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有類似太陽的光球,熊熊燃燒,發出炙熱的,刺眼的光芒。韓鄀元被光線晃得張不開眼睛,勉強邁了幾步,才在一片眩暈中看清自己的位置。他現在站在一個圓形圍場的中央,整個圍場用白石修建,四周有很多空蕩蕩的看台,像古羅馬鬥獸場。再往前看,被歲月侵蝕出許多裂紋的地麵有黑褐色的痕跡,已經幹涸了,不知是血跡還是其他,有點觸目驚心。


    虛起眼睛,被強光籠罩的他有點摸不清東南西北,但可以肯定,這不是做夢。


    圍場正中站著一個男人,黑色的鬥篷垂在地上,背影挺拔。


    “原來是你,又把我弄來幹什麽。”韓鄀元走過去,算是熟人,合歡神手下的玩家修,或者說是專司災難的三界主神。


    “你看,梵歌就死在這裏。”神王抬手,黑色霧氣從掌心漫出,向四周擴散而去。薄煙所到之處,曆史的虛像漸漸具體化,呈現在他們麵前,那是曾經發生過的真相。


    不僅是畫麵,連當時的聲音也完美地還原,韓鄀元不忍去看,可各種瑣碎的聲響還是灌進他的耳朵。他無法忍受,連閉上眼睛都做不到,隻能被迫目睹一場酷刑。圍場中央,正是處死梵歌的刑場,加納對他的折磨到了令人發指地步。那是貨真價實的千刀萬剮,一刀刀,一片片,到後來隻剩下筋膜連著白骨。


    一身鮮血,梵歌卻笑得春光燦爛:“沒有我得不到的。”


    “你知道他想要什麽嗎?”神王定格幻想,久久凝視梵歌那張瘋狂的臉。


    韓鄀元把頭扭到一邊,想起剛才的血腥場麵依然心有餘悸,而且不明白神王把他找來做什麽。僅僅是為了聊天話家常?不可能,一定有其他目的。對方是高高在上的神,和他這種小人物能有多少交集,搞不好又要惹上麻煩:“我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怎麽可能什麽都知道,要是想問他的事,我還真幫不上忙。”


    “別緊張,我不會對你怎麽樣,隻是隨便聊聊。”收起幻象,四周的景物逐漸變化,強光隱去,鬱鬱蔥蔥的植物破土而出,很快長成連片的森林。


    神王走到一棵參天大樹下,單手扶住粗糙的樹幹,意味深長地說:“人的情況和樹相同,愈想開向高處和明亮處,它的根愈要向下。向泥土,向黑暗處,向深處,向惡。”


    “對不起,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對他說這些有什麽意義。


    “我這一生,當真動過心,願與之生死的,隻有梵歌的母親壁兮。”閉上眼睛,神王的話語變得飄渺不定。那聲音忽大忽小,忽遠忽近,帶著無法釋懷的悲傷,縈繞在周圍,久久不肯散去:“讓我想象,第一次見她,是在西北苦寒之地。她沒有梳化,隻披了件純白的大氅,靜靜立在雪地裏,身影纖細得仿佛融進茫茫雪原,讓我無法移目。”


    也許是憶起美好的過去,他的臉上蕩開淺淺的笑意,眼神也明亮許多。隻不過,那表情隻持續了一會就被無盡的失落取代了:“我很愛她,但我們之前有太多矛盾。她並不貪婪,但她想要的太難,而我力不能及。”


    說到這裏,神王停頓了很久,久得韓鄀元以為他不會再說下去的時候,才再次開口:“梵歌的母親並不是凡人,她是天地生成時殘留的惡水形成的邪魔。”


    竟然是邪魔?那梵歌不就是禁忌之子了嗎?


