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漸深沉。


    遙遠的夜幕之上隻是零星散落著幾點星光, 沒有月亮。


    富岡義勇按照自己的記憶,來到了這附近一處門上有著紫藤花紋的人家——有著這些花紋的人家一般都曾經受到過鬼殺隊的幫助,心懷感恩,願意為鬼殺隊的隊員提供能力範圍之內的幫助。


    因為是鬼殺隊和狹霧山之間的人家, 富岡義勇其實在這裏借住過有幾次了,因此也還算熟悉。


    在謝絕了麻煩屋主人替他準備宵夜之後,富岡義勇拉上了門。


    他在床鋪上躺了好一會兒,但實在是沒有半點睡意。大腦放空了好一會兒之後,富岡義勇起身點燃了油燈, 盤膝坐在矮桌邊上, 並從隨身攜帶的行囊之中拿出了一本日記本。那是灶門禰豆子在他離開鬼殺隊之前贈與他的, 屬於她兄長的遺物。按照禰豆子所言, 這一本日記中記載的全都是炭治郎在狹霧山,也就是在鱗瀧左近次身邊接受劍技訓練的事情。


    她將這本日記贈與他,其實也是想贈與鱗瀧左近次。


    對於她的兄長灶門炭治郎而言,迴憶是一種可以和他人分享的東西。而當時的禰豆子隻是認為她的兄長或許會希望她這麽做, 於是就做了。


    而這是富岡義勇第一次翻開這本日記本。


    片刻之後。


    輕輕搖曳的火光之下,富岡義勇捏著書頁的手微微顫抖。


    他看見在灶門炭治郎的日記裏, 出現了本不該出現的人的名字。


    ——錆兔和真菰。


    日記裏麵記載的有關他們的事情是那麽的真實,上麵錆兔和真菰的性格也跟他記憶裏的十分相像。所有的一切都挺好的, 隻有一個小問題。


    灶門炭治郎為什麽會知道兩個已經死去的人的名字,還跟他們相處了那麽長時間。


    富岡義合上了書。


    他想,他一定是在做夢。


    都已經在做夢了,富岡義勇覺得他應該去睡覺了。


    於是他躺進了被褥中, 神情非常安逸地閉上了眼睛——沒有脫他那件花羽織。


    三分鍾後,他爬起來看完了那本日記。


    富岡義勇陷入了沉思。


    他沒有在沉思為何錆兔和真菰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他在沉思另外一件事情:


    曾經,他以為錆兔真菰死了,他的老師鱗瀧先生也以為錆兔真菰死了。


    如今,鱗瀧先生和錆兔真菰一起度過了快樂充實的兩年,而他還以為錆兔真菰死了。


    富岡義勇:“……”


    富岡義勇:“…………”


    富岡義勇拒絕繼續思考下去,他覺得自己真的應該去睡覺了。


    隻是最後,他還是失眠了。


    第二日清晨,幾乎是徹夜未眠的富岡義勇早早就告辭了這戶善良的人家,並踏上了迴去狹霧山的道路。


    因為心裏麵有太多根本無法解釋的困惑,以及一種莫名的心悸和預感,促使富岡義勇趕路的速度比昨日要快了很多,硬生生將原本大概需要的時間縮短了接近一半,最後在傍晚時分趕到了狹霧山。


    鱗瀧左近次的居所,就座落在狹霧山的山腳下。


    而越是接近,富岡義勇的腳步就越是放慢了。老實說,他也不太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什麽,在期盼著什麽,又在害怕著什麽,隻能一步一步挪似的往前走著。但不管他走得多慢,那座熟悉的木屋還是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富岡義勇還沒進門,就聽見了裏麵傳來的歡聲笑語。


    十多種不同的聲音,不過大部分都很年輕。也因此,在這些屬於少年少女們的音色中,鱗瀧左近次的嗓音就更加突出一些了。


    富岡義勇能聽見他們在交流一些非常日常又溫馨的東西——嗯,有關今天晚上吃什麽。


    這樣太過於普通平常的話題反而讓富岡義勇產生了幾分不真實的感覺,尤其是當他聽見有人在裏麵調侃似的說道:


    “錆兔原來也有不喜歡吃的東西嗎?我還以為男子漢是不會挑食的呢。”


    然後他聽見了屬於錆兔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無奈的情緒:“……你到底把男子漢當成了什麽啊。”


    富岡義勇整個人都僵在門口,仿佛有無形的巨石牢牢掛在了他的手腕上,沉重得沒有力氣抬起來推開麵前這扇簡陋的木門。


    在這個時候,有晚風送來了細碎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並且越來越清晰。


    富岡義勇下意識迴頭。


    然後就看見自己的姐姐披著晚霞的餘輝向他慢慢走近。


    她在他的麵前站定,伸出右手輕輕撩起幾縷被風吹散的發絲別在耳後,並衝他露出了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溫柔微笑——像是春雨一樣的潤物無聲的,清淺的笑容。


    “義勇。”


    富岡蔦子說:“歡迎迴家。”


    ……


    直到被自己的姐姐推進了屋內,聽鱗瀧左近次解釋完事情的起因經過,茶都喝了兩杯了之後,富岡義勇整個人都還是懵的。


    他頂著一張沒有表情的臉和一雙茫然的眼睛,盤膝坐在榻榻米上。富岡蔦子讓他喝茶就喝茶,別人問他什麽就答什麽,看上去十分乖巧,就是沒有靈魂。


    錆兔就坐在他對麵,右手捏著自己的下顎,眯著眼睛盯著富岡義勇打量了好一會兒後,微微皺起眉:“他這是怎麽了?”


    怎麽聽完這件事情之後一點反應都沒有?


    非常了解自己弟弟的富岡蔦子一臉慈愛地揉了揉富岡義勇的腦袋,迴複他說:“義勇大概是高興壞了吧。”


    錆兔:“……嘖。”


    最後,錆兔實在看不下去富岡義勇那過於遲鈍的反應,幹脆直接把人拉了出去,打算依靠打一架來解決問題。


    十多個鱗瀧左近次的弟子,再加上鱗瀧左近次本人,跟著一起來到外麵興奮圍觀。


    “哦哦!這就是柱的實力了嗎!”


    “十一型的水之唿吸劍技!好厲害!”


    錆兔雖然在地獄也沒有完全落下自己的劍技,但因為各種各樣的工作占據他的大部分時間,如今的實力自然是比不上在現世一直與鬼廝殺的富岡義勇的,在這場比拚中也落了下風。不過他並沒有因此覺得失落,反而很高興富岡義勇能有如今這樣的成長。


    他向義勇揮刀,落日的最後一點餘輝跳躍在他鋒利的刀刃上,反射出一道明亮的白光直直刺入了富岡義勇的眼睛,也點亮了他的眼睛。


    富岡義勇在這時候,才猛地反應過來到現在為止都發生了什麽。


    他直接將手上的日輪刀收入鞘中,伸出雙手緊緊擁住了向他揮刀的錆兔。


    事發突然,錆兔差點兒沒卸下揮刀的力氣,到時候就是將人削成一個平頂寸頭都算是輕的,就怕再往下一點,直接把人削成跟他一個物種的。


    “你在做什麽,富岡義勇!”


    錆兔氣急敗壞地質問:“怎麽能在別人揮刀的時候收刀!”


    富岡義勇沒有說話,隻是微微彎下腰,擁抱著這個已經比他矮了許多的少年模樣的摯友。


    而就在錆兔想要好好教育一下富岡義勇什麽才是正確的收刀時刻的時候,他感受到了這個抱住他的青年的身軀在微微顫抖著。


    錆兔微愣了一瞬,在心底歎息一聲之後,咽下去了原本要說的話,隻是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都這麽大一個人了。


    真是的。


    一分鍾後,錆兔的耐心就告罄了。


    他問:“你這家夥還要抱到什麽時候?”


