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無風,月落烏啼, 破塵庵的一處寧靜的別院,依舊寧靜,靜得就如同睡著了一般。


    月照雪影,雪影映血影。


    橫橫斜斜的屍體,充斥著滿院的令人作嘔的逼人的血腥味兒。


    北唐洵帶人來的時候,眼前就是這一番景象,他望著滿院的屍體,幾乎站不穩腳步。


    他是兵部尚書,是一名將軍,可是他的妻女就葬身在此地,被人刺殺,他這個兵部尚書真是可笑,連自己的妻女都保護不了。


    北唐峰也傻了,呆呆的幾乎挪不動腳步,一雙眼睛無神而呆滯,血液將他漆黑的瞳孔染得鮮紅,幾乎不能唿吸。


    怎麽會是這樣?怎麽會?他明明是安排人刺殺北唐瑾的,怎麽這院子裏死的都是母親院子中的親信呢?他不可置信得看著這一切,猛然朝著一個鵝黃色衣服的婢女奔過去,將其翻過身來一看,竟是母親身邊的二等丫鬟盼兒。他拚命搖晃著盼兒,一張俊美的臉已經變得極為猙獰可怖,他大聲道:“盼兒,盼兒,夫人呢?”


    可是不管他怎麽晃動,那婢女都沒有反應,他一時失神了。


    胡重見他們如此,趕忙道:“尚書大人,二小姐護著夫人們去了樹林,咱們還是去樹林找找吧!”胡重的聲音極為粗糙,可是,在北唐洵和北唐峰聽來竟比仙音還動聽。


    北唐峰迅速站起身來,朝著樹林的方向奔去,北唐洵以及胡重也緊緊跟在後麵。走到拐角的時候,便看到又是一片的屍體橫斜,屍體當中,有一個血紅身影,胡重看罷,立即奔了過去,看清那絕世的臉容後唿吸一窒,手指都開始顫抖了,但是他還是顫抖著手指去探北唐瑾的氣息。


    誰知道,地上的女子竟然倏然暴起,朝著他的心窩就是一掌,那掌力十分駭人,隻將胡重打飛數十丈,摔在地上就是猛地一口血,內髒都幾乎震碎了!


    北唐峰和北唐洵被駭了一跳,但是看清那女子的麵容的時候又鬆了一口氣,北唐洵迅速走了過去,扶起自己被鮮血染紅衣衫的女兒,將她抱在懷中,顫聲道:“阿瑾,你這是怎麽了。”


    北唐瑾最後的力氣是方才擊打胡重的那一掌,此時,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要沒有了,她沒有想到北唐洵來得這麽快,一時間愣了愣神,道:“父親!快,卻去救母親和妹妹們,他們躲進了樹林裏!”


    北唐峰也迅速站在北唐瑾的麵前,一臉的失望之色,他方才看著倒在地上近二十名高手,本以為北唐瑾定會命喪在此,可是看到北唐瑾方才還能擊出那麽駭人的一掌的時候,他徹底失望了,她不但性命無憂,傷的也不重,唯一不能站起來的原因是消耗精力太大,此時是力不從心了。


    “阿姐!你沒事真好!”北唐峰很快掩去滿臉的失望之色,已經是淚流滿麵了。仿佛是看到自己的親人大難不死的喜極而泣!


    北唐瑾自然知道北唐峰是假情假意,可是她也並不打算拆穿對方,雪白的手指撫摸著北唐峰的麵頰,眼中全是憐惜和欣喜之色,柔聲道:“阿姐還能看到峰兒,真是太好了!”


    “阿姐!”北唐峰一下將北唐瑾抱在懷中。


    “你要將阿姐悶死了。”北唐瑾艱難得笑了起來。


    北唐峰這才鬆開了北唐瑾,道:“阿姐,你真是太傻了,怎麽一個人對打這麽多人呢?”


    北唐瑾心道:若不是她讓淩霜將你準備的那些人解決了大半,她如今對打的人豈止是這些呢?可是,她終究還是要扮演一個好姐姐,道:“不要管我,快去救母親和妹妹們,她們都是手無縛雞之力老弱婦孺啊!”


    北唐洵聽罷,吩咐身邊的一位名為藏鋒的將軍道:“你留下來保護二小姐!阿峰!跟隨父親去救你的母親!”


