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忙後退,誰料尉遲玨手一環,將她牢牢鎖住,俯首在她耳邊低聲道:“我想我喜歡上了你。”溫熱的氣息嗬在扶蘇耳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她不敢相信道:“你說什麽?”


    她一仰頭,正與尉遲玨麵麵相對,二人鼻尖幾欲碰在一處。扶蘇星眸溜圓,朱唇半啟,驚慌失措的模樣落入尉遲玨眼中,成為一種別樣的魅惑。他隻覺身上燠熱,凝視著扶蘇,一字一頓道:“我喜歡你。”


    他挑起的鳳目中燃有烈火,居高臨下地逼視著,扶蘇恐慌,伸手向他胸前推去,“你胡說些什麽?”


    尉遲玨見她躲避,也不逼她,將手鬆開,認真道:“適才所說乃我心中所想。”他眼中熱度似能將人燒熔,扶蘇不敢與之對視,惱道:“我再也不要理你!”說著,掉頭向房中跑去。


    尉遲玨立在原地,見她跑遠,半晌方醒悟。他怒向身邊桂樹砸去,自己是不是操之過急?隻是該如何討女子歡心,夫子在學堂卻是從未教過。欲去解釋,又恐扶蘇不聽;就此罷手,心又不甘。他雖聰明過人,但於□□一途卻是懵懂。在寒風中吹了半晌,終是一臉糾結,折迴尚清軒去。


    扶蘇跑迴曲谿樓,怔怔地出神。此刻,她一張臉豔若桃花,伸手一觸,臉頰燙得驚人,不覺手滑至耳垂。尉遲玨的聲音似還在耳邊,溫熱、□□,是一種她從未體驗過的感覺。她秀氣的雙眉一蹙,對麵菱花鏡中的少女亦跟著蹙眉。這是怎麽一迴事,上次明明說好婚約無效,而且尉遲玨也知道自己是因為虎子逃婚離家,為什麽還對自己說出這種話?扶蘇頭暈腦漲,也想不出答案,她挫敗地往案上一伏。


    紅蓮掀簾進來,見她伏在案上,忙道:“小姐,這案上沁涼,您小心著涼。”說著,從壺中倒了一盞熱茶過來。


    扶蘇端著茶慢慢啜飲,心中略略平定。紅蓮取了針線簸籮,坐在窗下,在日光下縫起衣服來。扶蘇見她手中衣料瑩碧如玉,隱有華彩,讚道:“這衣料甚好!”


    紅蓮將手中的衣料展開,笑道:“二奶奶家的大小姐明天及笄,小王爺幾天前就讓秋玉將這匹布送來。秋芸姐姐依著您的舊衣裁好了,現隻餘最後幾粒扣子了。”


    她口中的二奶奶便是二房的蔣氏,因柳子真被罰閉門思過,家中的日常事務便由二房掌管。這蔣氏,扶蘇也是見過的,潑辣能幹,待人熱情,至於大小姐尉遲雪卻隻聽過,並未見過。尉遲玨早早讓人將衣料送來,可見對這個妹妹的及笄禮也是極為看重。


    扶蘇正想著,紅蓮卻已將手中的線打了一個結,站起來道:“小姐,您試試合適嗎?”這是一件碧緞掐花對襟外裳,衣腳處繡著大朵的煙霞牡丹,周邊滾了一圈白色風毛,簡單清爽,正是扶蘇一貫的穿衣風格。


    鏡中少女一身碧色,窈窕修挺。瑩白肌膚在綠色映襯下猶勝凝脂,眸光流轉處,若水之清華,攝人心魄。扶蘇瞧著鏡子,微笑道:“做得甚好!”紅蓮又替她細心整理了下,退了數步打量,眼中驚豔,“衣服雖好,但也不及小姐萬一。”


    秋芸剛從屋外進來,見扶蘇穿著新衣,俏然立於鏡前,也嘖嘖讚道:“小姐清麗無雙!與小王爺真是一對璧人!”扶蘇聞聽一愣,隨即嗔道:“不要信口胡說!”


    秋芸隻知她與尉遲玨有婚姻之約,平日看起來又情投意合,卻不知兩人隱情,見她羞惱,忙陪笑道:“瞧我這張嘴,真是該打。”


    扶蘇素日也與她們玩笑,隻是剛聽了尉遲玨之言,心中煩躁,不覺語氣重了些,見秋芸立在當場,神色微僵,心中歉疚,忙笑道:“紅蓮說這衣是你裁剪,我卻不知你有這等好手藝。”


    秋芸本以為她生氣,現見她讚自己手藝,高興道:“我自九歲起便開始學裁剪,初做了幾件衣服,雲裳閣的喬娘子也讚不錯呢!”


