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請進來!”尉遲清嵐麵上換了顏色,笑著道。


    李德濟雙手袖在籠中,佝僂著腰走了進來,跺著腳道:“這才剛入冬,怎麽就這般冷!”尉遲清嵐見他凍得縮手縮腳,對繡月道:“給德公公上一盞滾熱的茶!”


    繡月將茶端上,李德濟也不客氣,接過茶盞,恭敬道:“多謝貴妃娘娘。”


    尉遲清嵐含笑瞧著他,道:“德公公還是這般精神,本宮今日可要有事請你幫忙!”


    李德濟忙將茶盞放下,起身道:“娘娘真是折煞老奴。昔日要不是您仗義執言,我早被黃秉忠那廝折辱而死。娘娘但有差遣,老奴萬死不辭。”


    尉遲清嵐幽幽一笑,喟然道:“你是知恩圖報之人,本宮知道。要不然,當日你也不能冒著殺頭的罪名,偷偷將我的玨兒帶出宮去。論起來,你也是我們母子的恩人。”


    “能保得娘娘平安,二皇子平安,便是老奴最大心願!”李德濟亦動容道。


    尉遲清嵐目光轉向窗外,窗外是一株香樟,綠葉濃密繁茂,在初冬的陽光下有一種驚豔的美麗。她緩聲道:“我苦守了這麽多年,今日終於要雲開見日了。”


    “恭喜娘娘!”酈裴鬆既倒,李德濟知她心意,忙趨前一步,賀道。


    “這一天我等得太久,再也不願多挨一時半刻。”尉遲清嵐突然顰眉,“皇上現在何處?”


    “聖上去了寧坤殿。”李德濟見尉遲清嵐臉色難看,忙道:“適才瑾青跑去求皇上,把頭都磕破了,說酈皇後想不開,欲自裁。聖上這才去的寧坤殿。”


    尉遲清嵐尖聲道:“真是無恥之尤,現在還玩弄心術,難不成她還能翻了天不成。德公公,我們再去送她一份厚禮。”她起身,對繡月道:“著幾個太監將那兩個人一並帶去寧坤殿。”


    寧坤殿,左隅寢殿。酈凰披散著頭發,雙眼哭得通紅,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則犖,你已誅了我酈氏滿門。嘉兒年少糊塗,還請你看在我麵上,將他放出來吧。”


    季則犖坐在椅上,被她哭得心煩,厲聲道:“你便是讓朕來聽你哭訴的?”


    酈凰見他不為所動,撲上來抱住他的腿,仰麵道:“他是你的第一個孩子。他剛出生時,哭得厲害,連我都哄不住。但隻要你一抱,便會衝你笑。你當時還說這是父子天性,注定的血脈相連。”


    她哭得久了,聲音喑啞,嘶聲道:“那時我們初婚不久,你每次從朝堂上迴來,定要迴房看他。”她眸中滿是希望,急切道:“對了,嘉兒的眼睛和你長得一模一樣,都是深邃的鳳目。”


    “夠了,你不要再說!”季則犖站起身,在房中來迴踱步。一個珠玉般可愛的幼童,伸著小手,邁著兩條小短腿,咯咯笑著,撲到剛進門的他懷中。季則犖搖了搖腦袋,將幻象驅散。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則犖,放了嘉兒吧!”酈凰素著一張臉,滿臉淚水,膝行至季則犖麵前。


    季則犖見她麵色臘黃,身上的宮服也闊了許多,想及她剛失了父母兄妹,一時心軟,便欲伸手去扶。


    “皇上!”尉遲清嵐剛走進宮門,便看到這一幕。


    “清嵐?”季則犖似乎有點吃驚在這裏見到她。


    “聽說皇後娘娘鳳體違和,我來瞧瞧。”說著,向酈凰瞟了一眼。


    酈凰見她眼中寒光一閃,知她必落井下石來了。她雖落魄,卻不願在尉遲清嵐麵前示弱,身子一挺,清聲道:“純貴妃倒好意!”


    尉遲清嵐冷笑道:“我是不是好意,你看了便知。”說著,將手一招,繡月忙將盤中托著的一個青色瓶子遞到她麵前。


    尉遲清嵐將那瓶子托在掌上,向酈凰走去,“皇後可還記得這個瓶子?”


    酈凰乍見那瓶子形狀、顏色,先是一驚,後平靜道:“貴妃真會玩笑,宮中這麽多瓶瓶罐罐,莫非我都要一個個記住。”


    季則犖皺眉道:“清嵐,你在胡鬧什麽?”


    尉遲清嵐冷笑道:“皇上,稍安勿躁。您馬上就明白了。”


    說著,向外麵道:“還不將人帶上來?”


    瑾青看著低頭進來的宮女,驚叫道:“瑾色,怎麽是你?”她還未落,兩個太監又推著一個穿著村婦服飾的女子走了進來。


    那女子渾身顫栗,一進來便跪倒在地。酈凰見她進來,臉色刷地變白,強自鎮定道:“純貴妃,你帶這些人來是何用意?”


