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右邊的那ji女又接著道,“我們原本不打算去,畢竟我們是不能離開夜紅簫的,但老鴇子讓咱們去,因為那腳商實在出手大方,隻是三天給的錢就夠贖走我們好幾次了,還說我們再去一次,說不準就湊齊‘嫁妝’可以再開一家夜紅簫了。”


    兩個ji女的話中摻雜了不少行話,夜紅簫當然就是她們賣身的那家窯子,而“嫁妝”就是ji女要贖身從良亦或者離開窯子自己做買賣時,要交給老鴇子的錢,這部分錢老鴇子不會要,隻是象征xing地拿著,再給她們,就像是女人出嫁時娘家給的嫁妝一樣。


    白信厚和山治國都能聽懂,白信厚聽完之後默默點頭,許久才閉眼問:“我問你們,那腳商身上是不是有一股子甜香味?像是喜歡玩福壽膏的人身上才有的那股子怪味?但是他在夜紅簫住的那三天卻從來不碰大煙,也矢口否認自己抽那東西,對嗎?”


    “對對對,長官你怎麽知道?”其中一個ji女驚訝道。


    “你們跟著我們吧,我們不會再碰你們,先前給的錢你們就收好了,我會送你們到竹寨。”白信厚起身來,也不再給兩名ji女說話的機會,徑直朝著前方的小山坡走去,山治國緊隨其後,直到白信厚有話說,而且是隻能對他一個人說的話。


    山坡下,這支已經被山治國更名為“畜生團”的雜牌軍繼續緩慢行軍,極少數雜兵還提著自己的褲子,埋怨著先前一時激動把係褲子的麻繩給扯斷了,現在隻能提著褲子行軍。


    白信厚看著隊伍後麵的所謂後勤部隊,那不過是兩架拉著幹肉、糧食的馬車,他喚來傳令兵讓他們把後勤部隊轉到隊伍的中間去,前隊和後隊的位置對調,畢竟前隊應該退下來慢行稍作休息了。


    等白信厚做完原本應該山治國做的事情,這才扭頭道:“團長,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什麽話?”山治國挨著白信厚站著,聲音也是極低。


    “敬藥金為尊,立八方為神。”白信厚一字字說道。


    “什麽?什麽為尊為神的?”山治國當然不明白。


    白信厚麵無表情:“趕屍匠你知道吧?這群異術者傳說起源於今天我們所在的這片區域,但是在雲貴川湘桂粵等地都有他們的身影,所謂‘湘西趕屍、川西開棺、晉西風水’就是指湘西有趕屍匠,川西有開棺人,晉西有地師,都算是異術者比較知名的群體,開棺人聽說很神秘,但凡後世者要取先人墓穴中的東西,必須要請他們,晉西的地師不用我解釋了,其實趕屍匠也不用我解釋,但關於我先前說的‘藥金’和‘八方’就是從趕屍匠一派分出來,並且對立的兩批人。”


    山治國微微點頭,示意白信厚繼續說下去。


    “原本趕屍匠僅僅隻是用異術帶領著客死異鄉人的屍體返鄉,可是從韃子大清朝開始,趕屍匠中有人發現福壽膏,也就是鴉片非常賺錢,而在明末清初的時候,中國沒有自己的地產鴉片,一直到清末時期,清廷為了不讓白銀流失,這才默許了在雲貴川等地種植鴉片,這樣一來,就算用來買賣鴉片的錢,也不過是中國人給中國人,不會落到洋人的手中,不過這也是拆東牆補西牆的方法,但是有一群趕屍匠們很清楚地產的鴉片製作方法沒有洋人做得jing細,而大部分有錢吸食鴉片的人都會選擇洋貨,所以他們開始利用屍體運送鴉片,幹起了這檔子買賣。”白信厚說著竟然坐下來了,看樣子他準備說很久。


    白信厚的舉動讓山治國有不好的預感,因為白信厚很少這麽認真,一旦認真起來肯定是有什麽大事,而且是那種無法短時間就解決的大事。


    白信厚說完那番話之後,竟又開始變成了啞巴,山治國以為他在思考,閉上嘴沒有發問,直到隊伍都走過了山坡下方,山治國終於忍不住問:“你說的這些和先前發生的事情有什麽聯係?還有你說那兩個ji女是藥引子,是什麽意思?”