    北唐峰本想留下來,可是,他更擔心的是王元香,若是沒有了母親,那麽他背後的倚仗就不足以同北唐瑾相抗了,他不敢賭,於是將北唐瑾複又放在地上,道:“阿姐保重!阿峰去了!”


    北唐瑾點點頭,北唐峰還需要王元香背後的衛國公府的倚仗,那是給他仕途上鋪路的力量,而她北唐瑾不過是他眼中的絆腳石罷了!他有怎麽會舍棄王元香來跟她同歸於盡呢?


    “要小心!”北唐瑾望著已經起身的北唐峰說道。


    胡重在這個時候也站了起來,他被北唐瑾的那一掌打成了重傷,可是他到底是練家子,被北唐洵的侍衛扶著慢慢走了過來。


    北唐洵對胡重道:“胡侍衛在此地等候吧!”


    胡重點點頭,他此時的狀況的確是不宜去拚殺救人,即便是他十分擔心鳳琰的安危,他去,隻是拖累罷了!


    北唐洵留了五名高手保護北唐瑾,其餘的人都帶去救人了,北唐洵走後,藏鋒可是犯愁了。


    二小姐在戰場的時候,他們兄弟救二小姐是因為當時二小姐是玉容將軍,而且,邊關沒有那麽些個講究,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之類,可是此時,二小姐是大家閨秀,他們兄弟自然是不能動手攙扶,但是,這裏都是男人,他們不動手,隻能看著受傷的二小姐躺在雪地裏。


    胡重也在犯愁,北唐瑾傷得不重,可是這躺在雪地裏身體怎麽能受得了呢?


    北唐瑾看著兩人遲疑的模樣嘲笑道:“你們莫不是要將我凍死在雪地裏吧!”她已經在這冰天雪地裏躺了半天了,再加上身上被砍了幾刀,此時傷口隱隱作痛,恐怕再躺下去,這鐵打的身子都要生病了。


    藏鋒為難道:“可是,小姐您千金之軀?我們怎能……”


    北唐瑾還是第一次看到藏鋒如此扭扭捏捏,一個大男人好生麻煩,她冷聲道:“總比凍死好!快扶我起來!”


    藏鋒還是站在那裏不動,這時候,胡重環視四周,發現除了屍體就是他們了,於是道:“藏將軍,這裏並沒有別人,你快扶起玉容將軍吧!”


    北唐瑾看著這兩個人,真是被大都的思想給禁錮住了,她都要死了,還講究這麽些個禮儀貞潔,真是頭痛得要死。


    藏鋒也發現周圍的確是沒人,即便是真是扶了北唐瑾一把,這裏的人又不會傳揚出去。於是親自將北唐瑾攙扶起來。


    北唐瑾令藏鋒將她送入她的屋子,然後吩咐他將她隨身準備的藥箱拿出來,然後她從藥箱中取出一支極為精致的小瓶子,遞給胡重道:“胡侍衛,真是太抱歉了,我竟將你傷成這樣,這是治療內傷的藥,連續服用五日便可恢複得*不離十了。”


    胡重並沒有在乎身上的傷,他很慶幸不辱使命,救了北唐瑾,而他此時最擔憂的便是鳳琰,但是想到殿下武功高強,後麵又沒有多少殺手的時候,也就放了心了。


    “胡重真是佩服玉容將軍,殺了那麽多的高手,您還能留有這麽強勁的掌風。”胡重服下一顆藥丸後,就感覺胸口的疼痛減輕了許多,由衷讚歎道。


    可是他心中擔憂的是另一件事,幸好北唐瑾不是同他們為敵,有這樣的敵人,簡直是太可怕了!


    北唐瑾笑道:“我並沒有受什麽傷,隻是多日未能休息,體力不濟罷了,在雪地裏躺了半天,體力也恢複了一些罷了!”北唐瑾淡淡得說著。


    她同時也十分平佩服胡重,竟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將北唐洵說服並請上山來。


    如此緊急的時刻,北唐洵也並不是識得胡重,胡重是怎麽說服北唐洵的呢?真是令她好生奇怪啊!


