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後院


    “砰”


    一聲巨響,一棵碗口粗大的鬆樹幹應聲而倒。


    “鬱夢吟,你這個賤人!”小湖邊,鬱夢秋厲聲大喊。


    鬱夢昕忙上前做個小聲的手勢:“秋兒妹妹,你可小聲些……”


    “哼!怎麽?這時候巴結不成,又來討好我了!”鬱夢秋看著她二姐一副仙女般的相貌冷笑:沒有腦子的女人!


    鬱夢昕垂頭,眼底流露出愧色,委屈道:“妹妹又不是不知,你二姐姐在這雍京城裏無所依靠,孤兒寡母沒錢沒勢,在將軍府又不得寵。如此情勢,你叫我如何敢得罪了吟兒妹妹!畢竟……”她的聲音小了下去,“畢竟吟兒妹妹是正室嫡女……”


    “我呸!正室嫡女?她娘都死了那麽多年了,自己又活不過兩年,我看啊,她這個所謂正室都是短命的種……”


    “難道這幾日京中傳聞確實屬實?”鬱夢昕小心翼翼地問道,對上鬱夢秋肯定的眼神,忍不住捂緊嘴滿是驚訝。


    “她想有這個名,就得有這個命去享受……”鬱夢秋陰狠狠道。明明還未脫稚氣,全身卻散發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鬱夢昕聽罷,眼中先後露出了然,思索,猶豫,和決絕幾個情感變化,最後,她堅定一咬牙,走近鬱夢秋身邊,輕聲道:“妹妹,方才是姐姐錯了,還望妹妹不要和姐姐計較……”


    鬱夢秋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鬱夢昕便接著說道:“姐姐知道,三姨娘母家在雍京城人脈廣,家世又顯赫,三姨娘又暫代著將軍府的主母大權。雖說是暫代,但大夫人去逝已久,將軍府始終是缺個女主人,三姨娘扶正之日想必並不會太遠……”


    “你想說什麽?”鬱夢秋不耐煩道。


    鬱夢昕猶豫一下,終於下定決心道:“妹妹也知姐姐和瑾王爺之間的事……”見鬱夢秋眼裏明顯的怒色,她點到即止,轉而說道:“吟兒妹妹和瑾王爺的婚事,如今已朝堂皆知。其實,姐姐自知身份低賤,本也不奢望能為正妃。瑾王爺天人之貌,就是嫁給他為妾也是好的。可是,姐姐這幾日往夏宛園跑,雖然幾近討好,但是吟兒妹妹似乎並不想與其他女人共同侍奉瑾王爺……”


    “那是什麽意思?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何況是瑾王爺身份如此高貴。”鬱夢秋憤憤道,深刻入骨的傳統觀念讓她對鬱夢吟越發討厭。


    “就是說……”鬱夢昕趁熱打鐵。“有時候姐姐想,姐姐寧願嫁給瑾王爺為正妃的是妹妹你。至少咱們自小一塊兒長大,論感情,自然比吟兒妹妹親厚多了……”


    鬱夢秋的臉色稍好了些。她也想將瑾王爺的心獨占,奈何他和二姐鬱夢昕的事她看在眼裏……那麽她便退一步,隻要能嫁給瑾王爺就行。


    傳聞瑾王爺冷情薄幸,若是二姐姐去說,想必她是有機會的。更何況,她又主動將正妃的位置讓了出來。


    雖然不可盡信,但未必不可一試。


    “姐姐此話可是當真?”


    “自然是真的。”


    “好!”鬱夢秋一敲手中寶劍。“如今你我是一條船上的人,他日若是有什麽事,姐姐可知道該怎麽做?”


    鬱夢昕微微俯身:“姐姐自然站在妹妹一邊,助妹妹一臂之力。”


    “記住你今日所說的。”


    鬱夢秋冷冷剜了她一眼,轉過身就往倚芳園方向大步走去。身後水碧慢了一秒,急急追了上去。


    “小姐,你可相信二小姐?”


