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真看著眼前這一幕,直氣得七竅生煙。尉遲瑞兀自不覺,笑道:“今日天氣晴好,娘也出來賞花?”見他笑得燦爛,柳子真愈加氣悶。剛聽小丫環稟報說那女子在後花園中放紙鳶,這才忙忙地趕了來。誰知卻見自家兒子正衝人家笑得歡實。


    葉扶蘇正在心中猜測他們身份,就聽身邊秋芸等一眾丫環俱都齊聲道:“參見王妃,參見二公子。”


    柳子真趨前一步,尉遲瑞忙扶住她的手,陪笑道:“娘今日好心情!”


    柳子真冷聲道:“你去書院,卻又早早迴來作甚?”尉遲瑞笑道:“今日是夫子生辰,是故放了一日。”


    葉扶蘇見那睿王妃不過三十出頭,黛眉秀目,自是嫵媚風流,隻神色頗為陰鬱,讓人不喜。她正在打量,尉遲瑞卻已笑著道:“這是誰家妹妹?瑞兒卻是未曾見過。”


    柳子真聽他一說,心中惱意欲熾,冷笑道:“我卻也不知這是哪家小姐,何故來了王府?”


    見她目光如刃,剜了過來,扶蘇也不慌張,提著蝴蝶風箏,不卑不亢道:“迴睿王妃,我乃玨王爺的客人。”


    柳子真初時以為葉扶蘇不過仗著容貌入了尉遲玨的眼,誰知一見,其舉止言談落落大方,進退之間也頗有分寸,與那大家閨秀相比竟是不遑多讓,更添氣堵,見她淺笑盈盈,也不理睬,隻哼了一聲便向前去。


    尉遲瑞見他娘對葉扶蘇冷淡,忙低聲道:“我娘就是這樣的脾性,其實心地甚好。敢問姑娘芳名?”


    葉扶蘇還不及迴答,在前行走的柳子真卻似背後長了雙眼,“瑞兒,你還不隨為娘一起?”尉遲瑞聽她唿喊,衝葉扶蘇伸了下舌頭,忙忙地跑了過去。


    葉扶蘇見他生得和煦俊雅,年齡與自己相仿,卻是一派天真做出此種舉動,不由掩嘴笑了起來。秋芸也含笑道:“在這王府,二公子最受歡迎。”


    “為何不是你家小王爺?”葉扶蘇奇道。


    “小王爺似謫仙,太清寒,讓人望而卻步。”秋芸在書房裏伺候,粗通文墨,說起話也是文縐縐的。


    扶蘇笑道:“原來這神仙也不是人人都稀罕的。”


    “明日是王妃的生辰,要我備好賀禮以盡孝心。”尉遲玨兩指叩著黃梨木桌,一臉輕笑。


    “王爺說明日隻是家宴,小王爺務要出席。”王貴誠惶誠恐道。


    “下去吧,我知道了。明日我定會備一份大大的賀儀。”尉遲玨漫不經心道。


    見王貴走後,尉遲玨仍是坐在書桌後麵看書,扶蘇好奇道:“大哥,怎的不去準備賀儀?”


    “賀儀?”尉遲玨將書一拋,站起來指著她道:“你不便是?”


    扶蘇指著自己鼻尖,不解道:“我怎的成了賀儀?再說你們家宴,我去不妥吧?”


    “有何不妥?你便是一塊試金石,明日隻看那人行為便知她是否真的狼子野心。”尉遲玨麵上寒意又起。


    “隻是大哥你真篤定那日雍城行刺你的人便是她所派?若要疑錯了人,豈不是大大的不當。”扶蘇又道。


    尉遲玨搖頭,“那晚夜色深重,我自睡夢中驚覺,與他纏鬥,隻覺其身手與她手下錢瑜極為相似。但並不能肯定是他,隻不過我後來又得知錢瑜那時卻也未在長安。”


    扶蘇悵然道:“如此巧合,隻怕真是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尉遲玨驀地笑道:“若真是她想害我,我定不會饒了她。”


    第二日,睿王府一派喜慶祥和。丫環小廝們一早得了賞錢,走路的腳步也輕快了許多。睿王妃所居的嘉懿堂前懸了兩個紅紅的大燈籠,更添節日氛圍。


    柳子真一襲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朝服,頭上戴著赤金鑲祖母綠銜蓮子米大珍珠鳳釵,雍容貴氣,臉上也比平日多了些許笑意。


    尉遲清雲笑著將一個錦匣推到她麵前,“你瞧瞧,可還喜歡?”柳子真瞥了他一眼,笑道:“難不成是什麽稀罕物?”


    錦匣打開,卻是一套寶光燦燦的首飾。尉遲瑞拿著其中一枝金累絲嵌寶鑲玉牡丹鸞鳥紋步搖,嘖嘖稱讚道:“果真精致。隻是父王這一出手,我的禮物倒是羞於出手了。”


    柳子真笑嗔道:“不要做怪,莫不是你壓根沒準備?”


