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青嵐看到了這府裏的男主人, 她那個侯爺祖父。當時, 因為最後一塊炙烤小羊排, 青嵐正和老姨奶奶倆互相爭搶。


    老姨奶奶說“你上午嗆過水,肚子裏不幹淨,肉吃多了小心不舒服。”


    青嵐說“您下午吃過了兩碟子涼果子, 這羊肉本就性熱, 又用炭火烤過,一冷一熱, 吃多了積在肚子裏晚上該起夜了。”


    老姨奶奶說“我這麽吃習慣了, 不妨事。我食量大,吃不飽的話晚上會睡不著覺。”


    青嵐“我今天在水裏撲騰了那麽久, 身體都虛了, 該多吃一點補補。”


    老姨奶奶瞪了她一眼, 拿起身前的碗恨恨的往嘴裏送了一筷子粟米飯。


    不是青嵐不敬老愛幼, 著實是這老太太的吃相太兇殘了。一份大盤裝的炙烤小羊排有十來根,老太太一個人蘸著黃豆粉和胡椒鹽混在一起的料粉啃了十根。桌幾上擺的一條燴魚和幾碟清淡些的時蔬菜品動都沒動一筷子,她這個身體再加上這麽個吃法,很容易得高血壓。


    為了日後有好日子過, 這個靠山決不能出事。


    而且不可否認, 這小羊排烤的外焦裏嫩, 火候恰到好處,雖然少了一味孜然粉缺了點兒味道,但是, 已經很不錯了。


    祖孫倆你來我往的爭著最後一根肋排,一屋子的丫頭眼觀鼻、鼻觀心的垂著頭不發一語,好似早已經習慣。


    正因為她們這種見怪不怪的態度,青嵐才敢試探的放肆一迴。被這樣的老姨奶奶養大的明五姑娘,也不可能是平常意義的閨中少女,況且,能在莊子的小河裏玩兒的小姑娘,可不算是個中規中矩乖乖巧巧的姑娘。


    果然,得跟著老姨奶奶的性子來才對。


    然後,老侯爺來了。


    老侯爺,明正德,已經六十有七,清清瞿瞿一個文氣十足的儒雅老頭,看著不像勳貴之族的侯爺,倒像個執鞭多年的老夫子。


    這個老夫子不太古板,他還略有些傲嬌,會一翹一翹著花白的胡子和老姨奶奶鬥嘴。


    他一進來看見小老婆和小孫女都是這副見肉眼開的德性,當即提了袖子遮住臉叫到“咦呀,真是不堪入目,規矩呢體統呢真真是、真真是”


    青嵐險些被嘴裏的羊肉給噎住,這是,唱大戲呢


    老姨奶奶把筷子啪的一聲放在拍在桌幾上。


    “體統個屁,你唧唧歪歪個什麽,吃了沒過來吃吧。”


    老侯爺指著老姨奶奶“越發不成體統了,都是讓她給寵的,女子之德全然棄之腦後了。”


    老姨奶奶越發不耐煩“就她一個人寵你沒寵”


    青嵐又噎了一下,哦豁,這可話太有內涵了,這個世界的人都放的這麽開嗎


    然後老姨奶奶又說“我一個老姨奶奶要什麽女德那破規矩是能吃呐還是能生兒子呐我沒女德,照樣生了五個兒子,有本事你別鑽我被窩呀。”


    老侯爺一陣急咳,這話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說麽況且這裏還有個孫女在呢,讓孩子汙耳朵,讓丫頭聽著也不尊重呐。


    青嵐裝作不明白那是什麽意思,一心一意的撕著羊排上的肉往嘴裏塞。這世界真是太開放了,不止妻妾關係不純潔,就連私密事都能隨口拿來說。


    至於老侯爺,老姨奶奶這麽懟他,青嵐以為他會甩袖而去,誰知他竟坐過來了。


    青嵐這可算是長了見識了。


    她突然開始期待和其他人的見麵。


    來了這麽一個老夫人後,青嵐和老姨奶奶默契的開始食不言寢不語,安安靜靜的吃完飯,漱了口,然後洗手,然後,發呆。


    吃飽後最幸福的事情就是什麽都不想,把腦子放空,發呆。


    老侯府看著這祖孫倆同出一轍的模樣動作,又想拿袖子遮臉了,這真是,毫無貴女風範呀。


    最後看在小孫女那圓圓的臉蛋的份上,硬是忍了下來。


    等她倆發完呆,老侯爺才開始說事“從明天開始,讓小五兒生病,落了一迴水,該生一場大病的。”


