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這就是火上澆油的效果,王元香的話一出,本隻是晚歸,就映射成了北唐瑾在邊關肆意妄為,行為不檢點,不懂規矩,不守本分,甚至不潔不孝,所有大家閨秀不應當有的毛病全都成功扣到北唐瑾的頭上了。


    王元香麵上惶恐有不安,十分擔憂。她望了北唐洵一眼,意思是讓北唐洵也說句話,然而,北唐洵卻向她搖搖頭,赫連氏在氣頭上,越是勸阻越是生氣。


    “這就是你說的好女兒?你瞧瞧她,哪一點像一個大家閨秀了!你這個當父親的如何教導的女兒?這哪裏像是我北唐家的孩子?”赫連氏氣得一口氣沒喘上來,胸口悶得直疼,說完這些話的時候,唿哧唿哧喘個不停。


    裘嬤嬤驚了一跳,趕緊上前為赫連氏順氣,勸慰道:“老太君,二小姐晚歸是二小姐一時疏忽,或許是這孩子初次來大都,沒見過那麽些個好東西,一時犯了玩心兒,忘了迴府,也是有的。您快消消氣兒吧!二小姐是個懂事的,她一迴來一準兒過來向您請罪!”


    這才是真心的勸慰,赫連氏聞言,想到北唐瑾見她的時候十分恭敬,又乖順,一時間氣消了一分,可是北唐瑾晚歸,又沒有像嫡母差人稟報,的確是不守規矩,也是令她生氣的,北唐家還從來沒有小姐在這個時辰還沒有迴來的!


    “母親,這都是兒子的錯,是兒子的疏忽!”北唐洵趕忙向自己的母親請罪,赫連氏非常注重規矩,要是犯了錯,先認錯才是能讓她消氣。


    赫連氏還是唿哧唿哧直喘氣,心道,等北唐瑾迴來,她一定讓她好好知道知道什麽是規矩!這個孩子就是從小缺乏教導!


    赫連氏不說話,北唐洵也不敢說話,王元香以及北唐峰、北唐茹、北堂芸皆都是低著頭,屏聲斂氣,再也不敢開口了。


    赫連氏已經氣到了極點,再說話等於引火燒身。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才有婢女入門稟報,道:“老太君,二小姐來了。”


    赫連氏冷冷道:“她還知道迴來!讓她快進來!”


    “是。”那婢女低低應了一聲,趕忙轉身出去了,這屋內的氣氛,真是令人喘不過氣來啊!


    透明的水晶珠簾發出“叮叮當當”清脆的聲音,一雙白玉的手指將珠簾慢慢撩開,放眼而觀。


    隻見王元香、以及北唐茹、北堂芸皆坐在赫連氏較遠的地方,臉色微白,而北唐峰以及北唐洵坐得較近,皆是一臉的難看。


    北唐瑾早就料到今日晚歸定會被王元香抓住把柄,因此對於這樣的場景並不意外。


    隻是,她看向赫連氏那雙渾濁又鋒利的眼睛,有些擔心,她這個祖母可是不好說服的,而且極為不喜歡不守規矩的女子,看來,她今日兇多吉少了。


    北唐瑾前腳剛邁進屋子,就聽到北唐洵嗬斥的聲音,道:“還不快跪下!”


    眾人見北唐瑾進來,皆望向她,心道:赫連氏今日這麽生氣,北唐瑾肯定要脫層皮。北唐茹是北唐府最寵愛的小姐,但是,隻是不小心打碎了赫連氏的一個茶杯,赫連氏就令她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而且,還不許給飯吃,等到北唐茹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餓昏了,被人抬了出來,就連王元香也不敢去探望自己的女兒,可見赫連氏多麽苛刻,又多麽冷酷。


    因此,王元香以及北唐茹等,看向北唐瑾的時候皆是幸災樂禍,北唐瑾從小習武,挨打不算是什麽,可是一個小姐因為行為不檢點而被罰,傳出去可是十分丟臉的,這可如何在名門淑媛中立足啊!?


    北唐瑾當然知道,這一屋子人都在看她笑話,自然她也並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如何平息這件事情。


    她聽到北唐洵的話之後,快走幾步,還沒有等婢女將軟墊放下,她就“噗通”一聲跪在赫連氏的麵前,麵色極為惶恐,不安,深深得低著頭顱,聲音極為顫抖道:“祖母,阿瑾來遲了!請祖母責罰!”