    尉遲清嵐眼光如刃,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冷聲道:“瑾色,你來說。”


    瑾色直挺挺跪在地上,一字一句道:“維熙二年,我與瑾青都在寧坤宮服侍皇後娘娘。一日,娘娘將這個瓶子給了奴婢,讓我交給嵐霓殿的映雪。我照做了,結果當天晚上就傳來二皇子得病的消息。”


    繡月接道:“宮中禦醫瞧不出二皇子的病,貴妃娘娘於是下令徹查那天的飲食。映雪行為鬼祟,被人告發。這藥瓶便是從她房中搜出,裏麵還餘有藥粉。”


    酈凰厲聲喝道:“一派胡言,就憑你們一麵之辭便想誣陷本宮。”


    聽她聲音,映雪突然跳起,驚恐道:“皇後娘娘,您放了我妹妹。我這就替您把小皇子給毒殺了。”


    尉遲清嵐轉向季則犖,“皇上,您可聽清了?”


    她手指著映雪道:“當時我勢孤,雖然知道皇後陰謀,卻無法與之抗衡。但我想總會有沉冤得雪的一天,留著她,也是一個證人。因此將她悄悄送出了宮,養在農莊上。但她因做了虧心事,神智竟漸漸不清。”


    酈凰冷哼道:“你也知道她是個瘋子,瘋子的話如何信得?”


    季則犖正立在她身旁,聞聽此言,怒火中燒,“你當朕是瞎子,辨不出真偽!虧我這麽多年信你,敬你!”說著,一掌揮了過去。他力氣極大,又在氣頭,酈凰被他打得倒退了十餘步,跌坐在地上,鼻中兩股鮮血汩汩流出。


    瑾青哭著跑過去,將她抱在懷中。酈凰眼神空茫,口中低語道:“嘉兒,你父皇不要我們娘倆了。娘先走一步!”說著,從地上爬起,一頭撞向殿內玉柱。


    瑾青阻攔不及,隻聽一聲悶響,酈凰仰麵倒地。季則犖大步走到她身前,手指在她鼻下一探,尚有微弱氣息。


    “皇上,請您救救娘娘!”瑾青撲在地上,拚命磕頭。


    “褫奪酈凰封號,打入冷宮,永世不得複出。”季則犖冷聲道。


    “皇上……”尉遲清嵐也未想到酈皇如此決絕,見季則犖麵沉似水,害怕道。


    “有什麽事改日再說!”季則犖見酈凰仰麵躺在血泊中,心中抽痛,不耐道。


    李德濟見他神色,心中揣測,低聲道:“皇上,可要請禦醫?”


    季則犖聞言愣了一愣,片刻,又抬腳向外走去。李德濟知他心意,將手一召,小李子跑了過來,“師傅?”“請禦醫來給酈娘娘診治下!”李德濟吩咐完,見尉遲清嵐已怏怏地走到宮外,忙跟了上去。


    睿王府,尚清軒。尉遲玨拉開書桌抽屜,隻見深處躺著一張素色箋紙並一尊麵塑小像。他將小像拿在手上,默默看了片刻,忽用食指向那小像額上戳了一記,恨聲道:“你真就那麽惦記雷虎?我難道不比他強許多麽?”


    扶蘇正在窗前陽光下修剪盆栽,忽地打了一個噴嚏。她奇道:“莫不是要感冒了?”紅蓮笑道:“婢子家鄉卻有一種說法,打一個噴嚏是有人想念,兩個噴嚏卻是有人咒你。小姐剛打了一個噴嚏,定是有人惦念你了。”


    扶蘇笑著搖頭道:“竟有這種說法?不可信,不可信!”


    她卻不知此刻那個惦念她的人正小心翼翼地將小像放迴,躊躇滿誌地向曲谿樓走來。


    “今日,就是今日!”尉遲玨在心中暗道。


    “尉遲大哥!”他還未走進院中,便聽扶蘇歡喜的叫道。


    “你們在做什麽?”尉遲玨快步走了過去。


    “你瞧,這是雪團。”扶蘇將懷裏毛茸茸的小東西高舉過頭,興奮道。


    “雪團?”尉遲玨走到近前,剛想伸手去摸,便聽那小東西發出“喵嗚”一聲。他嚇得立馬鬆了手,向一側避了過去。


    “你怕貓?”扶蘇見他避讓,疑惑道。


    尉遲玨心塞,卻不願承認,別扭道:“我堂堂九尺男兒會怕一隻小貓?”


    “既然不怕,那你抱抱看!”扶蘇笑著將雪團放到他懷中。誰知那貓怕生,竟蹭蹭越過尉遲玨的胳膊,蹬著他的腦袋竄了下去。


    尉遲玨被它蹬得一愣,半晌方迴過神來。那麽芝蘭玉樹的一個人,竟被一隻小貓嫌棄地踩著腦袋,扶蘇笑得彎腰,“尉遲大哥,你太好玩了!”


    “還敢笑我!看我怎麽收拾你!”尉遲玨向前一步,佯怒道。


    扶蘇笑著擺手道:“再也不敢了。”她話雖如此,但猶是笑個不停。


    尉遲玨按耐不住,伸出雙手去嗬她癢,口中道:“看你還敢笑我!”扶蘇本就怕癢,此刻更是笑不止聲,蹲在地上求饒道:“我知錯了!”


    尉遲玨見她笑得小臉通紅,伸手將她拉起,道:“看你以後還敢調皮!”他用力過猛,扶蘇一個不穩,撲入他懷中。


    雖隔著衣袍,扶蘇也能聽到他心髒強有力地跳動。她慌忙後退,誰料尉遲玨手一環,將她牢牢鎖住,俯首在她耳邊低聲道:“扶蘇,我喜歡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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