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青嵐神一般的操作, 明世子的這個年一點兒都沒過好, 他總會時不時的會想想起掠過眼前的那一道暗光,有時在夢裏還會看見一把長了翅膀的亮閃閃的匕首向他飛來然後,就醒了, 醒了之後,想睡都睡不著覺了。


    這個折磨勁兒喲, 別提了。


    年初二去謝家拜年, 明府上上下下幾十口人, 浩浩蕩蕩就去了, 這種情景,就跟吃大戶似的,青嵐看了之後特別同情謝家老舅爺。


    謝家三房人, 上下加起來也有小一百, 人丁屬實興旺,已經五世同堂。


    老夫人的爹早就沒了, 現在的家主是她大侄子。家裏最年長的就是老夫人的大哥, 耄耋之年的一個清瘦老頭兒, 發須皆白,麵色紅潤,身上卻是打理的異常整潔,跪坐在室內的時候, 裸著雙腳,不穿棉襪,背脊挺直, 風儀出眾。


    是個老神仙似的人物。


    不止是他,謝家這一溜兒孫們個個是美姿儀的帥哥們,看著特別養眼。


    美夫美婦及一眾大小美妞,青嵐覺得自已仿佛跌進了美人窩。


    謝家人的美,是不帶一絲侵略性的,男子表現在教養和風度上,女子表現在貞順和柔典雅靜謐上,她們把自已活成了一副畫,展開之後,就能看見動靜皆宜、不疾不徐、婉轉蛾眉的仕女圖。


    明家四姑娘和謝家的姑娘們是一般模樣的神韻,屬於可以無縫連接的那種。


    然後,在一群形態一般的姑娘之中,青嵐和三姑娘就顯得特別出眾,仿佛一群翩翩白鶴之中夾進了兩隻彩鳳。偏大的那隻彩鳳氣質逼人,氣勢淩人,隻要她一抬頭,眼神一掃,那群白鶴便立刻淪落成一群禿毛雞。偏小的那隻彩鳳隻要一撲騰到鶴群中間,就開始輕薄那些鶴兒,摸手摟腰,左右逢源,盡幹些登徒之事,惹得鶴兒們嬌笑連連。


    看到青嵐輕薄自己的侄孫女們,老夫人臉上臊得慌,在座中一眾人的戲笑中輕輕用袖子遮了一下臉。孽障,等迴去後再收拾她。


    老夫人的大嫂已經故去,餘下兩個嫂子,一個纏綿病榻,大概也就這一兩年的光景,一個倒是硬朗,被青嵐逗的笑的前仰後合,牙床都露出來了。


    她一邊笑一邊拍著小姑子的手說“你這小孫女我喜歡,舊年見時,她還是個胖團子,今年再見,就成了一個小嬌嬌。這模樣長的好啊,性子也好,活活潑潑,大大方方的,可惜早早就訂了親,要不,我非討了來當孫子媳婦不可。得了閑,多送她來住幾迴,咱家的小女郎們都太乖了,去了別人家容易吃虧。上迴九丫頭迴來跟我說,明家五妹妹是個很有趣的人,她實在喜歡極了,央了我請她們姐妹們來玩兒,可惜年前事情多,竟沒請成這時局,唉。”


    老夫人便試探著說“三丫頭隔了年就十五了,她爹媽也是覺得這時局不好,便沒給她相看人家,當下這情勢,選個知根知底的人家太難了。”


    謝家三老太夫人便笑說“三丫頭不用急,我看她是天上的鳳,落不到尋常樹枝上,慢慢找,總能找到合適的人家。”


    老夫人便放開這茬不提,和嫂子說起了其它事。謝三老太夫人含笑看小姑子做各種小女兒姿態,仿佛還是五十年前自已麵前那個天真的小女孩兒。先祖父舍了單純的這個孫女給明家,隻因為她不夠端莊溫婉有心計,而把那個端莊的人人稱讚的大孫女送進了宮。這世事,就是這麽難豫料,單純的這個小孫女到如今已是兒孫滿堂享著清福,快七十的人了,還是留著當姑娘時的單純,可見那日子過的多舒心;而抱有大期望的那個,卻是年紀輕輕的就殞在了後宮。


