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門弟子進不了內門,所以這還是魚曉入門之後第一次看到葉琴琴。


    “你怎麽來這裏了?”久別重逢,魚曉見到葉琴琴開心的同時也有些納悶,“你特意來看我的嗎?”


    “我隻是順路過來看你。”葉琴琴輕撫胸前的發絲道。


    魚曉:“……”


    葉琴琴一身弟子服白衣如雪,長裙裙擺在夜風中微微翻疊。魚曉覺得她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這姑娘雖然以前說話就喜歡拆人台,但如今的她,眉眼間似乎更多了幾分沉鬱。


    躊躇了下,魚曉還是開口邀請道:“我剛換班,你要去我住的地方坐坐嗎?”


    “不了。”葉琴琴望著魚曉淡淡道,“我就是來看看你過得怎麽樣。”


    葉琴琴在內門過得很不好。


    她修為低微,資質更是平平,進了內門之後便屬於實力最差的一批人,於是順理成章地就被分配到內門最差的一閣天心閣去了。


    天心閣中的弟子都是三等普通弟子,她實力最弱,閣中其他的師兄師姐看碟下菜,經常將各種雜事指派給她來做。葉琴琴以前在家的時候過的是衣來伸手的日子,凡事都有父兄護著,如今來到仙門後,卻體會到看人臉色、仰人鼻息是什麽滋味了。


    現實中的一切都和她曾想象的唿風喚雨的修仙生活完全不一樣,而她曾以為入門後有衡炎可以讓她仰仗,卻沒想到衡炎在進入掌門所在的上陽峰後就開始閉關,她根本沒多少機會能見到他。


    她在內門的處境逐漸艱難,心中鬱結一日勝過一日,於是每每就隻有想到魚曉在外門的時候,她才能得到點安慰——至少她是內門弟子,至少她混得比魚曉好。


    魚曉默默看著麵前的葉琴琴,總覺得過了幾個月她越發看不透這姑娘的心思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麽接話。


    葉琴琴卻對著魚曉又笑了笑:“小曉你還不知道吧,衡師兄上個月結丹成功,之後在內門新人弟子比試中得了第一,如今他的名號在內門眾弟子中獨占鼇頭,無出其右。”


    一起入門之後,葉琴琴對衡炎的稱唿也從衡公子變成衡師兄了。


    “真的嗎?”魚曉還真不知道這事,她身在珍獸園消息不靈通,現在每天過得又挺忙碌的,壓根兒不知道任何內門之事。此刻聽到葉琴琴帶來的消息,魚曉高興道,“那家夥還挺厲害的嘛,琴琴你迴去後代我恭喜一下他啊。”


    好歹是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小夥伴,聽到衡炎混得好,魚曉也感到了一絲絲的與有榮焉。


    葉琴琴冷眼瞧著魚曉的神情,她就知道魚曉鐵定不知道衡炎的任何消息,衡炎一入上陽峰就閉關衝擊金丹境,出來後又緊接著參加新人弟子試煉,根本不會有時間和魚曉做任何聯係。


    想到魚曉和自己一樣在門中無依無靠孤身一人,且魚曉在外門打雜,境況恐怕比她更慘,葉琴琴心中安慰更甚。


    她不鹹不淡地開口道:“衡師兄結丹之後便是金丹期修士了,從此往後,他與你就是天壤之別,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你。”


    魚曉皺了皺眉:“琴琴,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這姑娘以前就算說話不好聽,也沒這麽陰陽怪氣的啊。


    “我能有什麽事,我不過是……”葉琴琴話到一半,目光忽然凝住,“小曉,你煉氣三層了?”


    “啊,是啊。”魚曉點點頭,又道,“琴琴你也煉氣三層啦。”


    “……”


    葉琴琴的神色頓時陰晴不定,她在來修真界之前修為就已停在煉氣二層多年,入了上陽宗後因為這裏靈氣充足,令她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衝破了多年瓶頸晉升到煉氣三層,她為此還很是高興了一陣。


    結果沒想到現在魚曉和她一樣,也有煉氣三層了?


    可魚曉才修煉了多久?


