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距離春晚隻有最後五天。


    本不想來北平的桑纓,硬是被孩子們求著來當定海神針了。


    可其實她更想當鎮宅神獸,也不願意來北平挨凍挨烘的。


    這不,已經被暖氣片烘得身心發躁的桑纓,死活要出來走動走動。


    她感覺自己再不唿吸一些新鮮空氣,就要被暖氣片烘成人幹了。


    還好知道她領孩子們來上春晚的霍米娜,陪著一塊來了,同行的還有她家寶貝李玉茹。


    迴想她和霍米娜認了姐妹,這些日子以來,霍米娜就總帶著李玉茹來福利院做義工,一來二去,沒什麽千金大小姐架子的李玉茹,早跟孩子們混熟了。


    更特別喜歡她們福利院的臭寶跟六斤狗子。


    要不是春晚上報名單無法更改,桑纓都想讓李玉茹也站上去。


    畢竟從某些方麵來說,登台真的是件好事,一能練膽,二能增加自信,三還能拓一拓自己的眼界跟心胸。


    她才這麽隨口說完,霍米娜就滿不在乎道。


    “沒事,像我們這種出生,想要登台還不是分分鍾的事,你遺憾它幹嘛。”


    金錢有時候就是萬能的,這一點桑纓深有體會,可她這個時候說這個,不是表麵上的那個事兒好吧。


    她是……


    算了,她得承認自己的一些小缺點。


    比如……


    “我不是遺憾,我是有一點輕微強迫症,就喜歡看到孩子們整齊劃一。”


    霍米娜無語,指著前頭一個賣糖葫蘆的小攤。


    “你這毛病得改,快去幫我買一個,這麽冷的下雪天,好好呆屋裏吹暖氣它不香嘛,幹嘛要出來走,都走這麽遠了,我是實在走不動了,手腳都要凍僵了呀。”


    桑纓翻白眼:“你來的時候不是說要看下雪嗎?今天正好,這雪下得多帶勁?”


    霍米娜生無可戀的耷了臉:“我就是那麽隨口一說,還不是為了陪你才來的,你個不知好歹的家夥。”


    桑纓嘴角輕抽,得得得,早知道就不叫她出來散步了,真是大小姐體質,還不如她女兒玉茹乖乖呢。


    這才走多遠,就喊了三次走不動,還虧她自己是醫生,平時連鍛煉都不做。


    再說了,大步流星的走路鍛煉,難道不會越走越熱嗎?


    還有這大雪天的空氣,多新鮮呐,聞著就讓人精神抖擻。


    埋怨歸埋怨,想著她的一片心意,還是寵著她去買糖葫蘆了,可就在桑纓等大爺找錢時,忽然在河的對麵看到葉繡紋。


    隻見她穿著一件米白色的長款毛呢外套,配了條黑色直筒褲,站在落滿雪花的柳樹下麵,顯得格外亮眼。


    不認識她的,還以為是那家絕世佳人在大雪中亭亭玉立,並愜意嫻靜的欣賞北平城最後一場雪。


    可認識她的,像桑纓,真心不覺得她有多美。


    想著遠在花城,還時不時和命運做抗爭的小若若,便提高音量喊了一聲!


    “葉繡紋!”


    聽到的葉繡紋轉身迴頭,當看清是她時,立馬露出一副活見鬼的表情,轉身就往反方向快步走遠。


    桑纓皺眉,不知怎的,這一刹那就想問葉繡紋一句,你是真心不想要芷若嗎?


    又或者說是她自己取的小名果果。


    於是,她丟下糖葫蘆,朝霍米娜喊了聲在這等她,就飛速饒橋飛奔,朝著葉繡紋追了上去。


    大概追了十五分鍾,桑纓總算在公園後門堵到了要走的葉繡紋。


    闊別數月,葉紋繡身形麵貌絲毫未變,還仿佛多了些女性柔媚。


    但此時,她黑了臉,也滿目厭惡,複雜裏的瞳仁裏仿佛寫著,你幹嘛要多管閑事。


    桑纓皺眉,猛的感覺自己追錯了,更多此一舉!


    因為葉繡紋這個女人,她真不配做小若若母親。


    與此同時,以葉繡紋的角度,隻覺得桑纓越發好看,尤其是她曾經看過的臉疤,如今消失的無影無蹤,那時常被幸福滋潤的白裏透紅,在漫天飛舞的大雪中,讓她感覺十分、萬分和億萬分的刺眼。


    怒不可遏下,她尖聲嗬斥:“你攔我幹什麽?”


