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緊擰著的眉梢慢慢舒展,梅寧軒慢慢抬起眼睛看著對麵少女愧疚的神情,深沉如霧的眼眸動了動,乍然看去,仿佛是柔波蕩漾,那般溫存。


    但凡有一個人看到這樣溫柔的眼神都會心湖蕩漾吧?


    北唐瑾的確是心湖蕩漾了,卻是卻不是動心,是恐慌,她甚至能感覺到手指和大腿微微發抖。但是她掩飾得很好,低垂著眸子,仿佛沒有半分動容。


    “瑾兒,你的疑心病太重了,這便不會成為你的助力,而是牽累,影響你的判斷力。”梅寧軒微微歎了口氣,勸慰道。


    是啊,她的確是疑心很重,她所處的位置上不容許她出半點差錯,她怎麽會不疑心呢?


    “師兄,你有要保護的人嗎?”北唐瑾的神色微動。


    他定定得望著她,眼睛裏是她驟然變換的神色,他淺淡一笑,聲音那麽肯定又溫柔,道:“有。


    ”


    北唐瑾有些詫異得望著他,她本是想要等著他說沒有,之後繼續自己的話來反擊他,她為何要如此謹慎小心,可卻未料到他是這般迴答。


    那人已死,他要保護的人是誰?


    “是誰?”她很自然而然得問道。


    他卻微低下頭,看著茶杯裏茶葉浮動,熱氣慢慢擴散,眼神之間有些恍惚,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半晌才道:“總有一日,你會知曉的。”


    “我並不畏懼生死,可是我要留著這條性命來報仇,保護想要保護的人,師兄你懂麽?”北唐瑾知道,梅寧軒並不想說出那人,但是這是人家的私事,她也不好追根究底。


    因而,她這是想要跟他解釋她的謹慎,她的疑心,不是多餘的,是必須的。


    “我知道。”他淡淡得說著,臉上的神色恢複淡然,那雙微微含笑的眼眸也變得越發淡然無波了。


    北唐瑾怔然。


    見她的神色,梅寧軒又淺淡一笑,道:“我知你對身邊每一個人都充滿戒心,對每一個微小的細節都會耿耿於懷,對每一個主動接近你的人都抱有警惕之心。我知你從未有一日安眠,從未有一日食之有味,我知你大仇未報,麵對強敵心中惴惴不安,我更知你報仇心切,卻不敢妄動的無奈和恨……但是瑾兒,這一切都並不一定是你一個人完成的……”


    他越說越是動容,含情的眼眸越柔軟,仿佛是一汪春水盈盈在那眸子裏,溫柔繾動著。


    隻是,他又立即住口,有些慌亂得望著眼前的人,仿佛是擔心她受驚。


    北唐瑾震驚得望著梅寧軒,神色極為複雜,眼神之之間說不清是動容還是訝然。她看了對方半晌,才道:“師兄這是身有同感麽?”


    梅寧軒動了動眸子,默默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


    北唐瑾輕輕笑了起來,仿佛是微微有些感動,又有幾分的動容,唇間滑過一抹苦笑,道:“師兄同我皆是苦命人……原是我想太多了……”她的聲音越來越輕。


    仿佛是說給自己聽,又仿佛是說給梅寧軒。


    梅寧軒卻是極為詫異得望著她,見她神色淒然,苦澀盈眸,不禁心生愛憐動容之意。


    她這是不再防備他了?


    想通透了?


    梅寧軒不禁這樣想著。


    這時候,秋榮已經取來茶葉和水又將煮水的茶具備好。


    北唐瑾從秋榮手中接過那釉彩極為雅致的菊花小壇子,對梅寧軒介紹說:“這是幾月前在靜禪庵的紅梅上采下,一直埋在芙蓉花根下,想必,那股子清香味兒更濃了。”


    她淺淺得微笑著,一改那往日的微微忌憚之色,多了幾分的柔和,這令梅寧軒一時詫異,隻是片刻,他便道:“瑾兒果真是很有心的人。”


    極為清淺的聲音響起。


    北唐瑾將那小壇子裏的雪水倒入紫砂中,然後將其置於早就燃著的炭火之上。


    梅寧軒見她紋飾極為華麗的衣袖慢慢浮動,宛如流蘇,一浮一動之間,動作行雲流水,不消片刻,隻聽得北唐瑾又道:“不知師兄何時啟程?”


    “約摸要半月後吧。”


    又是極為淺淡的聲音,聽不出半分的情緒來。


    秋榮站在一旁,有些奇怪得瞧著這兩人,不知是為何,她竟浮想起“相敬如賓”這個詞語。若是這兩人成婚,便是這般互相敬重,舉案齊眉?


    兀的,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將目光轉向自家小姐,隻見那在她走前極為僵硬和防備額麵容此時竟是難得的放鬆,麵上更是少有的春風般的淺笑。


    小姐鮮少這樣笑,秋榮有些失神,心道:莫不是小姐想通了?這兩人到底是談了什麽?竟使得小姐改變了心意?


