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好了陳衝和來和,楊堅和獨孤伽羅就立刻去了陳留郡公府。


    既然迴了長安,那就應該在第一時間去父母那裏請罪。


    陳留郡公府裏的人似乎也都預料到了楊堅和獨孤伽羅的“懂事”,於是楊堅的父母和幾個兄弟便在楊堅入府前就已經在堂屋裏坐好了,以至於沒能預料到這種場麵的楊堅和獨孤伽羅一踏進堂屋就緊張了起來。


    楊堅與獨孤伽羅規規矩矩地跪在楊忠麵前,乖巧道:“孩兒不孝,讓父親、母親和弟弟們擔心了。”


    楊忠看著楊堅,不說話。


    最初從旁人口中得知楊堅因病告假時,楊忠並沒有多想,也沒去看望楊堅,隻是時日一長,他才覺出不對,去了驃騎將軍府發現楊堅早已離開長安那都是兩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最初從高熲口中得知楊堅是帶著妻子私奔了的時候,楊忠氣得差點兒沒背過氣去,怒極之下教訓了高熲一頓,想著要把楊堅這臭小子抓迴來打一頓,卻不想派出去的人連楊堅的去向都追蹤不到。這小子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精明。


    如今時隔兩年,楊忠心裏的怒氣早就被消磨得一幹二淨,甚至擔心起楊堅來。


    這兩個孩子隻帶了三個人隨行,這一路上可能照顧好自己?他們可帶了足夠的錢財?離開長安之後,往北是與突厥交界,往南是南陳所在,往西是吐穀渾的地盤,往東又要到了北齊,四方邊界皆不安寧,兩年的時間他們能走到哪裏去?在那裏又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他的兒媳是否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給他生了個聰慧的孫子?


    越想越是掛念,越是掛念,就越是想把人找迴來,可楊忠卻發現,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他不知道他的兒子曾向往過哪些地方,他不知道他兒子的好友之中是否有人客居他鄉可以成為他的暫留之所,甚至是從追與逃的戰略策略上來考慮,他都不知道他的兒子會采取什麽樣的攻防措施。他不了解他的兒子,更不了解他的兒媳,他連他們的想法都不了解,如何能找得到人?


    楊忠為這樣的自己感到羞愧,他不希望別人知道他連自己的兒子都不了解,可焦慮和擔憂卻戰勝了這一份羞愧,讓楊忠放下了顏麵,將高熲請到了陳留郡公府,促膝長談一夜。


    多虧了有高熲的推測和獻計,他才能將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從北地揪出來,拎迴長安。


    楊忠歎一口氣,似有些疲憊地對楊堅說道:“你們的事情,我都從高熲那裏聽說了,竟然會因為意見不合而私奔,你可有身為嫡長子的自覺?”


    楊堅垂著頭,微微怔住。


    經楊忠這麽一問,楊堅才察覺他似乎並沒有這樣的自覺。


    所謂嫡長子,便是承載著家族的希冀,肩負著家族的未來,不管是年幼時的努力學習也好,還是成人後的建功立業也罷,為的都是家族的未來,所謂的自己的夢想也不過是年幼時就被人灌輸進腦海的某種概念。


    可對楊堅來說,他沒有那樣的時期,他的童年時期並不是在父母身邊度過,而智仙師父也不會教導他要如何將楊家發揚光大,再加上與父母的疏離,對楊堅來說,家族似乎並沒有那麽重要。他始終覺得這個家裏還有楊整,還有楊瓚,這兩個人都比他熟悉這個家,因此有沒有他都是一樣的,不然他也不會那麽輕易地就帶著獨孤伽羅離開長安,因為他覺得他離開了並不會影響什麽。


    楊堅不迴答,楊忠還以為他是因為羞愧而無法開口,因此自顧自地繼續說道:“竟然會為了不想納妾而私奔,這若是傳出去了,要叫人笑話死了!”


    獨孤伽羅偏頭看了楊堅一眼,楊堅卻還是不說話,甚至連動都沒動一下。


    似乎也並沒有期待兒子開口,楊忠繼續說道:“你兩年不在,你那妾室便一直住在我府裏,趕緊帶走吧。”


    聞言,楊堅眉心一蹙,終於是開口了:“父親,我並沒有納妾,何來妾室?”


    不想跟這個固執的兒子多做糾纏,楊忠道:“你既然迴來了,便是做好了準備了吧?之前沒納,現在納也來得及。”


    “來不及了。”這次開口的是獨孤伽羅。


    獨孤伽羅抬起頭,笑盈盈地看著楊忠,道:“舅公,前次是夫君不答應納妾,事到如今,便是兒媳也不想答應了。”


    獨孤伽羅的笑容太自然、太甜美,與她嘴裏說出來的話完全不相符。


    楊忠一愣,蹙眉道:“為何?我以為你該是懂事的。”


    獨孤伽羅眯著眼睛笑道:“我曾經也以為我可以很懂事,但是後來想想我是為什麽要懂事呢?我若懂事了,我不開心不說,連夫君也不開心,就算旁的人都開心了,那又如何?我是夫君的妻,該隻考慮夫君的事情,舅公您說對嗎?而且,就算我答應,您的孫子或者孫女也不會答應啊,萬一您孫子或者孫女一不高興不來咱們家了怎麽辦?”


    獨孤伽羅的話說完,堂屋裏鴉雀無聲,好半天之後,楊忠、楊堅、楊整、楊瓚四人才異口同聲道:“你說什麽?”


    話說完,楊忠、楊整和楊瓚又同時看向楊堅。


    “為什麽連大哥都那麽驚訝?”楊整不解地看著楊堅。


    楊堅陰沉著臉看著獨孤伽羅,咬牙切齒道:“我也不知。”


    一見楊堅黑了臉,獨孤伽羅趕忙伸手輕撫楊堅的背,順毛似的。


    “別氣別氣,我這也是離開雲州城之前才知道的,還沒來得及與你說,便要迴京。”


    “那你不會在路上說?”楊堅的臉色更為陰沉了。


    這女人還真敢,這麽大的事兒都不說,他們從雲州到長安一路騎馬疾行,她就不怕路上出事兒?而且為什麽連紅菱和阿寶都沒跟他說過?!


    獨孤伽羅頗為無辜地眨眨眼道:“那我路上說了,你們不更擔心了嗎?那個,阿寶和紅菱也不知道來著。”


    “你還有理了?!”擔心也好過一無所知!楊堅氣得喘著粗氣瞪著獨孤伽羅,多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連紅菱和阿寶都不知道,她就真的不怕出事兒?


    “唔……”獨孤伽羅撇撇嘴,道,“這可是你跟我的孩子,哪有那麽脆弱?”


    楊忠突然覺得他當初就不該答應衛國公結親的事情,這下可好,以前難搞的隻有兒子,現在難搞的兒子和難搞的兒媳湊成雙了,一個說私奔就敢拋棄一切去私奔,一個身懷六甲還敢騎馬疾行,他管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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