    可是這些和自己有什麽關係!韓鄀元滿腹疑問,又不能打斷,隻好繼續聽下去。


    “我該如何形容壁兮呢,她是個非常複雜的人,外表看來溫婉嫻靜,靜如處子,對我也細心體貼。可是,她對人對物又分外執著,隻要認定,便會不擇手段,狠毒無比。她啊,雖是女子,好強的那一麵卻不輸男人,而且胸懷大誌,意誌堅定,有讓我敬佩的英氣。最奇妙的是,她也不會過分強硬,大部分時間像一汪清冽甘甜的泉水,緩緩流進我的心裏。壁兮性格上矛盾的碰撞,正是讓我瘋狂著迷的地方,好比火焰和寒冰的結合。你明白嗎?”說到她時,神王的臉上總帶著溫柔的色彩,這是毫不掩飾的用情至深。


    “但我總是奇怪,明明隻是個低微的魔物,心卻比天還高,妄想有一天能進入神界,與造物主平起平坐。這樣的願望,僅僅靠努力就能實現嗎?”仿佛是在問韓鄀元,也仿佛是在問自己,他歎了一口氣:“遇到我之前,壁兮獨居在人跡罕至的冰原,潛心修煉,不問世事,整日與寂寞為伍。就算失敗了無數次,她也沒有氣餒,一個人過了數不清的日夜。可這種堅持,造成了她的悲劇命運。”


    真有其母必有其子,在韓鄀元的零碎的記憶中,梵歌也是為了爭奪神位無所不用其極的人。


    “壁兮想成神,但她的出生成了最大的阻礙,一個邪魔怎麽可能與神平起平坐?就算我願意,其他神祗也不會首肯。”他雖是三界主神,卻沒有擅自修改世間製度的權力:“我無法給她最想要的,總用謊言安撫她的情緒。終有一天,她意識到自己不可能達成願望,從那時起,她開始怨恨我。她對我的複仇就是懷上梵歌,然後悲慘地死去……”


    “讓我看著酷似她的孩子一天天長大,在無盡的生命中飽受折磨,這才是世界上最殘忍的報複手段。”梵歌似乎也用了類似的方法,讓加納痛不欲生。


    真是錯綜複雜的關係,這些人,為什麽不能簡單地愛呢。


    韓鄀元搖頭,他是個非常純粹的人,愛就是愛,不會摻雜其他東西。所以他無法理解梵歌和壁兮的行為,也無法認同神王的做法。壁兮母子固然有錯,但最讓他不能接受的是神王把對壁兮的愛扭曲,然後全部轉移到梵歌身上,甚至做出天理不容的不論行為。父親逼迫兒子做那種事,正常人一輩子也理解不了。


    他想不明白,隻是覺得心裏憋得慌:“你既然是神,為什麽不複活她,對她好一點,時間長了就原諒你了。”


    “這也是我找你來的目的,我需要你的幫助。”湊到他耳邊,神王用不容拒絕的口氣耳語了幾句。聽完,韓鄀元張大眼眶,驚得合不攏嘴,結巴起來:“這,這麽說……他們都……怎麽會這樣……不行,你怎麽不自己幹!”


    “噓!”做了個禁聲的動作:“你知我知,我動手的話,梵歌會察覺。”


    “不會吧,這麽大的事情就告訴我一個人,我會扛不住壓力說出去的。”韓鄀元慌了,這不是跟國王有個驢耳朵的故事一樣嗎,憋不住泄露出去怎麽辦:“不行不行,我要是不小心說出去肯定會被殺人滅口,我什麽都沒聽到,你趕緊送我迴去。還有,梵歌都被你帶走了,你還怕他察覺什麽,別用這種借口逼我就範。”


    “哈哈,你真有意思。”神王大笑:“別怕,這事梵歌知道個大概,但我動作不能太大,這孩子會玩命反抗,拚個玉石俱焚。”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殺人狂並不是最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能對自己身體下狠心的人。


    對自己尚且心狠手辣,何況別人!


