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迴籠時,楚辭隻覺得每一個骨節都散架了,那種劇烈的痛就好像把渾身肌骨搗碎再重新組裝一般。她痛苦的皺眉,卻聽見耳畔有聲音傳來,那聲音因欣喜激動而微微顫抖,“小辭,你醒了是嗎,不要再睡了,快睜開眼睛。好不好?”


    小辭?


    是誰在叫她?


    父母叫她楚楚,烏鴉叫她加菲,公司裏的同事都叫她小楚。那又是誰,是誰叫她小辭?楚辭努力的想睜開眼睛看看是誰在叫她,無奈眼皮卻似有千斤重般怎麽也睜不開。她想動彈,卻一絲力氣都提不起來。


    意識混混沌沌,焦急地她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緊緊的握住。那手並不算溫熱,甚至是微帶涼意的,卻不知怎的正好將她一顆急躁不安的心妥帖撫慰,讓她不由自主的便覺得心安。


    她在這樣的心安中不再蹙眉,再度沉沉睡去。


    殺阡陌見楚辭隻是皺了皺眉後又沒了動靜,心下一緊慌忙又去把楚辭的脈,探得楚辭此時的脈象雖依舊微弱卻逐漸趨於平穩後才略鬆了一口氣。他有些疲倦的向後一靠,斜斜倚在軟榻的榻柱邊,卻依舊不肯鬆開握住楚辭的手,隻是靜靜的看著沉睡中的楚辭。


    睡夢中的楚辭眉頭舒展,唇角微微上揚,似乎是在笑。那絲笑意極淡,淡到讓人覺得是自己的錯覺。可他卻一眼便看見,楚辭的確是在笑。那樣淺淺淡淡卻又真實無比的笑,似乎在昭示著她此刻的放鬆安心。平日裏看慣了楚辭隨意嬉笑的殺阡陌,此時看見楚辭昏睡中依舊露出的那個清淺的笑容,突然便覺得彌足珍貴。他骨節如玉的手輕輕撫上楚辭的臉頰,她皮膚並不算白皙,而是一種淡淡的晶瑩的蜜色,看慣了自己白嫩的皮膚的殺阡陌,突然覺得原來蜜色的肌膚也是很好看的。


    楚辭她……終究是挺過來了。他不知道她遭受了怎樣的折磨,更不知道在這短短的三個時辰裏她經曆了人生中怎樣艱難的抉擇。他隻知道,楚辭沒有離開他,又迴到他的身邊了。他聽她氣息綿長唿吸勻稱,在經曆那般險些失去後,他隻覺得這是天下最好聽的聲音。


    “小辭,”他看著她,神色溫軟,語氣輕柔,“我不知道你從哪裏來,也不知道能夠引你而去的那樣深重的執念是什麽。當日你求我讓你留在七殺,說必不會讓我對這個決定感到後悔。今日你舍你的執念而選擇迴到我身邊,我也要告訴你,殺阡陌必不會讓你覺得你今日的選擇是錯誤的。”


    …………


    楚辭這一睡便睡了一天一夜。再次醒來時,她發現眼前一片漆黑,她心中一沉,還是沒能逃脫共工的掌控嗎?


    她強自掙紮著要起身,便縱如此,她也不要低了共工一頭。


    她的動作顯然驚醒了靠在床邊閉目休息的殺阡陌,“小辭!你醒了?”


    楚辭未及反應,便感覺自己被人大力的抱住,她一愣,隨即察覺到那人是殺阡陌。殺阡陌?她環顧四周,卻發現漆黑不再,殿中擺放的夜明珠散出的光芒明亮的刺眼,這是七殺殿的內殿。


    “殺..阡..陌...”


    她的聲音沙啞的厲害,殺阡陌卻好像沒聽見一樣,依舊緊緊的抱著她,他的頭埋在她的頸間,楚辭感覺到似乎有什麽冰涼卻滾燙的液體流到她的脖子上。楚辭心中狠狠一震!


    殺阡陌他......哭了?


    是因為她嗎?他在擔心她嗎?楚辭一窒,隻覺得心裏酸熱漲滿,澀澀的說不出話來。這些日子裏不斷懷疑不斷否定的堅持和最後的毅然決然的選擇似都在這一擁一淚中得到了最為豐盈的迴報。


    她想像殺阡陌抱著她這樣迴抱殺阡陌,可手臂顫顫巍巍了半天,卻真的沒有力氣抬起來。她苦笑著放棄了這個想法,唇貼近他的耳畔輕聲道:“你的……聲音,我……聽到了。”


    你的聲音,我聽到了。正因為聽到了你的唿喚,你的不舍,你的乞求,你的疼痛,我才有勇氣毅然轉身,哪怕是萬劫不複也要迴到你的身邊。


    殺阡陌一顫,他輕輕放開楚辭,“小辭……”他這一放手不要緊,楚辭是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眼看就要倒下,殺阡陌慌忙又擁住她,讓她靠進他的懷中。


    楚辭靠在殺阡陌的懷裏,獨屬於殺阡陌的淡淡異香襲來,聞著讓人想起在午夜裏華庭中怒放的風姿卓然的九重葛,想起在庭院深深深幾許的宮殿長廊深處,迤邐開去的深紅鑲金厚重的大幅裙擺。


    有他在,她便什麽都不怕。她靠在他的胸前,將自己的全部重量都壓在他身上,第一次完完全全隻依靠他。閉著眼睛聽著他的心髒有力跳動的聲音,唇角忽然湧起淺淺笑意。從前遠觀時隻看見他的妖嬈美貌,真正靠近時卻才恍然驚覺,這是個連靈魂都蘊滿力量的男人。


    “小辭……”


    “我在。”


    “小辭……”


    “我在…”


    “小辭…”


    “我在……”


    他一遍遍的輕喚,她不厭其煩的一遍遍的迴應。


    剛進來想要勸聖君去休息一會兒的單春秋見此情景忙躡手躡腳的退了出去。然後,露出了自他入魔以來第一個會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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