    她剛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十分響亮,將屋裏麵的眾人都嚇了一跳,尤其是為她準備軟底的婢女,駭得急忙縮迴了手,震驚得看著北唐瑾,心道:“二小姐可真是大膽,這麽跪下去,膝蓋還要不要了?”


    王元香也愣了愣,北唐瑾對自己可真是狠啊!她這是想要減輕赫連氏的怒火呢!可是,下跪真的有用麽?她的阿茹也曾下跪認錯,赫連氏連看都不看一眼,更何況,北唐瑾從小在邊關長大,跟赫連氏本來就十分生疏,赫連氏豈會心軟?她可是太了解這個婆婆了,她的心,比石頭還硬!北唐瑾如此做就想赫連氏改變心意,真是癡心妄想了!


    北唐峰還是第一次看到北唐瑾如此惶恐不安的摸樣,即便是那日在禦前被人構陷,她依舊是麵色平靜,從容鎮定,祖母生氣,會令她害怕,她可是麵對鮮血和死亡都是麵不改色的啊!


    北唐瑾如此惶恐,分明是在演戲!


    北唐洵也愣住了,他實在是沒想到北唐瑾跪得這麽幹脆,這個丫頭骨子裏可是十分驕傲的啊!他方才還準備著若是北唐瑾分辨,他該如何說話呢!現在這情況,是不用了!


    北唐瑾方才下跪的聲音,令赫連氏一愣,目光直視北唐瑾,還是頭一次有一個人這麽幹脆得往她麵前一跪,而且大義凜然,仿佛是赴死一般。


    她看到北唐瑾的麵色煞白,她頭上的蓮花步搖由於她方才動作太大,仍舊劇烈得晃動,還有,她極力隱忍的雙手,隔著衣袖也能看到是微微發抖,可見,這個孩子因為她的惱怒已經是嚇壞了。想到北唐瑾戰功赫赫,武功高強,死在她手上的人不計其數,她連死都不怕,可是,她卻十分懼怕她這個祖母,赫連氏的氣已經消了三分。


    她是被北唐瑾的惶恐給取悅了,可是,北唐瑾到底是晚歸,而且沒有向嫡母報備。這是在北唐家是從來都沒有過的,因此赫連氏依舊是生氣的,她最不喜歡沒有規矩的人了!


    “你何錯之有?!”已經不那麽唿哧唿哧喘氣了,赫連氏聲音極為得冷,就像是一個發著冷芒的劍灌進眾人的耳中,令人想要捂住耳朵!


    “阿瑾不孝,令祖母擔憂,令父親擔憂,令母親擔憂,請祖母責罰阿瑾吧!”原因不論,晚歸就是錯了,就要認錯,就要請罰!


    見到北唐瑾如此誠懇得認錯,赫連氏心道:“這個孩子還有救,知道自己錯了。”


    赫連氏的聲音總算是緩和了一些,聲音卻是依舊地尖銳,道:“你是個大家閨秀,不是鄉野的丫頭,怎麽連這點規矩都不懂?你可知道,你父親派出去多少人找你嗎?你竟然音訊全無?也不差人稟報一聲,是要急死你母親,急死你父親麽?還是要將我這個老太婆氣死你才甘心!”她越說語速越快,說到最後的時候已經是分不清個數了。


    北唐峰聽到此處,搖搖頭,祖母從不這麽數落人,錯了就是要被罰,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北唐茹被罰的時候,祖母可是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就叫人將她拖了出去,可是,到了北唐瑾這裏,祖母怎麽突然這麽話多了呢?


    北唐峰敏銳得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異樣,沒等北唐瑾迴話,就立即說道:“祖母,阿姐已經知錯了,請你原諒她吧!阿姐是朝中重臣,您怎麽能這麽責罰她呢?阿姐以後還如何在朝堂上立足啊!”他絕不能讓祖母這麽就消氣了,哪怕是要將他自己搭上,他也要將這根刺在祖母的心中埋下!


    王元香此時也敏銳得感覺到,赫連氏似乎不是那麽生氣了,於是立即也迎合北唐峰道:“母親,阿瑾這麽晚迴來,恐怕還餓著肚子呢!您還是先讓阿瑾先起來用飯吧!”


    北唐瑾聞言,暗喊糟糕,這個時候,越是求情,她的境況越是糟糕,更何況,北唐峰和王元香這哪裏是在求情啊!