    “我糊塗了,你到底要我做什麽啊。”看樣子不會殺他,可是,他一個凡人又能幹什麽,這種事也不是他應該插手的:“我可是公認的沒出息,軟腳蝦,最愛拖後腿的笨蛋,你別抱太大的希望。”


    “我要名單。”神說完,在韓鄀元右手心上畫了一個圈:“當你接觸到正確的人選,手心會發熱發燙,顯出一個紅圈,把名字記下來。”


    “咦,這麽簡單?”用手去碰一下別人就能解決,他也不是不能幹。


    “明白就好,迴去吧。”神揮揮手,猛地吹來一陣強風,韓鄀元怕被沙子迷住眼睛,本能閉了一下眼皮,再睜開時已經迴到妓院了。


    果然不是夢,他看著暗紅有金色圖案的天花板發呆,慢慢組織剛才得到的情報,把事情捋順。看來,這場遊戲,真的不簡單。他們都是棋子,包括梵歌和加納,都是神王手上的一顆棋,可憐梵歌還以為自己能得償所願。


    “哎,好複雜。”歎了口氣,他再次把目光轉向紅色的牆壁,心想這裏的色調初看覺得很有激情,看久了到處都是紅色,反而覺得壓抑。


    躺了一會,感覺到口渴,他想起來倒點水喝。微微一動,有什麽東西壓在自己身上,定睛一看,是男人的胳膊。劉林東似乎沒能如願以償換迴男裝,套了件水青色的長襦絆,連腰帶也沒紮,橫在被子上熟睡。他修長結實的大腿從敞開的襦絆下露出來,大腿根部到鼠蹊和下腹部有明顯的泳褲痕,看來他還是那麽喜歡遊泳。


    “平時都是你看我,今天讓我好好看個夠。”每次做那事,都是劉林東主導一切,韓鄀元害羞還來不及,怎麽有機會好好觀察。他輕輕揭開蓋在男人身上的薄被,咽了咽口水,用目光狠狠視·奸他的愛人。


    “看完了?”劉林東根本沒睡著,手一攤,送到他麵前:“給錢。”


    “有沒有搞錯,就看你幾眼還要給錢?”韓鄀元猛地跳起來,雙手叉腰:“每次都把我弄得死去活來幾天下不了床,我還沒給你收錢呢,你反而找我要,什麽世道!”


    “憑我現在是花魁,看一眼都要收錢。”男人打開任務卷軸,他接到的任務相比其他人來說太好完成了,從客人那賺到一千花街幣即可。


    這任務看起來簡單,要真做起來絕對是難上加難,先別說劉林東那張兇神惡煞的臉會下走多少人,就是這192的身高也是巨大的阻力。要知道,玩家絕大部分還是異性戀,喜歡男人的少之又少。雖然可以當鴨子去吸引女玩家,可這遊戲裏女性比gay還稀有,升級到現在基本沒見過。所以,誰會花錢賣劉林東,為了完成任務,還不是隻有從韓鄀元這裏賺。


    “光見你就要花五百花街幣了,什麽都沒做呢,還得給你錢。”小氣包的性格凸顯無疑,從口袋裏摸出剩下的五百錢,依依不舍遞過去:“你給我的兩千金幣才換一千花街幣,都沒摸熱就花光了。”


    “一會再去換,我們沒買戰場管理器,錢夠用。”男人收好錢,翻身把韓鄀元抱到懷裏,咬他的耳朵,把小小的耳垂含在嘴裏:“要不是你鬧著買衣服,我們也不用做這麽坑爹的任務了,直接打戰場升級,說來說去還是你害的,看我怎麽懲罰你。”


    一陣戰栗從脊椎爆發,再多的抱怨和小脾氣都沒了,被男人摸得渾身軟綿綿的韓鄀元毫無招架能力,繳械投降。


    劉林東的手像有魔力一樣,總能挑撥他靈魂深處的渴望……


    “別人會聽到。”拉門沒有上鎖,走廊上也一直傳來走動的聲音,還有別間房間傳來的聲響,讓人無法平靜。擔心嘴裏泄露的聲音傳到其他人那裏,他咬緊牙關,羞恥感瘋狂爆發,卻讓身體更加敏感。男人用鼻尖磨蹭他的頸項,慢慢親吻,慢條斯理地說:“怕什麽,這裏本來就是妓院,做點快樂的事情很正常。況且你付了錢,我沒理由不讓你滿意而歸。”


    該死,又是那種壞笑,看得韓鄀元魂都丟了,哪還顧得了其他的。


    “那做完這次,也讓我做任務好不好。”用腿盤住男人的腰,他想起自己接到的坑爹任務——推倒花魁!


    作者有話要說:嗯,大家說是拉燈好呢,還是做一次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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