    事情雖已明了,胡家也處置了自家姑娘,他可不相信這件事隻是小姑娘的一時興起所致。後麵的事情還沒明朗之前,孩子們不能再出去了。


    “還有,明日裴家人會來,小五兒可別像現在這般沒個體統,裝也要裝出淑女樣子。”


    世家有世家的臭規矩,勳貴家多是當年由草根升上來的,沒那麽講規矩。裴家的事,多半人都知道,也就他們自家藏著掖著。


    也就是五兒子一時不慎才被裴家二郎忽悠著給女兒訂了這麽個親事,憑老侯爺自己,他是看不上裴家的行事的。擎著個世家牌子不撒手,看著極是體麵堂皇,幹的也不過都是雞鳴狗盜之事罷了。


    好在裴家小兒不錯,有幾分血性幾分綢繆,還能韜光養晦,是個正經男兒樣。


    至少比他親爹要強上幾分。


    青嵐聽老侯爺這麽說,頓時有些頭疼,裴錚這會兒在裴家並不受重視,身邊連個自己人都沒有,崔氏是肯定不會紆尊降貴到明家來的,那麽,他便隻能自己來了。


    和一個純精神病基因攜帶者見麵可不能算好體驗。


    但這事吧,還拒絕不了。未婚夫來探望出了事的未婚妻,這是理所應當之事,來了不會被人詬病,不來才會被人指摘。


    來就來吧,不就一個小神精病麽,更大的她都見過。


    天色灰蒙蒙的,好像五更剛過,青嵐就被幾個丫頭扯了起來,按住一頓的拾掇,變成一隻打著嗬欠的伶伶俐俐的小胖妞。


    青嵐透過窗格往外看,西天上還掛著一支可憐兮兮的的月牙兒,各屋的燈火已經亮了。


    院裏有一口井,打水聲不停,撲通、嘩啦,還有水濺在青石板上的聲兒。


    仆婦們腳步匆匆,有人在低聲說“快一點,老姨奶奶的衫子薰好了沒”


    另一個人也低聲迴答“好了好了,這就來了。”


    又問“侯爺的襪子呢”


    又答“也薰好了。”


    青嵐聞了聞自己的衣衫,是有股淡淡的香氣,不重,聞著挺自然。鵝黃色的衫子穿在身上,活像一隻胖鵝崽兒。


    銅鏡是在妝奩匣子裏,匣子一打開,銅鏡就鑲在匣蓋上,為了方便人梳妝打扮。


    青嵐努力睜大眼想從昏黃的銅鏡中看清楚自己的模樣,可是室內暗淡,縱使匣子邊上點了兩支蠟燭,她依舊看的不甚清楚,人影幢幢,燈火隱隱,隻看到一張模糊的大胖臉。


    算了,不看了。


    吉祥說“姑娘,用不用敷粉”


    青嵐的腦海裏立刻浮現出某國藝伎的形像。於是她搖了搖頭,頭上的玉片一陣嘩啦啦。


    十歲來迴的小姑娘,敷的什麽粉,她這樣白白嫩嫩清清爽爽多好。


    於是便緊著催著青嵐快點兒走,老姨奶奶早就妥當了。老姨奶奶不用見天兒的給老夫人請安,隻隔三差五的去一趟就行,這是夏天,晚上好過的很,前半夜略有些熱,後半夜就爽快了。所以老夫人睡的好,用不著老姨奶奶多去,這要是冬天,十天裏有八天,老姨奶奶都在老夫人的榻上睡著,老侯爺隻能搶到兩天。當然這個事丫頭們沒給青嵐說過,所以她不知道。


    老侯爺早早就去了書房,青嵐並未碰上,隻老姨奶奶一個精精神神的掄著兩隻胳膊鍛煉身體。


    青嵐也不知請安禮是什麽樣的,便福了福身,老姨奶奶說“我這兒不用拘束,看著怪別扭,你還是快去上房吧,你祖母該等著了。為了你這個請安,我生生少睡了幾年的懶覺,早上正睡的香,就給人叫起來了,哎呦,快去吧,我這會兒還能睡個迴籠覺。”


