沒學乖的少女又問道:“現在是第幾個?”


    “第六十二個,講了被倒塌的房子砸死的花魁化身成為沒有臉的妖怪每天晚上都舉著個大木棍出去把人腦袋砸爛。”


    他們一個問一個答,在鶴銜燈一臉生無可戀的科普好第九十八個悲劇後,他們終於迎來了卡在百物語最後關頭的第九十九個故事。


    “天啊……”有人受不了了,“我的口水都幹了……”


    他們肚子裏的墨水都快掏空了,每個人都一臉萎靡的趴在桌上,張嘴閉嘴就是一大串嘶哈嘶哈,除了吐氣還是吐氣。


    “大家都說不出來了嗎?”賣藥郎握著手中的退魔劍輕聲道,“那這個故事就給我來講吧。”


    他眯起眼睛,翹起嘴角,聲音柔和而平板,用的是茶館裏說書人慣有的腔調,聽著就像在說一件最近發生的什麽大事似的:“那就讓我來講一個很少有人知道的神明的故事吧?”


    鶴銜燈警覺了起來。


    他的預感沒有出錯,因為在下一刻,賣藥郎緩緩說出了一個他最熟悉的名字。


    “我們來談一談一個叫做鶴蓮目的神明吧?”


    “呃啊?”


    鬼看著衝自己笑的賣藥郎,感覺鼻尖一股熱流不顧自己的意願湧了出來。


    他把手按在自己鼻子上使勁擦了擦,一抬手,整個手背上暈開了大片的紅。


    “……你不要開玩笑好嗎?”


    鶴銜燈哽咽了一陣,隻覺得腦子裏一陣天旋地轉。


    他本能的感到不適,嗓子裏堵得發慌,就好像喉嚨裏塞滿了紫藤花,燒得他無法唿吸。


    在又一次抬起頭後,鶴銜燈的眼睛裏也開始滲血了,一滴一滴,啪嗒啪嗒,眼睛裏的和鼻子裏的混合在一起,在桌上開出了大朵大朵的花。


    鶴銜燈捉住了賣藥郎的衣角。


    “我沒在開玩笑哦。”賣藥郎掰開了他的手,幫鬼擦掉了不聽話的血,“對不起,但是我是真的想不到了。”


    鶴銜燈捂住了頭,良久之後,他才虛弱的應了句。


    “……嗯。”


    作者有話要說:鶴銜燈帶過很多小屁孩,因為記性比較差的關係,有的小孩子名字已經叫不上了,不過他還是可以說出他們的特點。


    比如說,養了一堆貓的,抱著自己妹妹的,臉上有花朵的,牙齒尖尖的,右手很漂亮的,喜歡拿頭發遮住眼睛的……等等等等。


    能被他撿到的小孩大多數都是那種……其實從某種意義而言都是蠻有特點的,因為如果沒有特點就不會被丟在外麵了。


    他對之前的幾個小孩子印象比較深,後麵的就淡了,主要原因是因為如果記得太深的話哪天要是重新想起來會流鼻血。


    賣藥郎和珠世都知道,並且研究過他這個詭異的毛病,但後麵發現治不好。


    “這算是你身體本能的自我防護機製嗎?”珠世說,“因為怕你想起來太多,所以要用這種方式來打斷想法嗎?”


    “我覺得是因為變成鬼的時候撞到了鼻子吧。”鶴給出的解釋是這個,“我記得當時就流了好多血出來……”


    因為流了太多血出來,鶴有點唿吸不暢,然後他就開始用蝶子。


    結果他發現,蝶子是用來治療傷口和疾病的,不是用來治鼻血的,因為他流鼻血的時候身上哪裏都沒有裂開也沒有傷口出現,就突然流下來而已。


    鶴:……啊。


    鶴:那這樣的話這些血到底是從哪裏流出來的呢?


    珠世想來想去也沒想到什麽好的解決方法,就拿了點紙讓鶴塞著先止血。


    然後抬著腦袋鼻子裏麵還塞紙的鶴撞上了賣藥郎,說兩句對方就笑一下說兩句對方就笑一下,搞得鼻血流的更多了。


    ——


    預警。


    下一章寫的有一點囉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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