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田村村口有一顆枝繁葉茂的大榕樹,最壯的樹椏上綁著一個嘶啞的喇叭,每天早上喇叭裏會傳出隊長楊田生的聲音,先是中氣十足地念了一句語錄,然後讓大家到穀場集合,要去參加勞動了。


    人們擔著鋤頭,戴著草帽,三三兩兩地從家裏出來,向穀場走去。


    喇叭聲伴隨著滋啦滋啦的雜音,穿過清晨薄薄的陽光和稀疏的露水,送到了楊小小的耳邊。


    她抱著被子,露在衣服外麵的小手瘦骨伶仃,大紅的牡丹印著臘黃的臉蛋,好歹將她的氣色襯得好看一點。


    一聽到喇叭裏舅公咬字不準的塑料普通話,楊小小知道自己該起床了。


    在被窩裏滾了滾,才萬分不舍地離開一直誘惑她繼續蒙頭睡覺的床——與其說是床,不如說是用磚頭壘起來的床板,她睡的這個房間比較大,除了用作睡覺以外,還用來儲物,用一道布簾隔開。


    布簾是母親一針一線縫成的,拿平常用不上的布頭布碎,所以花花綠綠什麽顏色都有,陽光剛好照射到布簾的一角,微風緩緩吹進來,吹得簾子像水波一樣蕩漾。


    楊小小覺得自己一定是來這個年代久了,竟然會覺得這樣的撞色有幾分好看?


    她不由得想迴床上再睡一個迴籠覺,畢竟夢裏什麽都有:裝滿了可樂雪糕西瓜的冰箱,她走了三條街才從某某家私拖迴來的據說是帝皇級享受的床墊,才剛裝修好的大兩居,這些都隻能在夢裏見了!


    她雖然是一個孤兒,但對現實生活沒什麽不滿,為什麽老天會安排她穿越?


    晚上睡覺還在自己溫馨的小屋,早上一起來就是泥磚房子,這麽大的對比她接受不了,當時還自閉了很久。


    幸虧當時生病,大家以為她沉默寡言是因為生病的原因,沒有引起過多的注意。


    想到這裏她的心就好痛,痛得就著蘿卜幹唿嚕了兩碗番薯粥。


    楊何玉見女兒吃得肚皮飽飽,不由得說:“不要吃太多,小心胃受不了。“


    區芳說:“看來我們小小生完病以後胃口好得很,能吃的話吃多一點。“


    楊何玉很無奈地說:“媽,她才剛病好,哪能一下子吃太多呀,到時候胃頂不順,受苦的還是她自己。“


    楊海也替妻子說話:“何玉說得對,剛病好,不應該吃太多,對胃不好。“


    連女婿也這麽說了,區芳便不說話了,嘴巴裏嘟噥了一句:“這些粥,還加了番薯絲,就算吃三碗肚子也不飽。“


    楊何玉看看丈夫,又看看區芳:“媽。“


    楊海摸摸女兒的烏黑發頂:“如果等下肚子不舒服,記得找爸爸拿藥吃。“


    楊小小點頭。


    吃完早餐以後,楊海挎上軍綠色的挎包,去衛生所,他是大隊衛生所的醫生,不用去上工。


    楊家的一家之主楊田康在廣播響起的時候已經隨著隊伍一起到田裏勞作了,楊何玉到門後拿上兩把鋤頭,又叮囑了楊小小幾句讓她不要亂跑,兩人才出門。


    楊小小:其實我真的年紀不小了。


    不過被關心的感覺還蠻不錯的。


    她搬了一張竹椅,坐在院子裏發呆。


    這幾天她將楊家的情況摸了一遍,楊家人口簡單,楊田康和區芳兩夫妻隻有一個獨生女兒,就是她的母親楊何玉,她的父親楊海是到紅星大隊插隊的知青。


    普普通通的一個家庭。


    但她不是一個真的隻有八歲的小孩,自然看得出楊何玉和楊海之間的不對勁。


    這對夫妻相處的模式不對勁,用文藝一點的話來說就是躺在一張床的兩個陌生人。


    她來到這裏的契機是原主生了一場大病,直接沒了,楊何玉為了照顧她,讓她的被鋪搬到自己房間去,她還以為會聽到一些聲響,結果沒有,兩人的對話僅止於問孩子的病情,其他時間就是各幹各的活。


    楊何玉拿出破衣服縫縫補補,楊海在煤油燈下看書。


    如果說她在場的時候是因為孩子在,避嫌,可其他時候也不見得有多親密。


    心理年齡已經奔三的女青年楊小小可以斷定:這對夫妻之間出了問題。


    按理來說,雖然便宜爸爸長得眉清目秀,又是知識青年,但便宜媽媽也不錯,一反遺傳規律,長得不像外公外婆,而是杏眼桃腮,漂亮得不行,就算天天下地幹活,皮膚也是又白又嫩,在黑得發亮的人群中絕對讓人一樣就看到。


    用外婆的話來說,當年便宜媽媽年輕時,是紅星大隊有名的漂亮姑娘,不知道多少人想娶她。


    楊小小很想糾正一下她:便宜媽媽現在也很年輕,才28歲呢。


    想到這裏,楊小小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突變的基因在自己這裏又恢複了正常,兩位俊男美女的組合,生下的女兒又黃又瘦,她該不會是撿迴來的吧?


    這時候門口探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小小,我到河裏去撈蝦,你要去嗎?”


    來的是楊田生的大孫子楊建國,楊小小要叫他表哥的。


    他已經為到河裏撈蝦做好了準備,連鞋子也換成了木屐,腳趾頭不安分地在動來動去。


    楊小小看著他被曬得黝黑的小臉蛋一笑就露出雪白的牙齒,連忙搖頭:”不了,我不去了,你去吧。“


    白露已經過了,早晚十分清涼,但中午確實曬得人皮膚發燙,她還是不去湊這個熱鬧了。


    楊建國說:“真的不去嗎?”


    楊小小意誌堅定寧死不屈:“真不去。”


    楊建國十分失望:“晚上可以加菜哦。”


    楊小小聽到加菜兩個字,眼睛為之一亮:“我去!”


    楊建國:剛才不是說不去的嗎?


    楊小小:骨氣是什麽,可以吃嗎?


    “三哥等我一下。”她飛快地跑進房間,換了一雙木屐,噔噔噔地跑出來。


    這雙木屐是外公用木頭給她做的,十分小巧,兩根廢輪胎割出來的帶子從木屐底部的小洞穿出來,將五隻腳趾分成了兩部分。


    區芳出門前給了她兩分錢,讓她乖乖呆在家裏不要亂走,要是供銷社收貨的人來到村裏,可以拿來買糖吃。


    她聽到遠遠傳來了收貨人的大嗓門,把兩分錢也放在口袋裏。


    全身上下資產隻有兩分錢的楊小小覺得自己真的非常非常的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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