    可不待見的樣子。


    這一定是親祖母,嫡祖母可不會這麽明著嫌棄孫女。


    今天還得裝迴病,是得早去早迴。


    老夫人的院子在老姨奶奶住的院子的右前方,隔的不遠,隻隔著一個小花廳,轉過遊廊花廳就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院名疏風,院內雅到極致,兩株骨格清奇的老梅樹,葉子都疏淡的正好,廊角有幾叢閑蘭,被細細打理過,葉子幹淨油亮,葉尖還掛著露珠。一個糊了水紅色窗紗的窗子外,立著幾叢翠竹,竹露簌簌而滴,滴答落在石板院麵上。


    院裏的一應物器都很別致,看著又覺得皆有出處。


    看來這件老夫人還是個雅士呀。


    事實上,這位老夫人不止是個雅人兒,而是個美人兒。美人在骨不在皮,有些風韻,越是老越能突顯出來。


    湖綠色裏裙外麵套著一件淺黃色衣衫,腰肢盈盈,笑容輕淡,發髻上隻在左邊簪了一枝月白月蘭,右邊卡著一隻玉扣。皮膚白皙潤潔,丹鳳眼,眼角有幾條笑紋,看著極是可親。


    青嵐是個顏控,而且是個重度顏控,見了美人兒立刻就想搖著尾巴撲上去。


    吉祥輕輕咳了一下,青嵐才發現,大屋裏不止老美人兒一個,還有好幾個美人兒呢,不過看著都不如老美人兒這般顯眼,一如月華,一如螢火。


    三個同樣纖瘦的有了點兒年紀的女人,應該是老侯爺另外幾個妾室,因著並未生養過,所以仍然體態婀娜。


    那隻老夫子還挺有福氣,妻妾全是一水兒的美人兒。


    另外三個就比較年輕了,衣服鮮亮,但容色憔悴,青嵐認出其中兩個是大夫人和三夫人,另一個應該是四夫人了。


    還有兩位,韶華年紀,一個圓臉,笑盈盈極是可愛,一個容長臉兒,俊眼修眉。這兩應該是大嫂嫂和三嫂嫂。


    東窗即明,晨光映迴這間堂屋,一室的國色天香。


    大美人兒一招手,青嵐就像隻胖鵝崽兒一樣顛顛兒的跑了過去,趁機偎在她懷裏,鼻腔立刻被一股軟香包圍住。


    這個才是正正經經的美人兒,不似那個死也要拉著她一道兒進黃泉的妖孽。


    老夫人摸摸青嵐的頭,又不住的摩挲她的小胖臉,歡喜之心可見一斑。


    “好孩子,咱家小五兒是個最可人疼的好孩子。還難受不”


    青嵐立刻委屈的點頭“嗯,兩胳膊酸疼的很,腳也軟的利害。”


    老夫人摸了摸她肉藕似的胳膊,又開始撫著她的兩隻小胖手。


    昨天被帶子勒過的手腕上顯出了一層青色,摸著倒也不疼,就是看著可怖。


    老夫人又是一連聲的“好孩子”,囑咐大丫頭雪佩去找府醫開幾副消痕膏。


    大夫人三夫人也是,恨不得把青嵐抱懷裏揉一揉,可惜自家婆婆抱著不撒手。小胖妞兒沒白疼,硬是扯著一身胖肉從水裏把她兩個姐姐都救上來了。


    老夫人還在輕言慢語的囑咐青嵐“一會兒裴家小郎上門,你隻管在屋裏歇著,不用特意出來見他。這事原都從他身上所起,自要由他來處置。昨天下午,胡家兩個姑娘驚嚇過度在家暴斃,另外兩個進了出雲寺為家人祈福。這事原不該對你說的,怕髒了你的耳朵,但我和你祖父想著,你和你幾個姐姐不一樣,裴家不是一般的人家,裴小郎的身份也不一般,日後這種事情總是避免不了的。咱家沒有這種醃臢事兒,但別人家的事情總要讓你知道幾分。以後要多長幾個心眼。虧得你爹不在,他若是在我眼前,我非得拿棍子抽他。還有,一會兒去看看你四姐,她驚著了,昨晚叫了一夜你,你過去給她安安心。”


