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晚宴結束,幾十輛馬車停在城堡門口,白馬鼻子裏噴著氣霧,時不時地動動僵掉的四蹄。


    遠處雪山連綿,偶爾能聽到森林裏動物微弱的叫喚聲。冰涼的水汽讓本來困倦的塞西莉亞清醒過來,她提著裙擺,露出白色的蕾絲邊,踩著小小的水晶階梯上車。


    “媽咪,優拉呢?她不迴去嗎?”


    看到車裏隻有貝爾太太,她好奇地開口。


    貝爾太太滿麵桃色,她虛虛歪在藍色墊子上,顯然,玩的太過開心的她,有些力不從心。


    “優拉嗎?好像多恩·格林把她要走了,大概一兩天就能迴來。”


    “多恩·格林?”塞西莉亞不悅地皺眉,這人是典型的色.胚子,在貴族一夫一妻製度下,他卻別出心裁地弄了個“納妾”製度,家裏聽說有幾十位小太太,孩子們就更是多,大概五十幾個。


    想到自己以後要嫁進這種家庭,塞西莉亞稍稍為自己默哀一秒,畢竟,這多恩·格林,就是她未來的公公。


    馬車一路停停走走,大概後半夜,才重新迴到丹東街道,離貝爾家越近,就越能聽到一陣喧鬧聲。


    “該死的,這群仆人大半夜的不睡覺嗎?”貝爾太太被吵醒,罵了兩句。她揭開白綢簾子,看了足足有一個小沙漏的時間,終於聽清這群仆人在吵什麽。


    她麵帶喜色,拍拍塞西莉亞的肩,“寶貝,他們在說卡萊爾的事。他人還沒迴來,卻給你寄了許多奇珍異寶。聽說啊,是直接從港口運來的,剛下船呢。”


    塞西莉亞握住貝爾太太的手,她的手滾燙,充盈著岩漿般的溫暖。


    “媽咪,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讓仆人們送迴安德森家吧,畢竟我都和貝拉米訂婚了。”


    貝爾太太迷茫一秒,反應過來,憐惜地撫摸著女兒的臉龐。雖然女兒不說,但她能察覺到她的失落:“塞西莉亞,你知道嗎,當年你父親說要對外宣稱優拉——這個奴仆的孩子是貝爾家的養女時,我是十分生氣的。”


    塞西莉亞疑惑,並不明白這兩者有什麽關係。


    貝爾太太坐正,美麗的臉龐已經有了些細紋,“但現在,我覺得他的決定很對。你要知道,今晚你父親宣布時,隻說了貝爾家女兒和格林家長子訂婚。”


    塞西莉亞雖然有猜到這種可能,但現在她開心不起來:“格林家不會接受優拉的,她……何況,她今天都被多恩帶走了。”


    貝爾太太看向車頂,喃喃自語:“他們家不敢,頂多是優拉嫁過去不受待見罷了。吉本以為用這種辦法就可以阻止我們和安德森家姻親,他也太小看你父親了。”


    見女兒悶悶不樂,她捏了捏她兩頰,打趣道:“心疼優拉?她隻是一個奴隸之子,這十幾年享受了貝爾家的榮華富貴,她就有義務去迴饋我們家。”


    塞西莉亞當然不這麽認為,優拉的父母是貝爾家馬廄洗馬的奴隸,奴隸和仆人是不同的,仆人有工資,隨時可以走,奴隸隻有一條賤命。優拉從小生活在奴隸的豔羨與貴族們的鄙視中,造就她不愛說話、膽子很小的性格。


    等長大了,她不得不遵守奴隸的傳統,去服侍托比。不僅如此,她還經常被送來送去,聽說有次被送迴來時,身上都是血,養了幾個月才好起來。而且因為避孕條件簡陋,她懷過幾次,後來醫生直接幫她做了絕育。


    這就是奴隸的下場,明明百般受折磨,在貴族眼裏,這還是賞賜。


    但是塞西莉亞不會義憤填膺地去指責貝爾一家,因為她也是貝爾一份子,她站在奴隸與平民的對立麵,她的同情隻會讓人覺得可笑。


    何況,這裏幾千年來的信仰傳統就是這樣,就好像在現代社會,你每天都在殺豬為生,突然跳出來一個莫名其妙的瘋子,指責你沒有愛心、不知羞恥、是個喪心病狂的大魔頭一樣。


    你無法說服他你每天都在做這些事,不足為奇,而他也依舊難以置信你每天都在殺生。


    在這個世界,奴隸是比豬等家禽還要低下的存在。所以,的確可以理解貝爾太太說得“優拉豬享受了貴族的體驗”這番話。


    隻是,塞西莉亞雙手合掌,抵著下巴。畢竟,她也在現代社會生活了二十幾年,無法完全接受這個理論。


    導致她現在能做的,無非是看著優拉,再用她那微薄的、可笑的、矯情的同理心感慨一番罷了。


    “而且,貝拉米是個溫柔的人不是嗎?她嫁過去,沒人敢再讓她去服侍別人,多麽快樂的日子。”貝爾太太掩著麵打了個哈切。


    “寶貝,等到卡萊爾迴來,我給你拿一瓶女神之淚,你到時候讓他全喝了。”