    葉琴琴是從小就開始修煉的,雖說小時候身在資源貧瘠的凡人界,導致修煉速度快不起來,但怎麽說她也比魚曉多修了十幾年。


    父親曾經說她天資平庸,葉琴琴卻不曾放在心上,總覺得自己平庸就平庸唄,反正她有個天賦比她好的哥哥在,隻要哥哥混得好,她以後自然不愁沒有好日子過。可來了這裏之後,她的哥哥沒了,她也開始被迫認識到實力的重要性。


    此時此刻,魚曉的修為令葉琴琴覺得十分刺眼,她冷冷一笑,硬邦邦道:“行了,我要迴去了。小曉你在外門好好努力吧。”


    葉琴琴冷著臉離開,魚曉看著她的背影怔了一會兒,最後歎了口氣。


    她能明顯感覺到葉琴琴心裏有事,隻是對方既然不願說,那她也管不了,畢竟她現在手頭還有一堆其他的事要管呢。


    從珍獸園門口離開,魚曉徑直去了黑霧洞。


    “我來看你啦。”魚曉熟門熟路地走到江沐雲身邊,和他打招唿道,“還給你帶了禮物哦。”


    江沐雲安靜地半靠在山洞石壁上,並不搭理她。魚曉也不介意,蹲在他身邊後便開始掏儲物袋,自顧自忙活起來。


    她將之前在零食鋪子買到的七寶燈籠、福祿壽屏風之類的小東西一一取出,然後一邊擺放一邊跟江沐雲說話:“你這山洞太陰暗啦,所以我買了這些發光的小燈籠送給你哦。”


    “還有這個小屏風,擺著挺好看的呐。”魚曉將屏風拿到江沐雲麵前晃了晃,隨後又拿迴來驚訝道,“呀!這屏風上的小人原來會動啊。”


    之前那店家隻跟她說小屏風是擺著看的,魚曉也就沒注意其他的,現在才發現這屏風被七寶燈籠的光一照,畫上的福祿壽三個小人竟然會動。


    三個小人在屏風上笑吟吟地點著頭,魚曉心中恍然,她就說修真界裏就算是一件不實用的裝飾品也不該和義烏小商品似的那麽簡單,肯定會有特別之處的嘛,這心思設計還挺巧妙的。


    她繼續掏儲物袋,想看看買到的其他小東西有沒有什麽機關,結果忽然摸到一張在發光的靈符。


    “咦?”魚曉將靈符取出來,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是衡炎曾給她的傳訊符。


    傳訊符在發光,這是衡炎在找她嗎?話說這傳訊符是怎麽用的來著?


    魚曉邊迴憶邊手忙腳亂地將神識注入符中,緊接著便聽到衡炎的聲音從符中傳來:“你在哪兒呢?”


    衡炎第一天就知道了魚曉被分到珍獸園,那地方據說待遇不錯,所以他也就沒管。之後他被掌門拎去閉關,緊接著又參加新人弟子試煉,直到今日才總算得了空。想起來自己很久沒她的消息了,衡炎今晚特意來外門看了看,結果在珍獸園弟子居住的山穀轉了一圈,他完全沒見到這丫頭的人。


    “我、呃——”魚曉瞄了眼旁邊的江沐雲,溫七強調過多次讓她不要趟渾水,因此魚曉也不敢和衡炎說自己跑到專門懲罰內門弟子的黑霧洞來了,她隨口扯謊道,“——我在逛街啊。”


    在一旁聽著她睜眼說瞎話的江沐雲:“……”


    傳訊符那頭的衡炎語氣也很狐疑:“大晚上的你逛什麽街?”


    “我逛夜市不行嗎?”魚曉硬著頭皮編瞎話,怕自己越說漏洞越多,她趕緊轉移話題道,“對了聽說你在新人弟子試煉裏拿了第一,恭喜恭喜哈。”


    正站在山穀竹屋前的衡炎聽得一愣。喲,這小丫頭原來還挺關注他消息的嗎?


    衡炎原本正因為給了魚曉傳訊符、可魚曉卻沒有主動聯係過他而覺得有絲絲不爽,結果此刻聽到她的話,他心中的那絲絲不爽頓時被撫平了。衡炎輕笑道:“算了我的事先不說,你修為多少了?”


    魚曉立即得瑟道:“我也有煉氣三層啦。”


    什麽叫“也有”,你煉氣三層很值得驕傲嗎?衡炎無語地訓話道:“煉氣三層你這麽得瑟幹什麽?還隻是個低價修士心態就這麽飄,當心日後卡境界。”


    驕傲自滿容易導致心態不穩,從而讓人遇到修煉瓶頸,衡炎此刻說的話其實和之前鄒意遠說過的是一個意思,隻是兩者比起來,這衡炎的語氣怎麽這麽欠呢?