    胡重知道北唐瑾的師傅是靜箴大師,再加上北唐瑾天資聰穎,自然是武功高強,再者,靜箴大師收徒弟的標準太高了,因此一般的人是無法做他的徒弟的。


    胡重心生佩服,同時想到北唐瑾身上的傷,擔憂道:“玉容將軍,您身上的傷口?”雖然隻是外傷,可是長時間不處理傷口容易感染化膿,一名女子的皮膚多麽嬌嫩,怎麽允許自己身上有疤痕呢?可是北唐瑾從小在邊關,身上不知道多少刀傷。箭傷了吧。


    北唐瑾道:“你們出去吧,傷口我自己處理一下,我休息一會兒子,父親若是來了便叫醒我罷。”


    藏鋒已經命人打來了熱水,預備著為北唐瑾處理傷口用,他親自將水端進屋中,北唐瑾看他一臉認真的模樣,調侃道:“你倒是細心,將來誰要是嫁給你,可是有福氣了!”


    藏鋒的確是難得細心的男子,他麵容英挺,身姿魁梧,可是聽到北唐瑾如此說,臉上也不由得紅了一大片,不好意思得摸了摸頭,麵容極為尷尬,道:“這話哪裏是從將軍口中說出來的?”


    藏鋒先是羞了一臉的紅,然後便是詫異,冷麵將軍也能說出這的話麽?在他的印象中,玉容將軍可是從來都沒有朝著他們笑過啊!她做主帥的時候,殺伐果斷,禦下極嚴,她分明隻是一名女子,可是她每次臉色一沉的時候,他們這些個個頭兒比她高的大男人心中都害怕!尤其是有人沒有遵從她的命令擅自行動的時候,那人就慘了,北唐將軍一般是五十軍棍,到了玉容將軍這裏就是一百軍棍,有的時候,她自己親自執行。


    別看她是個女人,力氣比他們這些男人都大,當然,武功更是一等一的好,若是這世上他佩服一個女人的話,那就是眼前這位調侃他的冷麵將軍,玉容將軍了!隻是她現在的身份是北唐家的二小姐。


    北唐瑾麵上一笑,她的確從來都是冷著一張臉,那是因為前世一心為母親報仇,一心想著功成名就,可是此時,她想得更多,她想要她身邊的人更好,而眼前這位藏鋒將軍性格敦厚,正和蘇桃很般配,她方才想到要牽紅線,於是隨口調侃幾句。


    不過她手底下這些將軍她可從沒有給過笑臉,她這麽一笑,肯定要將他們嚇一跳,她也並不在意道:“既然怕我調侃,還不趕快出去!”


    藏鋒聽罷,迅速轉身,可是他有突然迴過身來,擔憂道:“將軍,屬下去找位女子為您包紮傷口吧!”


    北唐瑾心道,你倒是細心,但是她麵上一冷道:“不必驚動其他人了,這個院子偏僻,想來找人也不容易,再者,你們都是男人,怎麽去敲姑娘的門呢?”


    胡重的臉色十分尷尬,道:“將軍說的是,是胡重考慮不周。”


    他說完就悄聲退了出去。


    有人在門外守著,而且這些人都是跟過她的,北唐瑾十分放心,解開衣服便自己處理傷口了。隻是她的傷口都在背部,處理起來十分不方便,她自己胡亂纏上紗布,就算是完事兒了。


    她剛躺下一會兒,外麵便傳來一陣腳步聲,想來是北唐洵救人迴來了。


    這個時候,藏鋒也敲門進來,見北唐瑾躺在床上,睜著一雙寒冰的眼睛看著自己,不由得心中一涼,道:“將軍,是四皇子和五小姐被救了迴來,五小姐腹部中了一刀,危在旦夕,四皇子也受了重傷!”


    北唐瑾聞言,迅速站起身來,腦中迅速浮現了宮廷政變當日,鳳琰是如何護著北唐芸又是如何殘忍得給了自己穿心一劍。她從迴到大都就暗中觀察北唐芸的一舉一動,可是從沒有發現她同鳳琰有接觸,可是今日,聽到北唐芸為了鳳琰而受了重傷,危在旦夕,她的心中就浮現了這樣一個答案:原來這兩人相愛這麽多年,她居然被蒙在鼓裏也是那麽多年,自己當初真是太蠢了!