    綠萼在一旁笑道:“王妃,你卻是冤枉二公子了。我早幾日便見他在準備著了。”


    尉遲瑞搖頭笑道:“真沒意思,竟被你瞧見了。”他將手一拍,便見兩個小廝將一副裝裱好了的百壽圖抬了上來。那一百個壽字雖然形態各異,但卻大小一致,看出寫時頗為用心。


    “你倒是孝順!”尉遲清雲見了這一百個壽字,也不由讚道。


    “隻要娘開心便好。”尉遲瑞一撩衣袍,坐到柳子真身邊。


    “你大哥怎得還不來?”尉遲清雲見左邊凳上猶是空著,皺眉道。


    “大哥許是事忙,我去瞧瞧。”尉遲瑞忙道。


    “我若來得早,不是擾了你們的興致?”尉遲玨在門外懶懶地應道。


    見尉遲清雲額上青筋跳動,柳子真忙拍了拍他的手,又道:“綠萼,還不快請小王爺進來!”


    珠簾掀起,座中人俱是一楞。尉遲清雲壓住心頭怒火,瞪著尉遲玨道:“你不知今日隻是家宴?”


    “兒子自是曉得。隻是這位葉姑娘是我貴客,聽得娘親壽辰,便說也要來賀上一賀。”尉遲玨拉著葉扶蘇坐下,淡然道。


    葉扶蘇坐在位上,隻覺如坐針氈。周遭人皆麵色不預,她心中清楚皆是因為自己這個不速之客。尉遲瑞見她進來,驚訝過後卻依然衝她微微一笑。扶蘇點了下頭以示迴應。


    他二人一來,場麵登時清冷了許多。柳子真挾了一塊蓮子蓉方脯放在尉遲清雲前麵的小碟裏,讚歎道:“這位姑娘如此天香國色,難怪雍城葉家大小姐入不了我們玨兒的眼。”


    “娘,此言何意?”尉遲玨露出驚奇的神色。


    “難道不是你另有佳人,才捏造出葉家大小姐逃婚的借口?”見尉遲玨麵色微紅,張口欲言卻又一副被說中心思的樣子,柳子真更是得意,繼續道:“想那葉家小姐書香門第,幼受庭訓,怎能做出如此不孝不賢不良的行為?”


    尉遲玨麵色漸趨凝重,轉頭與葉扶蘇對視了一眼。


    見他不置可否,又與葉扶蘇脈脈含情,尉遲清雲震驚道:“王妃此言可是實話?”柳子真見他問詢,知他也被自己說得疑心,忙道:“王爺,這也隻是妾身冒昧揣測。想玨兒也不至於如此糊塗,為了一個拋頭露麵的風塵女子舍了葉家那般出色的女兒。”


    尉遲清雲驚疑未定,看著尉遲玨道:“玨兒,你自己來說。”


    尉遲玨見柳子真話鋒轉折,最後一句貌似為自己辯護,實則居心不良。他心沉至穀底,果真狠毒,為了讓自己在父王麵前失去歡心,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隻可惜鹿死誰手,卻孰為可知。


    他麵上淒惶,急道:“誰說扶蘇是風塵女子?”


    見他並未否認婚約一事是他弄假,柳子真底氣愈足,掩嘴笑道:“她已許配人家,卻私自出逃,又在那雲裳閣拋頭露麵賣弄風情,現如今在王府登堂入室。玨兒,你卻來說說她是哪類女子。”


    尉遲玨見她對葉扶蘇的經曆說得明白,心中愈發清明。


    柳子真說完,對尉遲清雲歎道:“我是委實不願玨兒被人蒙騙卻不自知,隻希望他能體諒為娘的一番苦心。”


    尉遲清雲氣極,一指點著尉遲玨道:“荒唐,糊塗,我素日當你是個潔身自好的。誰知你竟……”


    “王爺,您誤會了!”葉扶蘇從容站起,婉轉說道:“小王爺並非是那毀諾無信之人,我也不是什麽風塵女子。我便是雍城葉家小姐,姓葉,名扶蘇,字映容。王爺王妃,還請受我一拜!”


    她一言既出,驚得四座無聲,柳子真更是麵如土色。


    “那為何玨兒迴來道是你逃婚?”柳子真追著不放。


    “喔,那是一個烏龍。我的一個表姐父母雙亡,自幼寄居我家。我娘作主替她應了一門親事,誰料表姐不願,竟私自逃了。府中人驚慌,可能誤傳了訊息。小王爺又因急著趕迴,未辨真偽,所以才有了這麽一出誤會。”葉扶蘇不慌不忙道。


    “那你怎麽又到了建康?”尉遲清雲忽然問道。


    “因恐王府誤會,家父才派人陪我一起進京來向王爺、王妃陳述清楚。”葉扶蘇恭謹答道:“隻是因為我無信物,一時進不得王府,才在雲裳閣落了腳。幸得街上偶遇小王爺,方進得王府。”


    尉遲清雲聽得點頭:“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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