    她已經用恐懼之色極力得遮擋自己的強勢,讓赫連氏感覺她北唐瑾即便是將軍,是朝廷重臣,在她赫連氏的麵前也是惶恐不安的,她是十分敬重並懼怕她這個祖母的,可是,被王元香和被北唐峰這麽一說,就是在提醒赫連氏,她北唐瑾正是因為是將軍,才如此大膽晚歸,不將她這個祖母放在眼中呢!此時道歉,不過是想要將此事揭過去,可沒有多少真心實意得認錯的!


    “誰再求情,我讓他跟著這個不孝女一起受罰!”赫連氏倏然拿起手邊的一個茶杯就重重砸向地麵,“砰”的一聲,茶杯就碎在北唐瑾的麵前,茶水更是賤了她一身。


    赫連氏如此說儼然是承認了北唐瑾晚歸是故意的,將不孝之名扣在她的頭上了。她頓了一下,冷冷得掃了一眼北唐瑾又道:“這麽晚歸來,還吃什麽飯?去祠堂跪著吧!不用吃飯了!誰要是敢偷偷送飯,我便打斷他的腿!”


    隻是說去祠堂跪著,並沒有說多久,可見,真是要下狠心重罰了!隻有犯了大錯的人才會被罰跪在祠堂,然而,由於赫連氏十分苛刻又嚴厲,犯了一點小錯就要跪祠堂了。


    “還有,再將《女戒》抄五百遍給我,免得再忘了!”赫連氏又冷冷得道。


    這個時候北唐峰才鬆了口氣,祖母終是責罰了北唐瑾了,隻要是跪了祠堂,一旦傳了出去,名聲就毀了,一個女子犯了什麽樣的大錯,才必須要跪祠堂呢?這可是眾人皆知的不潔和大不孝了!


    北唐茹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的微笑,用最不屑和最惡毒的目光看著北唐瑾,心道:“縱然你北唐瑾是將軍,被皇帝喜愛,更是得到了永昌公主的賞識,若是一旦跪了祠堂,這名聲都沒了。”


    按照常理講,府內的小姐受罰是不能透露出去的,可是,換到了王元香和北唐茹這裏就不同了,他們恨不得逢人就說呢!當然,他們絕不會用這麽愚蠢的方法,而是用更巧妙的手段。


    北唐瑾當然知道自己一旦受罰跪祠堂,抄《女戒》就會被人抓住把柄,抓住機會不放,一定將她弄得臭名遠揚才甘心。可是,赫連氏已經說了最後的責罰,是決不能收迴去的了,為了保住自己的名聲,還需要另行他法。


    北唐瑾深深叩拜,聲音極為恭敬,惶恐之色不減,道:“阿瑾謝謝祖母寬厚,不忍心重罰阿瑾,但阿瑾自己甘願請罰,求祖母成全!”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都極為震驚得看向北唐瑾,隻見她深深低著頭顱,麵色慘白,可是,這真是害怕和恐懼麽,這分明是……


    哪裏有自己請罪的?而且隻是晚歸,這樣的責罰已經是很重了!


    赫連氏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麵前虔誠叩拜的北唐瑾,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問道:“你想要什麽樣的責罰?”


    北唐瑾聲音堅定,道:“阿瑾願自請五百戒尺,以警今日之失!”


    請罰已經足以令眾人震驚了,五百戒尺!這屋裏的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五十戒尺下去一雙手都要被打爛了,北唐瑾要受五百戒尺,手還能要麽?不是要打成肉泥麽?


    更何況一名女子的手是何等重要,一雙手被打爛,留下疤痕那是多麽難看的啊!


    眾人皆以為北唐瑾不是瘋了就是腦袋有問題,可是她自己卻是異常堅定,在眾人震驚無聲的時候,又道:“請祖母莫要疼惜!阿瑾既已經犯錯,請祖母責罰吧!阿瑾受得起這五百戒尺!”


    震驚之後,王元香真是想哈哈大笑,北唐瑾是傻了吧,五百戒尺,一雙手都廢了,莫說是彈琴了,就是連吃飯都要人代勞。而且北唐家是將軍,雙手是握劍的,若是這雙手毀了,她這一生也就毀了,她這是自毀前程,可不怪她啊!


    北唐峰瞪大了一雙眼睛,他直直得盯著北唐瑾,想要將這個人的心看透,她是要受罰麽?五百戒尺,縱然她北唐瑾武功高強,恐怕也是受不起吧!她真的要受這五百戒尺嗎?