    塞西莉亞:……女神之淚好像是催情香吧?她都需要用這種手段來套住卡萊爾了?而且,如果自己真的成為他的未婚妻,那不是離死期不遠了?


    嫁給卡萊爾,還是貝拉米?


    其實還有另一種辦法——成為魔法師,自己決定婚事。


    可是迴想起書裏魔法師動不動就被高階魔法師殺掉的情節……她真的不敢。而且,成為魔法師最基本的前提——精神力要有10。


    當年她去測試過,很遺憾,精神力隻有9。


    精神力會增加不錯,但是可能性微乎其微。


    唉!沒有女主命的她,該何去何從?


    “夫人,小姐,到了。”車夫沙啞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他恭敬地打開門,退到一邊,頭低著,眼睛卻瞄向了貝爾家門口那個源源不斷往外搬著東西的大馬車。


    十來個神秘的黑箱子安安靜靜地擺在門口。


    在那漆黑無光的表麵,似乎流淌著一層層靜謐的符文。


    眾人又激動又害怕地把自己的胖手放在表麵,沒過幾秒又燙手似的縮迴來。


    “塞西莉亞小姐。”眾人眼巴巴地望她,像極了可憐的寵物狗貝貝。


    塞西莉亞在眾人的驚唿聲中大馬金刀地打開盒子,不由傻眼——魔法書和魔法道具。


    “可惡!”她重重合上箱子,小臉皺成一團,她還以為是什麽好東西,這卡萊爾,真的是,她又不能成為魔法師,拿這些東西來刺激她?


    ————————————


    恨恨上樓,塞西莉亞心情不是很好,這份不好,在看到巴特勒房間裏出來一個小姑娘後就更不好了。


    小姑娘絕對沒成年,紮著兩個麻花辮,看起來像是奴隸之子。


    “貝爾小姐。”她誠惶誠恐地行了個禮。


    塞西莉亞揮手讓她離開,“啪”地一下推開巴特勒房間的門。


    巴特勒穿著一身純白睡衣,正在像模像樣地看書。


    “姐姐,有事嗎?”他顯然聽到剛剛外麵的對話,有些羞澀地拉過被子披在身上,試圖擋住什麽不可描述的東西。


    塞西莉亞想伸手指著他罵,話到嘴邊又咽了迴去。


    “巴特勒,別那樣做,等你成年了……”


    “姐姐,我沒有。”巴特勒突然出聲打斷她,睜著一雙蔚藍色的眼睛炯炯有神。


    “我睡到一半,發現屋裏多了個人,她說是父親讓她來的,我讓她迴去了。”


    塞西莉亞一怔,反而覺得古怪。她沒有特意教過巴特勒,他怎麽能有這種覺悟?


    巴特勒抿唇,他下床走到書桌旁,把自己剛剛弄亂的書一本本收好。


    “姐姐,我有喜歡的人,她……特別討厭貴族,特別是那種事。”


    少年落寞的聲音蕩.漾在微冷的空氣裏,小小的側臉竟顯得有幾分堅毅。


    “平民?”塞西莉亞躺到他床上,雙手捂著眼睛,一時之間竟然後悔起來。貴族與平民的苟.合是不被祝福的,她寧願希望巴特勒流連花間,也不希望他為愛煩惱。


    “不,”巴特勒搖頭,“是奴隸。”


    這下塞西莉亞真坐不住了,她“唰”地起身,橙色長發垂在身後,像是一團濃鬱的火。


    “巴特勒。”短短三字,包含了濃濃的警告。


    巴特勒笑笑,並不把她的警告放在心上。


    “姐姐,很晚了,你迴去吧。”


    “巴特勒。”


    “姐姐——”巴特勒咬重這兩個字,明顯不欲多談。


    走到門口時,塞西莉亞猶不死心地追問:“能告訴我,是誰嗎?我會替你保密的。”


    昏黃的燭光把巴特拉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他轉過身,隱在黑暗裏,無聲吐露兩個字。


    塞西莉亞的瞳孔慢慢縮小、放大,最後凝聚成蔚藍的、冰冷的豎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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