    “肉藥引。”白信厚解釋到這搖頭,“其實我懂得並不多,這些都是從前我當山大王的時候,與一個常來做買賣的腳商交談之中才得知的,那個腳商雖然沒有透露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但我知道他說不定就是藥金的一員,也就是個趕屍匠,但隻會些低級的法門。”


    “等會兒,你說藥金和八方是趕屍匠中分出來又對立的,為什麽分出來,又為什麽要對立?大家有錢一起賺呀?”山治國非常不理解。


    白信厚斜眼看著他淡淡道:“這和國共兩黨以前都是一家人,後來又因為理念不一分開對立是相同的道理吧?也許這樣比喻並不恰當,但我想這麽說你應該聽得明白。”


    山治國點頭:“也就是說,藥金和八方的理念不一樣?”


    “對,藥金以利益為重,認為要壯大趕屍匠一派,需要的就是錢,但錢從何來?打家劫舍要被官府抓,小偷小騙他們又認為來錢太慢,而販賣鴉片則是利潤既大,讓他們來幹又不會引人注目的最佳法子,但是八方卻不那麽認為,八方覺得趕屍匠這類異術者不應該拋頭露麵,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那時候開始,趕屍匠分為了兩派,嚴格來說是三派,剩下一部分決定不參與任何一方,做好自己,而八方則開始阻止藥金,剛開始隻是勸說,隨後演變到私下向官府通風報信,但是那時候鴉片泛濫,當官的隻認錢,甚至有時候官府判決民間償還債務都用鴉片來替代銀子,久而久之八方感覺到絕望……”白信厚點了一支煙,隻抽了一口,便捏在指間。


    “對立,打起來了,對吧?”山治國算明白了。


    “還沒那麽簡單,不僅僅是打起來了,而且手法十分殘忍,藥金和八方之間由於是親兄弟分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怎麽摘都摘不幹淨,所以因為各種理由通風報信的人很多,導致今天你伏擊我,明天我伏擊你,死傷無數,直到今天這兩批人之間的鬥爭都沒有停止,隻不過他們達成了唯一的協議便是,不管他們如何鬥,都不能讓趕屍匠之外的人插手,如果有人插手,他們會暫時聯合。”白信厚擦著自己麵部的汗水,顯得有些不安。


    “死傷無數?這個世界上有那麽多趕屍匠?”山治國並不相信,畢竟民間傳說隻是傳說,親眼所見的人極少。


    “他們會控製屍體戰鬥,還會花錢雇很多類似民團的隊伍,甚至會與土匪勾結,兩方為了徹底滅掉對方,都會使出所有卑鄙無恥的手段。”白信厚搖頭道,“團長,先前參謀長死的時候,我看見那種慘狀就知道肯定與藥金有關,隻有牙屍才能幹出這種事情來。”


    “牙屍?”山治國瞬間覺得自己好像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白信厚起身來:“咱們邊走邊說,總之接下來團長你要聽我的,千萬不要和藥金的趕屍匠發生任何衝突,即便我們的人數是他們的幾倍也不要輕舉妄動,他們是一群殺人不眨眼,殘忍至極的怪物!”


    山治國看見白信厚那張寫滿jing告的臉,隻得點點頭。


    前往竹寨的途中,白信厚又向山治國說明了一下他所知道的事情——藥金之所以叫這個名稱,源於他們將鴉片當做是藥中最金貴的東西,畢竟最早被稱為福壽膏的鴉片也被售賣者謊稱可以治療百病。故此,那一批趕屍匠將自己這個製作販賣各式鴉片的組織稱為“藥金”。