    “……”


    富岡義勇十分順從地鬆開手,並後退了幾步。他的情緒看上去應該已經平複了下來,表情平靜地看了錆兔一會兒之後,說:“你現在比我矮了,錆兔。”


    錆兔:“……”


    錆兔忽然就有些後悔剛剛收刀了。


    沒想到這麽多年下來,義勇說話還是這麽有想法。


    對此,錆兔有些好氣又有些好笑:“我早就死了,自然也停止生長了。”


    富岡義勇微斂下目,低低應了一聲:“……嗯。”


    他剛剛的那番話並無惡意,隻是單純陳述事實,而且還有點兒低落的情緒在裏麵,為他如今和錆兔之間的差距而感到低落——不管是身高上的,還是實力上的。


    錆兔本不該是如今這副模樣的。


    富岡蔦子在這個時候走出來打圓場:“嘛……畢竟我們現在已經算不上是活人了。”


    她似想到了什麽,玩笑般打趣:“或許再過幾年,比起姐姐,我看上去會更像是義勇的妹妹呢。”


    “不會的。”


    富岡義勇非常認真:“斑紋劍士都活不過二十五,我也沒有機會變老,所以,姐姐一直都會是姐姐。”


    富岡蔦子:“……”


    錆兔表情複雜:“義勇你……該不會是在安慰你的姐姐吧?”


    “是的。”


    富岡義勇表情困惑:這麽顯而易見的安撫,難道他們聽不出來嗎?


    錆兔:“……”


    錆兔一時竟無言以對,隻覺得富岡義勇安撫人的方式非常的別出心裁。若不是死亡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他這句安慰真的可以要了他姐姐的半條命。


    不愧是富岡義勇,輕易就做到了別人做不到的事情。


    而富岡蔦子也不愧是富岡義勇的親姐姐,麵對弟弟的憨言憨語,心態非常的平和。她沒有就剛剛的話題多說什麽,隻是拿出了手機,打算跟自己的弟弟分享一些她在地獄的生活。


    富岡義勇也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


    富岡蔦子的圖冊裏麵有很多的相片,其中有一張圖就是十六夜十六前段時間在這裏拍的“幸福快樂的水唿一家”。蔦子注意到自己的弟弟盯著這張圖看了很久,情緒似乎有些低落。


    富岡蔦子看著他,若有所思。


    恰在此時,遠方的傳來了煙火綻放的聲音。


    “是隔壁的村落。”


    鱗瀧左近次抬起臉,那張赤色的天狗麵具之下,眼角的皺紋因為那怎麽止也止不住的笑容,而堆得細密。他跟他的弟子們說,那個村子在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舉辦一次小型的煙火會,也算是他們那裏特有的習俗了。


    真菰抬著頭,有小小的煙花盛開在她瑩藍的眼睛裏,她讚歎說:“煙花,很美。”


    “既然很美,那就不要浪費這景色。”富岡蔦子笑著提議,“不如讓我給你們一起拍張照。”


    “大家一起,如何?”


    ……


    畫麵定格的時候,天空升起的是一束金色的煙火。綻放之後就像是由明亮的星火組成的雨幕,以一種耀眼而璀璨的姿態墜落。


    墜落到人間,就是萬家燈火。


    但對於陪戀雪在陰界的縫隙附近——也就是狹霧山附近隨意行走散步的猗窩座來說,不管是那人間的燈火、璀璨的煙火,還是那明亮的星光,都不及身側之人眼中那點點明快喜悅的情緒。


    “真好啊,狛治哥哥。”


    戀雪笑著感慨:“我們還能一起再看一次煙火。”


    “嗯。”


    猗窩座緊握著戀雪的手。


    他在還是人類的時候就沒怎麽好好讀過書,學不來什麽好聽的話,更不懂得和歌的雅興。所以他能給予自己所愛之人,隻有最真誠也最慎重的允諾。


    猗窩座說:“從今往後的所有煙火,我都會陪你一起欣賞。”


    戀雪輕輕眨了一下眼睛。


    “那,就約定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蔦子姐給水唿組拍照時,錆兔十分糾結富岡義勇的花羽織,但最後他沒說什麽。


    ps:我明明沒有迫害義勇qaq


    和姐姐和水唿組團聚了,和昔日摯友錆兔擁抱了,被小水唿們崇拜了,還和全部人一起在煙花下拍照了——哪有迫害啊qaq


    pps:這篇文差不多也快要完結啦。到時候再寫幾個番外(迫害迫害屑老板之類的),話說你們有什麽想看的番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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