    她說一點兒,青嵐就點一下頭,侯府這一代就五個親兄弟,打虎親兄弟,眼見著亂世又起,兄弟之間抱團抱的挺緊,關係也融洽,不用上演爭權奪利搶奪家產兄弟鬩牆事件。


    所以老夫人才說家裏沒有齷齪事。至於說青嵐和她姐姐們不一樣的意思,應該是婚嫁之事及婚嫁之人婚嫁之族不一樣。


    侯爺的姑娘想找個門當戶對的勳貴之家還是不難的,如無意外,青嵐姐妹們也該嫁入勳貴之家的。但在青嵐這裏出了意外,勳貴之家以前都是草根大老粗,雖然在富貴圈裏泡了好幾代,但在世家眼裏,他們仍然是低人一等的。


    在世族眼裏,便是公主下嫁到世家,他們仍然任為是在高攀。


    所以,青嵐在裴家人眼裏的樣子就是高攀,若是以後嫁過去了,各種刁難肯定是少不了的。


    讓她現在聽聽那些陰私也算沒錯,誰知道裴家人的人皮下麵藏的是人是鬼


    也不知道那種高人一等的氣勢是哪兒來的,反正他們就是這麽有自信,根底沒了不要緊,眼晴務必要頂在頭頂上不能放下來。


    出了疏風院,青嵐和走路嫋娜生姿,說話和風細雨的大夫人和笑意盈盈的大嫂一起去了四姑娘那兒。


    四姑娘的院子在大夫人院子的一側,有兩座拔起的小樓,東邊小樓裏原是二姑娘的住處,樓前種著一株梧桐樹,二姑娘出嫁後就空了下來。西邊的小樓是四姑娘的閨樓,樓前是一株丹桂,樓下還有幾個小花壇,種的都是比較清麗的花卉。


    四姑娘還在睡著,大丫頭吟秋上來行禮打招唿。


    “早上姑娘又飲了一次安神湯,剛剛睡著。”


    青嵐看看自家的丫頭,再看看吟秋,吉祥看著也不胖,但在吟秋麵前就顯的很結實。她這四姐自己纖瘦羸弱還不算,就連一屋子的丫頭都是弱柳扶風式的。


    真要碰上個什麽事,這一屋子的丫頭都不夠人家一拳撂的。還有這名兒,也是挺怎麽說呢,空泛泛的不識人間煙火。吟秋吟花吟詩吟雪,舞月弄月掬月酌月,還有一院子同樣瘦瘦弱弱的楊柳依依雨雪霏霏。


    這一位,可真是個矯情的小妙人兒。


    家學淵源,她這位大伯母估計也是從這麽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走過來的,到現在,她那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還帶著這種影子。


    仕女啊,輾轉蛾眉皆入畫。


    四姑娘既睡著,青嵐隻上樓看了一眼就下樓來,她還要去看三姑娘呢。


    那一位,也是個妙人,光眼睛裏就能流出一場大戲,不是個善茬。


    事實上也是,兩隻手包的包子似的,脖頸上還有於青及手指甲扣出的傷痕,這要換了四姑娘早哭倒了,這一位,語笑嫣然,巧笑倩兮,儼然似感覺不到手指的疼痛似的。


    “疼了好呀,疼才能知道自己還活著,我呀,硬是掙了一口命迴來。五妹,姐姐欠你一條命,以後,妹妹隻管平安喜樂的活,姐姐爭也要給你爭出清平盛世。”


    瞧瞧,人狠,話音兒也狠,大女主的遇神殺神遇鬼殺鬼的氣場撲麵而來。


    三夫人拍了一下她的背“盡混說,護你們姐妹的事還輪不到你,你父母兄弟都還在呢。魔怔了似的,自從昨晚睡來後就陰慘慘的,看誰都像仇人。胡家姑娘昨日晚上就被處置了,你的仇,你大伯已經幫你報了。”


    三姑娘隻是低頭笑了笑,沒有說話,隨即對大嫂二嫂說“五妹估計也累的很,勞您二位幫我把五妹送迴老姨奶奶那兒。”


    三夫人又拍了一下三姑娘,會不會說話什麽叫幫你把妹妹送迴去,擠兌嫂嫂是外人嗎


    大嫂二嫂並不介意,笑著把青嵐帶出三姑娘那兒,兩人相視一笑後,一左一右的握著青嵐的小胖手準備送她迴去。


    至於青嵐,青嵐覺得腦袋有點暈乎,這事越來越離奇了。


    話說侯府的風水好像真的有問題,來了她一個不夠,又來了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191228 17:51:5220191230 23:17: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墨竹小築 3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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