    想到這裏,北唐瑾迅速穿上了鞋子,站起身來道:“帶我過去看看!對了,拿著藥箱!”北唐瑾冷聲吩咐著。


    藏鋒被她倏然的動作嚇了一跳,他記得,半個時辰前,這位將軍還躺在床上,力不從心,這才多大一會兒,怎麽跟沒事人一般了。


    “還愣著做什麽!快去拿藥箱!”見藏鋒還是傻站著,北唐瑾迴頭又吩咐了一聲。


    藏鋒這才迴過神來,緊緊跟上了北唐瑾,心道:她哪裏需要我帶路?


    鳳琰是抱著北唐芸進來的,他的麵容顯得極為緊張和害怕,就像是要失去世上最珍貴的寶貝一般,那樣得害怕和恐懼。


    北唐瑾進來的時候,正看到這樣的鳳琰。滿身是血,卻完全不在意,目光隻停留在北唐芸的身上。他看到北唐瑾來了,趕緊站起身來,道:“玉容,你懂得醫術,你快看看她!”


    鳳琰焦急得指著在床上奄奄一息,渾身是血的北唐芸。


    北唐瑾卻是一動不動,微笑著望著鳳琰,她憑什麽要救北唐芸?救一個處心積慮傷害她的人呢?而且,現在向她求救的居然是她曾經深愛的男人,她憑什麽要救北唐芸?為了成全他們麽?


    “玉容,你怎麽……她可是你的妹妹啊!”見北唐瑾就是沒有動作,鳳琰更為焦急,救人如火,北唐瑾這是在等什麽?


    轉頭看了一眼北唐芸,北唐瑾笑了,笑得很是哀涼,是啊,她是她的妹妹,可是卻處心積慮得害她。她北唐芸何曾將她看成過是她的姐姐,她不過是她北唐芸鋪路的石子罷了!


    盯著鳳琰焦急的麵容半晌,北唐瑾上下打量了一眼鳳琰,他真是明白,知道她的師傅教了她醫術,不過,她醫術並不精通,隻是會皮毛罷了,而北堂芸的這種傷自然是不在話下,可是,她還是遲疑一下,道:“四殿下,您傷得也很重,殿下千金之軀,玉容還是先救殿下要緊,舍妹還可以等上一會兒。”


    北唐瑾淡淡得說著,笑容極為淺淡,盯著鳳琰驚詫的麵容,仿佛十分享受一般。


    “我並無大礙,你快救你妹妹吧!”看到北唐芸越流越多的血以及越發蒼白的麵容,鳳琰的聲音依舊十分焦急,神經緊繃,仿佛若是救不了北唐芸,那麽他這根繃著的神經,始終不能鬆開。


    胡重也在此刻趕來了,他看到鳳琰雪白的衣袍早就被鮮血染紅,十分擔憂,道:“殿下,您還是處理傷口吧,五小姐這裏有玉容將軍呢!”


    聽到胡重的話,鳳琰才終於緩過神來,發現自己方才太過失態,怪不得北唐瑾方才的眼神那麽奇怪呢!


    他緩了一口氣,聲音已經變得平靜無波,對北唐瑾道:“五小姐是為了救我才如此的,鳳琰深感不安,不知她情況如何了?”


    這話才像是從鳳琰口中說出來的。


    北唐瑾上前查看了一下北唐芸的傷口,腹部中了一刀,她迅速在北唐芸周身大穴上點了一遍,以止血。


    鳳琰看到此處,不禁佩服,到底是靜箴的徒弟,她這一套點穴止血的手法可比自己的高明多了。


    抬眼看著還在擔心的鳳琰,北唐瑾的眼底盡是諷刺和恨意,可是卻被她眼中的冰寒之色遮住了,始終是望不見底的。


    “四殿下還是去處理傷口吧,我會照顧她的!更何況,殿下身為男子,在此處多有不便,請殿下離開吧!”言外之意是,我的妹妹我自己會擔憂,你這個外人還是不必在這裏了吧!


    鳳琰聞言,發現自己的確是不適合呆在這裏,於是作了一個揖,道:“既然如此,鳳琰告辭了,若是五小姐無事,請差人到我府上來一趟,鳳琰也好安心。”


    北唐瑾細細打量著擔憂的鳳琰,卻是沒有發現對方半分的躲閃,不由得奇怪,但是,畢竟人家是皇子,她還是要客氣一些的,道:“殿下放心,無論結果如何,玉容都會上門給您傳個信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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