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侯莫陳芮細問,太學的先生就出現在了學堂的門口,見學堂裏還是亂糟糟的,便停在門口,重重地咳了兩聲。


    這是太學劉先生每天早上都要做的事情,因為他每次來到學堂時,他這一學堂的學生都不會是安靜的,甚至熱鬧到連他都看不見,但劉先生是個儒雅的漢族文人,平時說話都是溫聲慢語,對著這一群將門子弟,也想不出什麽鎮壓方法,就隻能像這樣站在門口出個聲,待學生們知道他來了安靜下來之後,再頗有氣度地踏進學堂。


    今天,劉先生也同樣是在學堂門口咳了兩聲,耳聽著學堂裏安靜下來,就抬起左腳,信步跨過學堂的門檻。


    一步,兩步,似不經意地轉頭,正當劉先生打算說一說今早剛打好腹稿的開場白時,卻看到了一張兩年未見的俏麗麵容。


    劉先生一愣,揉揉眼睛再定睛一看,臉上的泰然和威嚴登時就出現了裂痕。


    若是換一張臉,那劉先生絕不會想到是有娘子女扮男裝混進學堂來,可這張臉劉先生太熟悉了,盡管這兩年來一次都沒見過,可劉先生絕不會認錯。


    獨孤伽羅衝劉先生躬身抱拳,直起身後又衝劉先生甜甜一笑,可一句話沒說,隻安安靜靜地坐到了高熲身邊,看起來十分乖巧的樣子。


    可劉先生絕不相信獨孤家的七娘子是個乖巧的孩子。


    猜不出獨孤伽羅闊別兩年再來學堂是要鬧什麽幺蛾子,劉先生覺得自己應該盡早把獨孤伽羅趕出學堂,以免耽誤他今日的授課。


    但視線在學堂裏這麽一掃,劉先生就看到了對獨孤伽羅視而不見的於翼、侯莫陳芮、楊堅以及獨孤善等人,這樣一瞧,劉先生又不敢開口了。


    左右衡量一番,劉先生索性也對獨孤伽羅視而不見,故作泰然地走到他的書案後坐下,清了清嗓子,便開始授課。


    獨孤伽羅其實還挺喜歡聽劉先生講課的,因為劉先生是皇室特地請來教授皇子和世家子弟漢人學識的,四書五經詩詞歌賦什麽的都是劉先生教課的內容,對於不用參加考學的獨孤伽羅來說,這些內容還是挺有趣的。


    於是獨孤伽羅一邊聽著劉先生溫聲慢語的催眠式教學,一邊四處打量。


    坐在學堂裏的這些人,獨孤伽羅大多都熟悉,自家兄弟武強文弱是一定的,侯莫陳芮聽劉先生的課也總是一副左耳進右耳出的不過腦狀態,這狀態比起兩年前的抓耳撓腮已經算是淡定了。


    反觀於翼則是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偶爾還能與劉先生對答幾句,鄭譯和元諧也是睡一會兒醒一會兒,醒著的時候卻都能答上劉先生的問題,倒是比一直醒著的侯莫陳芮表現還好。


    熟人都看遍了,獨孤伽羅就轉頭看向楊堅。


    隻見楊堅依舊是一貫的麵無表情的模樣,手握書卷腰板挺直的樣子看起來倒是十分嚴肅認真。


    都說認真的男人是最帥的,獨孤伽羅覺得這句話放到古代也同樣適用,比如自家三哥拉弓的時候最帥,侯莫陳芮騎馬的時候最帥,高熲舞劍的時候最帥,而讀書側臉最帥的人獨孤伽羅時直到今天才發現一個,正是楊堅。


    可沒過多久,獨孤伽羅就意識到自己想多了,因為突然被劉先生點名提問的楊堅卡殼了,一本正經地盯著劉先生看了半晌,卻一個字都沒憋出來,讓獨孤伽羅不禁懷疑他方才是不是盯著書頁睡著了。


    這一節課上了一上午,大半個學堂的人都被劉先生念得昏昏欲睡,好容易熬到了午時,劉先生終於收了聲。


    獨孤伽羅抻了個懶腰,拍了拍高熲的肩膀,笑道:“太好了,先生沒記著你的錯。”


    高熲搖頭失笑道:“劉先生八成是念著你的惡名,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過我吧。”他有注意到劉先生在離開學堂之前頗為不滿地看了他一眼,隻是不知這筆賬是不是要留到日後再算。


    獨孤伽羅下巴一挑,得意道:“那我也算是沒白來。”


    “是是,都是托了七娘子的福。”高熲滿是寵溺地說道,“七娘子的大恩大德,熲定是要報。中午想吃點兒什麽?今兒起得早,餓了吧?”


    獨孤善不知何時走到高熲身後,這個時候陰測測地開口道:“昭玄,你先迴府,父親有事找你。”


    高熲是隻顧著側身跟獨孤伽羅說話了,根本沒注意到獨孤善是何時走到身後的,此時一聽到獨孤善的聲音,高熲驚得渾身一抖,轉頭看著獨孤善,那表情頗有幾分弟弟跟哥哥扮可憐的意思。


    “衛國公是要我下了學就迴去?”


    獨孤善目光一厲,沉聲道:“是。”


    聽著獨孤善這語氣鏗鏘的一個字,高熲隻得收拾東西,跟獨孤伽羅道個別,就灰溜溜地離開了學堂。


    看著高熲喪氣的背影,獨孤伽羅對獨孤善說道:“我知三哥一心為了昭玄哥哥好,可也不必這樣嚴厲吧?三哥想來不跟我們說重話的,這突然一說,叫人怪難受的。”


    獨孤善斜了一眼不明狀況的獨孤伽羅,歎息道:“也就這段時日了,待昭玄領了官,也就用不著我來催促了。你也別常黏著昭玄,讓他專心。”


    “是,三哥!”獨孤伽羅衝獨孤善一抱拳,俏皮一笑。


    獨孤善搖頭失笑,屈指在獨孤伽羅的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


    “等我一下,一會兒帶你去吃好吃的。”說著,獨孤善就轉身去了於翼那邊,似是有正事要與於翼商量。


    獨孤伽羅無聊,環顧四周想尋一個可以聊兩句的人,找著找著就瞧見了坐在位子上愁眉苦臉的楊堅。


    獨孤伽羅眼珠子一轉,起身跑到楊堅前邊的位置坐下,轉身看著楊堅,笑嘻嘻地看著楊堅。


    楊堅是因為課堂上沒有迴答出先生的問題才被留下罰寫,而楊堅的字寫得著實算不上好,故而最是忍不了別人看他寫字,見獨孤伽羅坐下就不走了,楊堅隻得停下筆。


    “七娘子有事?”


    聞言,獨孤伽羅抬眼看著楊堅搖頭道:“沒有啊。不過你這裏抄錯了。”


    楊堅低頭一看,果然是錯了,抄竄行了……


    楊堅想改,可提筆時瞧見獨孤伽羅專注盯著他筆尖的視線,楊堅就又把筆放下了。


    “七娘子,我有一事想問。”


    “什麽事?”獨孤伽羅仰起臉來,眨著晶亮的眼睛看著楊堅。


    跟人聊天比看人寫字有意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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