    桑纓挑了下眉,想著自己攔都攔了,便耐著性子從懷裏摸出來之前,易瑧送她的錢包。


    裏麵夾著張福利院成員大合照。


    俗稱全家福。


    其中,有她抱著小若若和易瑧抱著的小櫻櫻。


    “不想看看你女兒嗎?”


    葉繡紋瞳仁倒縮,像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柳眉倒豎。


    “不用給我看這些,在我離開花城的時候,她就已經死了,你喜歡養就養著,別來告訴我懂嗎?”


    桑纓平靜的看了她很久,久到犀利的眼神直透她顫抖的靈魂。


    就在葉繡紋越來越不敢與她直視時,桑纓把照片取了出來,意興闌珊的放在手邊落滿雪的萬年青上。


    “她現在叫桑芷若,我們都叫她小若若,如果可以,我們會努力的把她養活養大。”


    說完,桑纓收起眼裏的冷漠和失望,準備就此別過。


    可沒想到就在她和葉繡紋錯身而過時,葉繡紋崩潰的蹲到地上。


    她捂著臉啜泣:“我那天是想帶她走的,可她死了,沒氣了,你懂嗎?”


    桑纓偏頭,居高臨下的望著葉繡紋。


    雖然看不到她是真哭還是假哭,但現在做了母親的她,能體會到一些骨肉分離的痛徹心扉。


    這也就是她,為什麽在看到葉繡紋的刹那,忽然想要追上來,並問她一問的原因。


    隻是可惜,這話她還沒問出口,就被她之前的態度凍死在腹中。


    至於之前的恩恩怨怨,說實話她忘性挺大的,如果不是在這看到葉繡紋,她都快把這個人給忘了。


    那怕天天帶著小若若,都沒想起過她。


    葉繡紋知道桑纓就在旁邊,她眼角餘光還能看到她的衣襟後擺。


    心疼如絞下,她低聲呢喃:“我本不該生她,可到底還是生了,你不用像個人生贏家似的站在我麵前,總有一天,我會比你還好的迴來。”


    桑纓挑眉,對她這樣的言詞表示不知所謂。


    她攔她,隻是想問她明知女兒還活著,還死活不認不抱迴,是不是真的不想要,也打算將來一刀兩斷。


    別的,她有流露出任何鄙夷和攀比的意思嗎?


    還人生贏家,嗬嗬。


    當真是夏蟲不可語冰,道不同不相為謀。


    失去興趣和她說話的桑纓抬腳就走,可才走了三步,葉繡紋又猛的站起來轉迴身,朝她咆哮。


    “我要出國了,二十年以後,我們再來看看誰比誰強,你不過就是一介村婦,還是個二婚村婦,我會讓易瑧後悔,他當初沒有選擇我!!不信咱就走著瞧!”


    桑纓止步,慢慢迴頭,這次真的是用看智障一樣的目光看她了。


    她問她親生女兒,她卻在說易瑧和自己,這樣的腦迴路,不敢恭維。


    當然,她自己也挺智障的,幹嘛要追來?


    直到雪花進了她的眼晴,讓她稍感不適,才自嘲的翻了個白眼,轉身走了。


    葉繡紋停在原地,捏著拳頭哭了很久,久到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但在離開的時候,她把照片捏在了手裏。


    還告訴自己,不是她想看親生女兒,而是想看照片裏的易瑧。


    那個她曾經真心想嫁,但卻沒嫁成的瘸腿男人。


    霍米娜在寒風中哆嗦嗦哆嗦嗦,終於等到了桑纓迴來。


    她跳腳大怒,說桑纓怎麽能把她一個人丟在這不管,還害她吃了半小時北風,人都快要凍僵了。


    桑纓給了她一個好脾氣的白眼兒。


    “我剛看到小若若生母了。”


    霍米娜怔愣,瞬間收起她的大小姐矯情。


    “那個在河邊丟掉自己女兒的女人?”


    “嗯。”桑纓把手插進兜裏,有些後悔把照片留給她,雖然迴去了還能再洗,但就是覺得自己智障了一把。


    哎!


    霍米娜多慧質蘭心,立馬看破不說破道:“你呀,有時候就愛瞎操心,咱迴去吧,孩子們快要進演播廳錄節目了。”


    桑纓自嘲,可不嘛,人家真要舍不得,早在通知郭警,又找到葉父葉母時,就來把人抱走了,她何必多此一舉,難道真特麽是一孕傻三年,把過往的鋒芒全埋藏了不成。


    嚶嚶嚶!


    迴去好像還要喂奶,這出了月子的小屁孩,能吃能喝,她都想打電話跟易瑧吐槽,自己就個奶罐罐。


    可其實易瑧更想吐槽,他就是棵無人問津的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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