    藥金他們製作鴉片的方式也與他人有所不同,因為他們是趕屍匠,可以說靠屍體吃飯,所以還研究出利用屍體進行鴉片熬製,至於詳細方法,白信厚並不清楚。


    “聽說利用屍體製作鴉片前,有個很重要的過程,在肉藥引死前一個月花三天時間為其喂食一種特殊的藥物,再經過一個月的時間,肉藥引的身體會將那種藥物完全吸收,隨後再被藥金們殺死,接著再用生鴉片製作。”白信厚騎著那頭馬光複留下來的驢子,卻又吩咐jing衛排的士兵到達竹寨周圍紮營之後,把驢子殺掉,讓它隨自己的主人而去,而肉還能給士兵們分食,雙方都有個安慰。


    “我不明白,屍體怎麽能混合生鴉片製作呢?”山治國搖頭,越想越覺得詭異,曾經他也算是煙槍大軍的一員,後來因為打仗的關係強製xing戒掉了,但過程十分痛苦,他也發誓今後再也不沾那東西。


    “團長,你為什麽不收斂參謀長還有那兩個弟兄們的屍體?”白信厚並不迴答山治國的問題,那表情好像是他已經說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第十三章(下)往事:肉藥引


    “首先,他們的屍體都已經碎了,捏不到一塊兒去了。》”山治國麵無表情道,“其次,你並沒有開這個口,你這個重情重義的人,都不提出來,一定有問題。”


    白信厚點頭:“知我者團長,的確,在趕屍匠的地界發生的事情,隻要是在我們無法查明的情況下,還是不要碰為好,畢竟大家的命都隻有一條。”說完,白信厚頓了頓又問,“團長,我們要是能平安離開這裏,馬不停蹄地前往緬甸,你真的有辦法讓我們立足?”


    “我有我的辦法,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山治國帶著憧憬的笑容,“我的願望是建立一個屬於我自己的國家,我們畜生團的國家!”


    “畜生團?”白信厚很詫異,他並不知道山治國把部隊的名字給改了。


    “在參謀長死之前,我剛改的名字,因為咱們收容的都是那些放棄做人,甘願成為畜生的家夥。”山治國麵無表情,聲音也壓低,“五年剿匪,八年抗戰,三年內戰,我參軍十來年,穿越生死線無數次,最大的願望就是和平。”


    “團長,有句話我想問你。”白信厚壓低聲音,“你有沒有要投降那邊的念頭?”


    “換個人這麽問我,我肯定讓他血濺當場……”山治國yin笑了下,隨後正sè道,“我不恨他們,也不懂什麽政治,更不想明白理念的區別,隻是因為當初我的老長官死之前讓我千萬不要投降起義,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白信厚出乎意料地第一次提出了疑問。


    “我全家的命都是老長官救的,但他們沒有活太長,ri本人來了之後,全死了,就剩下老子一個人。”山治國忽然哈哈大笑,引得前麵的士兵都迴頭來看,但都隻是看了一眼立即又扭頭朝向前方,他們都害怕這個喜怒無常,有時候笑著笑著就會摸刀子掏心的團長。


    終於進山,隊伍沿著不知名大山上的盤山道前進著,這裏的山道修得極好,鑿出了能並行一輛半十輪卡的坑道,坑道之中先鋪鵝卵石,鵝卵石的縫隙之間又用碎石填平,以免下雨的時候車馬行走打滑,看來當地肯定是有一家甚至數家家境殷實的土豪。


    山治國騎馬走在這條路上,心裏也盤算著是不是可以找到那幾家土豪狠狠地敲他們一筆“救國費”作為在緬甸立足的資本。


    隊伍沿著較寬的盤山道兩人一排走著,很少有人說話,不時能聽見的隻是有人嘟囔著太累,兩個ji女拿著腳商繪製的那幅簡易地圖在前領路,尋思著白信厚的那番話,雖然對先前發生的慘劇依然害怕不已,可更擔心被這群雜牌軍殺死扔在這荒郊野外,說不定死前還會被這一百來人輪流糟蹋一遍。


    “團長!團長!”隊伍忽然停了下來,前方探路的尖兵連滾帶爬地跑到山治國和白信厚跟前,雙手比劃著指著前方道,“有人!”


    “你媽的!山上有個老百姓有什麽奇怪的?”山治國罵道。


    “死人!好多死人!”尖兵麵sè蒼白。


    “死人?”山治國很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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