    “九歲,那豈不是勉強夠著裁衣的桌子?”扶蘇憐惜道。


    “嗯。但能學得一門手藝也是立足之本,我就是因為這個,被選入尚清軒伺候小王爺。”秋芸驕傲道。


    尚清軒,書房。黃花梨木書桌上堆了一摞摞的書,幾與人等身,將尉遲玨擋得嚴嚴實實。他一本本地翻撿、搜尋,直至所有書都翻了一通。“沒有,全都沒有。”尉遲玨失望之情難以言表,頹然跌坐在椅上。


    “小王爺,書買迴來了!”錦行站在桌前,踮高腳尖,看向書桌後麵。見他懷中巨大一箱,尉遲玨精神一振,催促道:“快放下!”


    錦行笑著將箱放下,邊把書取出,邊道:“小王爺,要這些話本何用?我可是跑遍了城中所有書齋,把最好的本子都買了來。”


    尉遲玨早已迫不急待,見他囉嗦,冷聲道:“去門外守著,不準任何人進來。”


    錦行見他神色冷峻,不敢再問,忙掩了門退了出來。


    尉遲玨見門關上,忙信手取過一本,隻見那封上寫著“香豔小史”四個字。這名字忒俗,他心中嫌棄,但剛揭了第一頁,便被吸引住,一連讀了數頁,方釋手。


    女子與男子不同,女子多情善感,當以攻心為上。隻是這上百種手段,卻有半數之多不夠端方,用在扶蘇身上,隻恐褻瀆了她。尉遲玨一時愁腸百結,到底該用哪一種方法?他手指在桌上輕扣,沉吟不定。罷了,先問明她心意再說。


    翌日,持蘇一早便被兩個丫環喚起,迷蒙著雙眼,坐在鏡前。“小姐,今日施一些脂粉?”秋芸打開粉匣子,問道。扶蘇搖頭,“我不喜歡這些香粉,每每弄得人還未走近,便見一股撲鼻的香。”


    秋芸見她肌膚吹彈得破,饒是離得這麽近,也不見一絲毛孔,笑道:“您的皮膚天生白晳,不用這些香粉也罷。”說著,將匣子合上。立在身後,替扶蘇梳了一個百花分肖髻,又將純貴妃賞的那枚珠釵替她簪在髻間。


    一時打扮停當,扶蘇穿上新做的碧緞外裳,帶著紅蓮、秋芸,向宴會的明瑟樓而去。


    蔣氏穿了一件金絲織錦禮服,正站在門前。見扶蘇過來,笑著迎上來,拉住扶蘇的手,親熱道:“姑娘可真真是仙姿玉貌!”說著,引了扶蘇向內室行去,又笑道:“你還未見過雪兒吧?”


    扶蘇微笑道:“正想見見妹妹呢,可巧今日趕上了。”尉遲雪的院子在西側那一進裏,扶蘇剛走進去,便見一個少女嬌憨地撲了過來,口中抱怨道:“拘在這屋子裏,真把人憋壞了。”


    蔣氏向她背上一拍,佯怒道:“今天是你及笄禮,難不成還像往日一樣東跑西竄。端正穩重點,莫要將衣服弄皺了!”


    少女瞥見扶蘇,眼睛骨碌一轉,笑道:“這是映容姐姐吧?”扶蘇見她認出自己,亦笑道:“雪妹妹!”秋芸立在身後,忙將昨日備好的賀禮遞上。尉遲雪接過禮盒,打開一看,喜道:“你怎麽知道我喜歡這些?”


    扶蘇早就聽秋芸說了她的喜好,特地遣了管家去珠寶鋪裏尋鐫有小動物的飾品,果然是投其所好。


    尉遲雪高興地拉扶蘇坐下,又命丫環上茶。蔣氏見她們一見如故,心中高興,又交待了尉遲雪幾句,便出去招唿其他客人。


    扶蘇在尉遲雪房中剛飲了一盞茶,便見三個少女相偕走了進來。尉遲雪興奮地叫道:“朱鳳姐姐、宛如姐姐、修玉妹妹,你們竟同時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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