    “阿瑾,你瘋了麽?五百戒尺,你一雙手就廢了,將來如何握劍?如何建功立業?如何嫁人啊!”北唐洵生怕自己的母親會應允了北唐瑾,立即說道,他此時也是不知道他的這個女兒是不是被赫連氏嚇傻了,還是故意如此,可是,五百戒尺是打不得的!


    北唐瑾聽到北唐洵的勸阻,心中更涼,他的父親不是心疼她受了五百戒尺會痛,考慮的卻是她北唐瑾將來變成廢物,不能為為他將來的仕途鋪路了!


    裘嬤嬤第一次見到北唐瑾的時候,她就覺得這位二小姐雖然表麵看上去冷淡,可是對待老太君卻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從送的那套青花瓷的茶具就能看出來。


    二小姐遠在邊關,從不曾在老太君的膝下承歡,根本就不了解老太君的喜好,可是,她送的茶具典雅大方,正是老太君所喜歡的,再加上這套茶具還出自前朝的唐窯,更是令老太君愛不釋手,一次的對準了老太君的喜好是偶然,那麽處處都合了老太君的心意,恐怕是這位二小姐遠在邊關的時候已經命人仔細打探了老太君的喜好,才精心挑選了這套青花瓷的茶具的吧!而且送得恰到好處,彌補了老太君因為紫砂壺打碎的惋惜和不舍,這才是真正的心思玲瓏呢!


    因此,即便是老太君不喜被人求情,她也冒險一試,道:“老太君,二小姐不惜廢了自己的雙手也要警戒此次犯的錯誤,可見,二小姐是真的知錯了,並且希望您的原諒,您若是真的如此應了二小姐,豈不是真的承認了二小姐的不孝之名,二小姐身為朝廷命官,若是今日之事被無心的人不小心說了出去,二小姐的名聲和前途不就毀了麽?”


    裘嬤嬤當然知道王元香不是真的對北唐瑾好,而且,若是今日出了這樣的事情,一旦傳了出去,二小姐和北唐府都會遭人詬病。


    赫連氏本是被北唐瑾方才說的五百戒尺而震驚,此時聽到裘嬤嬤如此說,終於醒過神來,她今日的確是被氣急了,倒是忘了,一旦北唐瑾跪了祠堂,受了戒尺真的被傳出去,的確是對北唐家的名聲不好,況且,北唐瑾此時是大都赤手可熱的人物,一旦有一點點的錯處,都會很快被傳得人盡皆知,即便是她真要責罰了北唐瑾也應當避過這個風頭才是。


    想清楚這一切的時候,赫連氏深深歎了一口氣,卻還是冷聲道:“你今日晚歸,沒有同嫡母報備,是壞了規矩的,我今日之所以不責罰你,一是你的確是知錯了,二是為了北唐家的名聲著想,不是不舍得你挨了這五百戒尺, 你可記下了,若不是你此時處在風口浪尖,我是絕不會留情的!”


    赫連氏狠狠得嗬斥著,實際上早就消氣了,從北唐瑾自請五百戒尺她就消了氣,她沒有想到這個丫頭會這麽重視此次犯錯,這麽上心,不惜受五百戒尺以警戒,可是她到底是長輩,自然不能給他們好臉色,以免再犯錯。


    聽到此處,北唐瑾終於鬆了一口氣,在這個屋子裏,沒有人替她說話,沒有人提醒赫連氏,北唐家此時處於風口浪尖,她北唐瑾一旦真的被責罰,眾人此時都盯著北唐家,一旦有個風吹草動,很容易被抓住把柄,而且她北唐瑾不是一般的人,那些禦史台不是吃閑飯的,她是朝廷命官,她真的出現大不孝之名是要遭到群臣上書彈劾的,這對於北唐家十分不利。


    沒有人替她說話,她又不能自己提醒赫連氏,她隻能想出這個令赫連氏震驚的法子,提醒她,她的手毀了就同她的名聲被毀是一個結果,對北唐家都是巨大的損失,同樣,她能說出這樣的話,也說明她的確是真心認錯的,而且十分堅定。


    她在賭,在賭赫連氏能不能想出這一層,畢竟她這樣的提醒十分隱晦,可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裘嬤嬤竟然替她說話。而且如此懇切,這是冒著被赫連氏厭惡的風險啊!她怎麽會幫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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