    真是福壽自有天定,非人力可左右呐。生的好不如嫁的好,嫁的好卻比不得命好,有些人,生下來就注定了是能享福的命啊


    比如明家三丫頭,和先惠嬪多麽相像,禮數足,心氣兒高,處處要強,是盛京中數一數二的貴女模範。可她看著,這三丫頭卻處處比不上五丫頭,一個是曲高和寡,一個是和光同塵,不一樣的。


    人呐,有時得認命,最怕的就是心強命不強,這種人,不用別人逼,自已就能把自已逼死。


    年前盈盈給青嵐縫的香袋這時才正好派上用場,小表妹,大侄女侄媳的加起來二十來個,還有一隻兩歲的小團子奶聲奶氣的喊她表姑婆這些人,眼巴巴的瞅著她,作為長輩,也不好意不給禮物不是。


    好在吉祥周到,早早的就備好了禮物,用一隻小垮包隨身帶著,青嵐需要的時候,往包裏一掏就行了。


    過年喜慶,四夫人送來的北戎彩錦製成的披風正好完成,五彩斑斕又金織玉繡,華麗的讓人炫目。今天來謝家正好穿了一件,這種色彩鮮豔的衣服,謝家姑娘們是決對不會穿的,不合審美呀。但是小孩子除外,謝家還有幾個五六歲的小女娃兒呢,她們年齡小,正是喜歡各種色彩的時候,看見青嵐身上的披風那是喜歡的不得了,摸了又摸,摸了又摸青嵐先是給謝十一送了一隻這件衣服裁剩的彩錦香袋,然後,一群小孩子立刻跳出來,這個喊“五姐姐”,那個喊“五表姑”,吉祥背的一包彩錦香袋立時就分完了。


    一群大大小小的女孩子倒是不怎麽鬧,說話做事都是柔柔靜靜的,但是另一個院子的男孩子就不一樣了。


    每個男神在修煉成神之前,大多都是熊孩子,且還是貓狗都嫌棄的不行的超級熊孩子。


    明家小八小九和謝家一眾同齡的表兄弟表侄子都是同窗,一年裏頭有大半年都是同吃同住在一起的,那個感情論起來,可就深了。


    感情一深就容易沒大沒小,也不喊兄弟叔叔,隻管小八小九的叫著,一窩蜂似的湧著要去放炮仗,然後是一頓劈裏啪啦響,蹦起的竹筒都跳過院牆衝進這裏來,差點兒蹦著人。


    放完炮仗,又開始不消停了,謝家幾個小公子說今天莊子上送來了幾頭鹿,要去涼亭上烤肉吃。


    廚房隻能送了一隻大鹿腿過來,點了烤爐加了木炭,涮上香油和鹽粉,架在爐上烤。


    小八小九愛得瑟,在大家等待鹿腿成熟的時候,他倆就叭叭的得瑟開了。


    小八說“我爹給我倆送迴來兩匹烏雲踏雪,可神駿了,我的那隻馬額頭心有一撮白,名叫雷神,小九的那隻頭上沒白毛,名叫閃電。我爹說讓我倆先和它們熟悉熟悉,喂喂料、刷刷毛、沒事帶出城跑兩圈,慢慢適應。可是你們知道麽,這就是兩匹活祖宗,忒難討好,我倆費了不少勁兒才讓它們熟悉了我們。平時對著我倆的時候,那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沒事兒就用屁股對著我們,尾巴直往臉上掃,我倆也沒少被它們噴口水。嗬嗬,那天我五妹從馬廄邊上走過時,好家夥,那兩東西嚎的別提多歡了,一個個的腆著臉往我五妹妹身邊擠,硬是一蹄子把我倆踹開,擠到我五妹妹麵前。嘿嘿嘿,然後,它們不小心噴了我妹妹一裙子口水,我五妹就說“哎呀,髒死了。”特別不待見的樣子,哈哈哈,就為這,那兩臭東西三天沒吃料,差點都不想活了。我五妹妹又說“這些小東西,沒事就愛矯情,又不是小娘子,鬧的什麽脾氣再多餓兩頓就好了。”然後,哈哈哈哈哈,那兩臭東西現在可乖可乖了,再沒給我倆鬧脾氣。”