    “空有美貌的女人……”


    ……


    直到四周空無一人。


    “小姐,這四小姐也太不知好歹了,居然敢覬覦瑾王爺!”鬱夢昕的貼身丫鬟水寒憤憤道。


    “覬覦瑾王爺的,又何止他一個……”


    此時的鬱夢昕,臉上早已不見了那時時溫婉淺笑的柔美,換上了一副截然相反的冷漠與高傲。就像雙麵魔女,一麵為善,一麵成惡。在她的周身,陰沉的氣息圍繞,時時透出一兩股殺氣。


    水寒人如其名,心寒冷冽,對鬱夢昕的變化並無膽怯,低垂著頭用她那冷靜的聲音認真說道:“就算天下人覬覦瑾王爺又如何,瑾王爺的心裏,隻有小姐一人……”


    鬱夢昕嘴角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不錯,就算天下人覬覦又如何,那樣的男人,隻有她鬱夢昕才配得上。


    也隻有她鬱夢昕,才敢義無反顧地將自己獻給那樣的男人……


    ……


    倚芳園


    “娘,娘,您可要為秋兒做主啊……”廂房內,鬱夢秋哭得梨花帶雨,哪還有早些時候的張狂。


    三姨娘孟氏坐在一旁,約莫三十五六的年紀,身著一襲大紅色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是個打扮極為鮮豔的貴婦人。此時,見自己女兒哭得淒慘,眉頭緊緊皺起,塗著濃妝的臉上明顯的不悅。


    “不是和你說了不許去招惹那丫頭嗎,都聽到哪兒去了?”她頗不耐地斥道。這個女兒,一天到晚給她惹禍,要是這事傳到將軍耳朵裏又該不高興了。本來,她在他心裏就沒什麽地位。


    “四小姐鬧得如此大的動靜,怕是整個將軍府都該知道您的‘遭遇’了……”一直隨侍在孟氏身旁的飛霜涼涼說道。這下,孟氏的臉色更加不好了。


    “娘……”


    鬱夢秋惡狠狠地瞪了飛霜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將她拆皮剝骨。飛霜卻似沒有看到,白*皙的臉上始終掛著嘲諷的笑容。


    “娘,您都不知道秋兒被那賤人說得有多麽不堪……”


    見孟氏沒有反應,鬱夢秋擺出愈加楚楚可憐的模樣,眼淚源源不斷地湧出來,把早前在夏宛園外發生的事避重就輕、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通。


    聽罷,孟氏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怒氣。


    “她果真如此說?”


    鬱夢秋重重點頭,心中暗喜。不出她所料,庶出身份是她娘親心中軟刺,凡是不小心觸及的,這麽多年來都沒有好下場的。


    隻見孟氏一拍桌案,麵色鐵青,雙目放著狠光,長相平平的相貌越發顯得猙獰了。


    “放肆!這些年來,將軍府大小事情都是我在操持,她奚夏宛做了什麽?不要說她已經死了,就是她還活著,我孟綺琴也不比她低一等!嫡尊庶賤?等我坐上了主母之位,看到底誰尊,誰賤?”


    鬱夢秋嘴角現過一絲得逞的笑意:“娘,雖是如此說,萬一鬱夢吟那賤人在爹爹耳邊說上幾句娘的壞話,那娘的扶正計劃豈不是完了?不管怎麽說,留著她始終是個禍患,倒不如……”


    “秋兒!”


    孟氏突然一聲厲喝,將她張口欲出的話打斷。鬱夢秋先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此時房中並非隻有她們兩人,不禁暗惱自己大意,同時心裏亦有一些喜悅:看吧,有些話始終隻能說給最親近的人知。


    飛霜何等心思通透,見兩人言語閃爍,神情古怪,就知此時自己定是那多餘之人,於是便找了個托辭,自覺出去了。


    待飛霜走後,房裏隻剩下孟氏母女二人。鬱夢秋迫不及待地開口:“娘,你不是有那藥嗎?這次藥量下重一些,我就不信鬱夢吟那賤人能僥幸躲過第二次……”


    “噓,小聲些……”孟氏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待靜下來細聽周圍無異常之後,才說道:“放心,娘早有準備……”


    ……


    房頂上,一黃衣女子半跪著,俯身貼在瓦片之上細聽下麵的動靜。過了片刻,那人抬起頭來,卻是那去而複返的飛霜。


    “本性難移!”飛霜冷冷地吐出幾個字,雙眸如暗濤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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