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那一日三個男人聚在一起說了些什麽,洛生與洛容兄妹雖就守在門外,可一個是在主屋門外守著,一個是在獨孤伽羅的閨房裏守著,兩處地方離偏廳都有一定距離,根本就聽不清三人的談話,更不用說還隔著道門。


    兄妹倆隻知道獨孤信與兩個晚輩在那偏廳裏呆了有半個時辰,當那偏廳的門再打開時,三個人的臉上俱是笑容,那笑容裏自也不會露出端倪。


    洛生兄妹二人合計了一下,這事兒便沒與任何人說。左右參與談話的有兩個都是自家人,怎麽也不會是對自家人不利的事情。


    時過半月,桃花的花期早就過去,可獨孤伽羅依舊會在每日清晨收到一枝桃花,這倒叫獨孤伽羅的心中生出了點兒別樣的心思。


    獨孤伽羅也問過楊堅,可楊堅死活都不肯告訴獨孤伽羅這桃花是打哪兒來的,隻是每天清晨都讓他那八哥銜著桃花往衛國公府跑一趟。


    在花期裏送來的花都沒什麽好新奇的,獨孤伽羅看過也就隨手丟了,可這過了花期的花到了手裏,獨孤伽羅就覺得格外珍貴,丟也舍不得丟,可若要看著它漸漸枯萎就更加可惜了。


    於是獨孤伽羅每日都會從送來的那枝桃花上摘下一朵,或壓成幹花做書簽,或用鬆脂做成裝飾,不出半個月,獨孤伽羅的房間裏就到處都是桃花。


    翻開書冊,裏麵夾著桃花書簽。床邊的帷幔外加了層珠簾,翠色的玉珠見點綴著用鬆脂和桃花做的桃花琥珀。就連碗碟都被獨孤伽羅用來做了裝飾,在裏麵擺上桃花,再封上樹脂,用木架架起來擺在桌上,看著倒是別有趣味。


    除此之外,餘下的桃花就都被獨孤伽羅送進了廚房,再被廚房送迴來時就變成了桃花羹、桃花糕、桃花酥一類的美食,就連獨孤家的飯桌上也每天都有以桃花裝點的菜式。


    四月初八浴佛節,獨孤伽羅幾乎是半夜就被洛容叫醒,更衣、洗漱、上妝,盡管都是素日裏也會做的事情,可卻繁瑣了許多。獨孤伽羅喜歡些簡單且幹淨的打扮,可今日必須穿戴得體,從發型到發飾到衣著配飾都必須是莊重不是身份,卻又得襯出十二歲的獨孤伽羅的活潑嬌俏,不能老氣死氣。


    洛容是昨日夜裏就將一應衣飾全都選好了,可等都穿戴道獨孤伽羅身上之後,又瞧著這裏不妥那裏不美,趕忙再換新的。四個女婢圍著獨孤伽羅嘰嘰喳喳了近一個半時辰才將昏昏欲睡的獨孤伽羅收拾妥當。


    被推出房門的獨孤伽羅打眼一瞅漆黑的天色,無奈地打了個哈欠。


    每年的浴佛節都要這樣折騰,興師動眾勞心勞力的程度不亞於年節,每到這不得不披星戴月出門的日子,獨孤伽羅就恨不能慫恿獨孤信奢侈一把,在自家房後建上一座寺廟,也省得他們總是要在浴佛節起個大早趕到別處了。


    被洛容扶著鑽進了崔氏的馬車裏,獨孤伽羅一坐穩就歪著睡了。


    瞧她這副沒規沒距的樣子,崔氏也隻搖頭無奈輕笑,終究還是心疼女兒,便從一旁的小櫃裏取出一張薄毯,蓋在了獨孤伽羅身上。


    獨孤伽羅隻覺得身上一暖,嘀咕了一句“謝謝阿娘”,就扯著毯子縮了進去,實實在在地睡了。


    獨孤伽羅是被崔氏推醒的,本以為是浴佛節的儀式要開始了,誰知睜開眼睛時卻還見崔氏淡定地坐在一旁,隻用眼神示意她看窗外。


    獨孤伽羅揉揉眼睛,茫然轉頭,見車窗還是關著的,就一把推開了車窗。


    “哎呦!”


    一聲痛唿響起,驚得獨孤伽羅一愣,聽這聲音有些陌生,獨孤伽羅又小心地將窗子開大了些。


    “誰啊?”


    “七娘子。”洛容湊到窗邊給獨孤伽羅解釋道,“是普六茹郎君的小僮,來給七娘子送糕點。”


    “糕點?”獨孤伽羅轉眼看向正在揉額頭的小僮,“什麽糕點?”


    阿寶疼得眼眶泛紅,聽獨孤伽羅問,就趕忙舉起手上的布包,那布包四四方方的,看樣子裏麵包著的似乎是個食盒。


    “迴七娘子,咱們家郎君說今日都起了大早,怕是來不及吃早飯,出門時特地讓人帶了糕點來,這浴佛的儀式還要等一段時間才能開始,剛好分一分,讓大家先墊墊肚子。”


    大家?獨孤伽羅探頭到窗外四處看了看,果然瞧見幾個陳留郡公府上的侍衛抱著與阿寶手上一樣的食盒走來走去。


    “每家都有?”


    “是的。”阿寶點頭,“貴府的郎君們和衛國公也有份,郭夫人的也送去了。七娘子放心。”


    這普六茹倒是貼心。


    “謝謝你特地送過來,也替我謝謝你家郎君。洛容,給他一兩銀子,把那食盒送上來吧。”


    “是,七娘子。”洛容依言給了阿寶打賞,然後結果食盒,轉身從車門上來。


    “多謝七娘子。”得了一兩銀子,阿寶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了,“小的告辭。”


    “去吧。”目送阿寶跑遠,獨孤伽羅才關上車窗。


    獨孤伽羅一轉頭,麵前就多了一枝桃花。


    “七娘子,別在這食盒上的。”洛容捧著那一枝桃花,笑容裏充滿了揶揄。


    獨孤伽羅一愣,便眯起眼睛笑了,接過那桃花,左右打量起來。


    崔氏瞄了眼獨孤伽羅的笑臉,出言揶揄道:“你什麽時候喜歡起桃花了?”


    獨孤伽羅撇撇嘴,泰然自若道:“這不是物以稀為貴嘛。三月的桃花常見,四月的卻是難得。”


    可看著手上的桃花,獨孤伽羅又有些為難了。


    這桃花若是放在馬車上,等她再迴來就說不好在是不在了。可若隨身帶著,不管是帶在她身上還是洛容的身上,折騰這一上午定就要不成樣子了。這可怎麽辦?


    見女兒盯著一枝桃花犯了難,崔氏就將獨孤伽羅的心思猜出了八分。


    將嘴裏的糕點咽下,崔氏似無意般說道:“四月的桃花確實難得,用來做花簪必是別具一格。”


    獨孤伽羅一聽就是眼神一亮,轉頭對著崔氏把那桃花放在了頭頂比了比,道:“阿娘覺得好看嗎?”


    崔氏仔細打量了一下那桃花和獨孤伽羅的裝束,點頭道:“還不錯。”


    “那阿娘幫我簪上。”獨孤伽羅撒嬌道。


    崔氏笑著接過那枝桃花,拿掉獨孤伽羅發間的一支簪子,再把桃花上一些多餘的枝葉折下,□□了獨孤伽羅的發間。


    “謝謝阿娘。”獨孤伽羅甜甜一笑,歡快地捏起一塊糕點塞進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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