    一幫聽眾聽得羨慕的不得了,謝家以前是文臣之首,雖然現在不如以前輝煌,那也不可小覷,族中子弟都教之以君子之禮。君子六禮,禦射自然不能缺,謝家也有馬場,可惜養在裏麵的馬都是駑馬,沒靈性。好馬通人性,小八小九的這兩匹馬,肯定是萬裏挑一之神駒。人選馬,馬也會選人,這兩匹馬算是正式認主了,雖然這種過程讓人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小九補充說“我五妹妹說,這兩匹馬一看就是公的,因為公馬才會在錯過最心怡的主人後會將就著認別的主人。這要是母馬,既使錯過心怡的主人也不會將就,它會等下一個更好的主人。”


    這話說的,一幫小青年都麵麵相覷,總覺得這話含沙射影不對勁兒,就是沒找出來是哪裏不對勁兒。


    謝家的少年又問“我聽二伯說,你們家的小哥兒幾個都在打鐵,有這事兒”


    說到打鐵的事,小哥兒倆就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傾倒,看看人家謝家小郎們的手,一個個如竹似玉,修長清雋長的極好看,一個疤點兒都沒有。再看看他倆的,手心上有繭,手背上有疤,就不像讀書人的人。


    然後兩人開始說起青嵐的喪心病狂、不通人情、不睦兄弟、鐵石心腸,隻要那根兒綁了彩帶的小皮鞭一響,他倆立刻就變成了賣藝人繩子上的那兩隻猴,讓幹啥就得幹啥。


    兩個人說,一群人聽,嘻嘻哈哈好一陣子。直到鹿腿上的肉香傳來,他們才停了話頭。


    小八小九被青嵐喂的有些嘴叼,這麽簡單的烤肉有點看不上眼,於是小八從懷裏掏出一柄鑲了各種寶石的匕首,細細劃開鹿腿肉,小九喊了幾人去小廚房找調味料,不放香料和茱萸籽粉的烤肉不是合格的烤肉。說到烤肉,他們最拿手,畢竟鍛鐵房還叫另一個名字,烤肉房。烤全羊都烤過,這小小一個鹿腿自然不在話下。


    這也是五妹妹教導有方的結果啊血與火的深刻教訓


    謝家大廳裏,謝明兩家人也在討論關於明家小哥兒幾個打鐵的問題。


    一廳的人討論的熱切,唯有明世子一個人,有滿腹的心事卻沒辦法說。謝三舅用手捏著青鬆青柏兩人的胳膊,遒勁結實,身板確實是變的健壯有力了。就連青梧青桐兩個,臉色也不像以前蒼白,腳步不再虛浮無力。


    謝家大老爺子在廳中問“聽說,建議青鬆他們打鐵的人是小五丫頭就是背下那張藥方的那個小人兒”


    老侯爺點頭說“就是那個丫頭,做事慣來不成體統,偏偏總能歪打正著。”


    謝家二老爺子撫著長須說“這是她的運道,旁人學不來的,你更學不來。人家能用一隻香袋換一壇子紅顏醉,你就不行,千金不得。這遲來五十年的聘禮,你帶來了沒”


    老侯爺“不是,怎麽這茬還揭不過了呢你損著我還想跟我要酒喝美的你,沒帶,我就剩三兩了,這輩子就靠那三兩酒活了。”


    青森這時候正好送一盤烤鹿肉過來,聽見老侯爺這麽說,就“咦”了一聲,對老侯爺說“那不用,小五兒前些日子埋下了十來壇酒,說那就是紅顏醉,等個五年就能啟壇了,到時咱就不止三兩紅顏醉了。”


    個倒黴孩子,你知道什麽呀你就亂說,那紅顏醉是小五兒能釀出來的麽做夢呢吧


    青森怕老侯爺不相信他說的話,就又說“祖父你別擔心,小五兒說釀那個挺簡單的,她嚐過一遍就知道該怎麽釀了。”


    一屋子人笑嘻嘻的都不拿他的話當真,隻有明世子,一聽到侄子口中“挺簡單”這三個字後,腦袋就反射性的一抽,又開始疼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127 16:23:1920200129 13:59: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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