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黃的稻穀已經成熟,沉墜墜地壓彎了杆子,又是一年收獲的季節。


    南龍市氣候溫暖,稻穀一年可以成熟兩季,對於農民來說可以獲取更多糧食,對於學生們來說,則意味著放農忙假。


    放假前鄧老師在課堂上宣布了兩個消息。


    好消息當然是放農忙假,迴家幫忙割禾。


    雖然學生們還小,幫不上什麽忙,但向農民學習的態度還是得有的。


    壞消息就是放假迴來得考試,語文數學兩科一起考試,希望大家放點心思在學習上,別聽到放假心都跟著跑了。


    黃華濤坐在楊小小身後,唉聲歎氣地說:“我讀了這麽久書,還沒考過試呢,萬一考不及格,……”


    想想就覺得可怕。


    他覺得自家老媽的鬆枝掃帚已經蠢蠢欲動了。


    鄧老師聽到了他的話,笑著說:“不用擔心,考試的題目都很簡單,就是測試一下大家的水平而已,不需要有太大的壓力。”


    她掃了一眼講台下,看到學生們要不憂心,要不懵懂,隻有一個人端端正正地坐著,不動如山的樣子。


    她想,楊小小自從休完病假迴來以後,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文文靜靜恨不得大家不要注意到她,現在的話雖然也很少說話,但是精神狀態非常好,和其他的小同學也能玩到一塊。


    難道家庭的變故能讓一個人迅速長大?


    她不由得可憐起這個孩子。


    在她看來,楊小小非常聰明,學習起來能夠舉一反三,性格穩重又大方,是老師們喜歡掛在嘴上的“看看別人”。


    放學後,她特地找楊小小聊天:“你最近的進步非常大,不僅學習,和同學之間的交往也是,大家都表示很喜歡和你相處。”


    正在收拾書本的楊小小覺得老師大概忘記了,前不久楊建國帶著幾個初中生到這裏來找說閑話的人麻煩。


    她一臉乖巧:“呃,謝謝鄧老師,我會繼續努力的。”


    鄧老師滿意地點點頭,摸摸她的頭:“好的,加油。”


    農忙假開始以後,無論大人小孩,老幼青壯,都將精力投入到秋收當中。


    楊何玉穿著長衫長褲,揮舞鐮刀,連一起割禾的幾個後生也沒有她這麽快。


    林仁琴觀察了一陣,心裏暗暗點頭,和區芳小聲說:“何玉同楊海離婚了,有沒有想著再找一個?”


    區芳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還沒呢,她有自己的主意,硬頸得很。”


    “一個女人家,還帶著個小孩,家裏沒個男人怎麽行,就算比男人能幹,她還是個女的。”


    見她說到這個份上,區芳問:“你的意思是?”


    “我有個表親,男的,三十五歲……”


    區芳故作驚訝:“‘男的’這一點不應強調了,難道你要給她介紹個女人不成?”


    林仁琴失笑:“不要捉字眼了,我這個表親前些年沒了老婆,有兩個小孩,大的那個十五歲,小的那個十歲,他也不想再生了。”林仁琴說。


    區芳心裏盤算,這不是剛好嗎,女兒不能再生育,這個男家也沒有這個打算:


    “能不能接受小小跟過去?”


    林仁琴啊呀一聲:“這件事情忘記和他說了。”


    這件事這麽重要,她偏偏忘記了。


    “大嫂得閑和那邊說一聲,不過事情能不能成,要看何玉的意思。”區芳一邊說一邊割禾,手上的功夫沒有絲毫拉下。


    “好,等收完禾,我去他家問問,”林仁琴說,“你這次不會能再由著何玉了,哪能給她想嫁給誰就嫁給誰?別的不說,做父母的,比她多吃兩年飯,做人做事都能考慮到方方麵麵,年輕人就沒想這麽多,腦袋一熱什麽都顧不到了。”


    區芳心裏苦澀。


    勸也勸過了,如果能管,早就管住了。


    林仁琴見妯娌神色低沉,暗罵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我們要向前看,以後還有好日子呢。”


    “如果不是因為我,她也不會搞到現在這樣。”


    “你這個婆子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林仁琴說,“何玉離婚和你有什麽關係,你當初沒勸她、沒說她嗎?”


    區芳搖搖頭,不願意多說。


    這時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跑過來,對林仁琴說:“嬸婆,彩英嬸的郎家來吵架了,你快迴家去看看!”


    林仁琴認出他是村裏的孩子,皺著眉頭說:“來吵架?怎麽迴事?”


    何彩英的郎家不是隔壁鎮的馮家和嗎,好好的不去割禾,來家裏吵什麽架?


    小男孩說:“我也不知道。”


    林仁琴四周望望,楊安、楊平和趙美風都在田裏,何彩英和楊秋月不在,楊田康今天去大隊開會了。


    區芳說:“我也去看看。”


    “我叫楊安和我一起去,沒事的。”林仁琴不願耽誤她賺工分。


    區芳說:“多一個人,多一個幫聲的。”


    林仁琴想想也是,楊秋月一個妹子人家,楊安又不會說話,而何彩英又太會說話了。


    她叫上楊安,和記錄考勤的副隊長說了一聲,三個人急急忙忙地往家裏趕去。


    大家都去秋收了,村子裏靜悄悄的,他們剛到巷子口,就聽見何彩英哭天搶地的大嗓門:“一片好心,被人冤枉,你馮家和就是個心狗肺!”


    林仁琴黑了臉,連忙走進去:“吵什麽吵,還嫌不夠丟臉嗎!”


    楊秋月一看林仁琴來了,馬上鬆了一口氣。


    她覺得今天太倒黴了。


    早上跟著大隊去割禾,第一次拿著鐮刀,還沒兩個小時腰板就直不起來了。


    她覺得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小學畢業以後不讀了。


    當初何彩英說上工以後可以自己拿錢票,結果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何彩英把錢票攥得緊緊的,能漏出一分錢來就算輸。


    林仁琴見她太累,剛好今天輪到何彩英準備午飯,便讓她們兩個一起迴家準備午飯。


    何彩英百般不樂意。


    請多少假,就得扣多少工分。


    雖然現在沒有分家,但□□發錢的時候按照出工的工分來發秋月一請假,她拿到的就少了。


    但她拗不過林仁琴,隻能心裏暗念“多管閑事的老婆子”,帶楊秋月迴去煮飯。


    楊秋月迴到屋子剛喝下一口涼白開,臉上的汗還沒幹,馮家和帶著楊梅娟氣勢洶洶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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