    眼見茶水已經煮好了,北唐瑾抬起手指便將茶壺從那炭火上取下,慢慢注入杯中,隻是片刻便聞到一股子極為沁人心脾的香味,極是淺淡,卻是極為香味清新。


    北唐瑾笑著將一杯茶遞予梅寧軒,道:“許久不曾擺弄這些,恐怕是生疏了不少,師兄勉強解渴吧。”


    梅寧軒卻是淺淡一笑,道:“瑾兒謙遜了。”他說著,已經將茶杯接過來抿了一口,隻覺茶水入口,茶香縈繞舌尖,悠遠綿長,又有一段極為淡的梅香,的確是甘甜清香。


    “瑾兒泡的茶果真是好喝,也難怪師傅口中心中難忘。”梅寧軒品了一口便真誠得誇讚。


    北唐瑾隻是恭歉一笑道:“師兄謬讚了,隻是師傅喝慣了這味道罷了。”


    “便是第二個人再用這茶,這水也未必能泡得出這個味道。”梅寧軒感歎著,仿佛是有些惋惜和遺憾。


    北唐瑾卻笑道:“不若師兄這幾日便常來坐坐,瑾兒便泡於師兄喝。”


    梅寧軒神色微微訝然,他望向北唐瑾,隻見她麵上的淺淡笑意,那般隨意,卻是兀自撩撥著他的心神,但是很快,他便感覺有些奇怪,仿佛是覺得哪裏有些不太對,可是細細思量竟也想不出哪裏不對來。


    “若能多喝幾日瑾兒泡的茶,便是不虛此行了。”梅寧軒很快欣然應了。


    北唐瑾隻是微微一笑,眸子低了低。


    落日西斜,賓客散去。


    秋榮伺候北唐瑾梳洗,疑惑,道:“小姐怎麽這麽快對梅公子改變了態度?”


    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北唐瑾微微一笑,那笑容便是同在梅寧軒麵前的笑容一般無二,秋榮見了這笑容,更加奇怪了,小姐這是怎麽了?


    “秋榮,此人若不是同我師出同門,我必除之!”


    秋榮聽得那冰寒的聲音,以及銅鏡裏美人兒的笑容依舊婉轉,更是愕然,這樣的麵容,竟是說出這樣的話,他們家小姐……


    “那小姐今日為何這般呢?”秋榮不解。


    北唐瑾笑道:“他既是要這般對我好,我便應承他的好罷了,這也不整順了他的心意麽?”


    “心意?”秋榮疑惑得瞧著鏡中人狡黠的笑意,越發迷惑不解了。


    鳳晰琀匆匆迴了府,這令雲珠極為詫異道:“公子,您怎麽這般早便迴來了?”


    鳳晰琀極為優雅一笑,仿佛方才在北唐府驚慌不正常的人不是他一般。


    “雲珠,下個月仿佛是錦繡的邀約吧?”鳳晰琀很快便靠在美人榻上,極為悠閑得說道。


    雲珠詫異道:“公子你不是說要推拒了麽?怎麽……”


    鳳晰琀臉上有些奇怪的表情慢慢爬上,仿佛是被拆穿心事一般,但是他一貫雍容雅笑,因而,那奇怪的表情很快被優雅的笑容取代,道:“我那帕子被毀了,正巧便要錦繡重新繡上一副新的。”


    雲珠這才了然,道:“那公子要何時啟程呢?”


    “現在你便去準備東西,咱們晚上啟程。”鳳晰琀極為自然得說著,殊不知,他的聲音中有幾分的急切。


    “晚上啟程?公子不是最不喜晚上趕路麽?而且,您不打算等花公子了麽?”雲珠越發奇怪了,他們家公子怎麽今日變得這樣奇怪了呢?


    這個時候,鳳晰琀才想起來,花澗月還沒有找到,便深深歎了一口氣,麵色卻是不該,道:“有他的消息了麽?”


    “花公子今日被人扔在了齊國公府的門口,聽說是並未受傷,隻是人很憔悴,仿佛是受了許多的苦。”想著今日齊國公府上的人來報信,雲珠便慢慢說道。


    “受苦?不是受刑?”鳳晰琀極為不解,眉梢微微挑起。


    “是啊,人看起來麵黃肌瘦,但是身上並沒有傷,卻是不知怎地了。”雲珠也覺得這件事奇怪極了,那些人將花公子劫走了,卻不逼迫,也不殺害,更不找他們談條件,仿佛就是為了將人擄去折磨的。


    “哦……”片刻後,鳳晰琀的麵上浮現一絲了然,然後道:“不用等著他了,你將信留下,他總歸能趕上咱們的。”


    雲珠終是點點頭,退下了,同時又極為怪異得看了自家公子一眼,可是見那美人榻上的人依舊那麽從容優雅,慵懶嫻雅的姿態,倒是真看不出什麽。


    莫非是她想多了?


    趕夜路?公子著急去做什麽?


    雲珠不由得這樣想著。


    待到雲珠退出,鳳晰琀那優雅的姿態再也掛不住,臉色變得有些僵硬微白,他深深蹙著眉梢,撫摸著胸口,心中奇怪,自己這到底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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