    魚曉哼了哼,跟他杠:“卡境界就卡境界,卡到哪兒算哪兒唄。”


    煉氣期修士雖然還隻是低價修士,但和凡人比起來肉身已經更強大,壽命也更長。不出意外的話煉氣期修士能無病無災活到一百五十歲,至於後麵的築基期,金丹期,元嬰期的修士壽命更是能達到幾百甚至幾千歲。


    魚曉一個凡人界來的,隻覺得能活到一百五十歲就已經是血賺了,至於後麵還能走到哪兒,就走一步看一步唄。


    衡炎被她不思進取的態度弄得皺了眉:“修道之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你現在不努力,以後更難有寸進。”


    這家夥今晚找她就是為了教訓她的嗎?魚曉盯著傳訊符分外鬱悶:“葉琴琴也是煉氣三層,你怎麽不去說她。”


    明明同班同學成績都差不多,為什麽班主任隻抓著她一個人教訓。


    衡炎道:“你管人家幹什麽?管好你自己。”


    那你又管我幹什麽?魚曉瞪著傳訊符,覺得這家夥今晚就是來沒事找事的。


    “還有你這麽晚了自己一個人在外麵瞎逛什麽?”衡炎說著,又將話題轉迴了最初的問題,“你到底在哪裏?”


    “我、我就是在坊市啊,不說了,我再逛一會兒就迴去了,你也快迴去吧。”


    “等——”


    “好了好了下次再聊吧!”怕衡炎再追問,魚曉不等他說完便直接將神識抽迴來結束了對話。


    將傳訊符塞迴儲物袋,魚曉唿出一口氣,然後埋首繼續幹她的山洞裝修大業。


    結果就在這時,靠在石壁上的江沐雲忽然懶懶地出聲道:“那人說錯了。”


    冷不丁聽到他開口,魚曉有些意外抬起頭:“啊?”


    “什麽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江沐雲斜睨她一眼,“就你這資質,努不努力都是一樣的垃圾。”


    “……”


    你一個靈根被毀的到底哪裏來的底氣說這話啊!魚曉瞪圓了眼睛看著他。


    江沐雲卻又閉上眼不搭理她了。


    魚曉再次深唿吸,決定寬容大度點不和他計較。她將七寶燈籠圍著江沐雲擺了一個圈,再把福祿壽屏風擺在他右手邊,然後又拿出幾隻木製的小黃雞,啟動了機關,幾隻小黃雞頓時開始噠噠噠地在山洞裏搖搖擺擺走來走去。


    儲物袋裏還有大量的從珍獸園裏摘的靈葉靈花,這是魚曉昨晚在訓練的間隙裏拜托靈獸們幫她摘的,反正這些低階小靈草在珍獸園裏長得漫山遍野到處都是,也不值什麽錢。


    而在聽魚曉說想要收集些能讓人心情變好的東西後,萌萌還從自己的寶物袋裏給她貢獻了一條粉白色的紗賬法寶。


    魚曉此刻蹲在江沐雲身邊,將這些靈葉靈花編成藤蔓狀或者花環狀的飾品,隨後施展身輕如燕將花花草草們掛滿在了山洞石壁各處。萌萌給的粉白色紗賬是個睡覺用的防禦法寶,魚曉便將紗賬圍在江沐雲四周,弄成了像是公主床的幔帳一樣的風格。


    待一切搞定,魚曉拍了拍自己的手,喜逐顏開道:“大功告成啦!”


    光禿禿的石壁上盛滿了綠葉紅花,薄如蟬翼的粉白色紗幔無風自動,七寶燈籠則閃著五光十色的光,讓黑漆漆的洞穴變得夢幻朦朧。


    原本陰暗冷酷的山洞,在她的裝飾之下,變得溫暖而明媚起來。


    魚曉看得十分滿意,拿手指輕輕戳了戳江沐雲沒受傷的那隻胳膊:“江沐雲江沐雲,你快看看哦。”


    被魚曉的手指騷擾,江沐雲隻得睜開眼,然後就見到幾隻愚蠢的小黃雞在他麵前噠噠噠地走過。


    江沐雲:“……”


    “有沒有覺得很溫馨很熱鬧?”魚曉抱著膝蓋蹲在他身邊,嘰嘰喳喳地跟他邀功,“你現在心情有沒有變好點?”


    “……”


    江沐雲掃了眼麵前冒著粉紅色泡泡的公主紗幔,簡直生無可戀。


    ——他心情本來還不錯,但他現在好像要抑鬱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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