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監牢之中,李景琮坐在蒲團之上,身邊還放著幾本書,雖然是階下囚,但畢竟是皇子,不僅僅是一個人一個牢房,各種東西還是準備的妥當,床榻、茶幾、書本等等,連吃的東西都是和尋常沒什麽區別。但到底是在監牢之中,和自己的王府是有很大的區別的。


    李景琮整個人都以前相比,要憔悴的許多,麵容消瘦,臉上難掩的是惶恐,他是真的擔心了,原以為自己隻是被關上一段時間,然後就沒有任何關係,隻是到現在還沒有放出來,心裏麵就有些惶恐了。


    一陣腳步聲傳來,將李景琮驚醒過來,他迴頭望去,卻見是李景睿,頓時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他注意到李景睿手上端著一些酒菜,並不是自己想要的東西,哪裏不知道自己離開監獄的可能性比較低了。


    “二哥。”李景琮澹澹的點點頭。


    李景睿深深的歎了口氣,將麵前的酒壺打開,倒了一杯美酒給李景琮,自己也徑自喝了起來。


    “二哥,可是發生什麽事情了,你這樣子,我很害怕啊!”李景琮忍不住詢問道。


    “景桓去了泉州,封了十三商行,並且將陳留捉拿了。”李景睿澹澹的說道:“他們欺行霸市也就算了,還勾結海匪,劫掠商船,那些海匪之中,還有新羅和扶桑的叛軍,海匪中所使用的武器裏麵有連弩等武器。”


    李景琮聽了之後,麵色蒼白,手中的酒杯跌落在地,雙目無神,顯然這種事情是他沒有想到的,他的臉色一片死灰。


    “二哥,這件事情我不知道啊,我哪裏知道那些人當中還有叛軍存在,我根本不知道這些啊!”李景琮癱倒在地,抱著李景睿的小腿大聲哭訴起來,這件事情他的確是不知道的。他雖然做了許多錯事,但也知道,這種事情是不能碰的。


    江山是姓李的,日後他還會得到大量的好處,在這種情況下,他又怎麽可能支持那些亂匪,顛覆自己家的江山呢?


    “這麽說,那些海匪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了?”李景睿聽了勃然大怒,一腳將李景琮踢開,指著對方怒罵道:“你看看你,現在都成什麽樣子了,你想做太子,我不怪你,大家都是父皇的兒子,都有資格繼承皇位,但大家都應該光明正大的競爭,你看看你做的事情,這是正道嗎?那大夏的法律是父皇親自製定的,你身為皇子,居然敢帶頭破壞,你可知道你犯了什麽罪行。”


    “二哥,我知罪了,你迴去稟報父皇,我知錯了,還請父皇饒恕。”李景琮這下徹底的慌了,沒想到自己在泉州的布置居然被挖的這麽深。


    “景琮,若是一般的事情也就算了,但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大了,大的讓父皇很為難,殺你,父皇舍不得,但若是不殺你,恐怕在群臣麵前不好交差。”李景睿從懷裏摸出一個小瓶來,放在幾桉上,輕輕的推了過去。


    “二哥,你要殺我?”李景琮雙目圓睜,看著眼前的玉瓶,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他想過李煜會殺了自己的,但絕對沒有想過李景睿會殺了自己。


    他看著李景睿的臉色,忽然哈哈大笑,指著李景睿說道:“二哥,你有什麽資格殺我。你要知道,你殺了我之後,這個太子之位將與你沒有任何關係。”


    “我不殺你,難道等父皇來殺你嗎?父皇乃是開國之君,千古明君,他的名聲有絲毫的汙點,殺子這樣的惡名不應該讓他來承擔,所以隻能是我來了,至於太子之位,除掉我之外,還有老三,還有老四,但絕對不會是你的。”李景睿聲音平靜,好像是在敘說著一件事實一樣。


    “二哥,不會的,父皇不會殺我,你也不能殺我。”李景琮神情慌亂,大聲喊道。他還年輕的很,怎麽可能就這樣死了呢?


    “你還不明白嗎?這不是父皇要殺你,更不是我要殺你的,而是大夏的法度要殺你。是你自己要殺你。”李景睿站起身來,出了監牢,澹澹的說道:“喝下去吧!免得讓父皇為難。”


    “李景睿,你這個偽君子,你有什麽資格殺我,你以為你是太子,你認為你是皇帝嗎?李景睿,就算你能登基又能如何?日後史書上,也會留下你的殺弟的惡名。”李景琮聲色俱厲。


    但李景睿並沒有理會對方,事情已經做了,他不後悔。因為他知道,李景琮的下場已經決定,皇帝是不可能允許一個兒子壞了大夏江山的法度,為日後權貴違法亂紀,開了一個不好的壞頭。隻是還沒有做出最終決定而已。


    在身後,傳來李景琮一聲聲痛哭聲,還有一聲聲咒罵聲,聲音之中不乏有一絲懊悔,或許也隻有到這個時候,他才會後悔自己往日做過的一切,可這一切都遲了。


    “殿下,陛下肯定會知道今日之事的。您,這麽做,實在是太。”身邊的李魁遲疑道。


    “你認為我這麽做太愚蠢了對嗎?”李景睿頓時明白這裏麵的意思,當下苦笑道:“當斷不斷,到了後來,還是父皇親自下旨,那才是最不好的事情,現在讓他畏罪自盡,是最好的選擇,皇家的臉麵不能丟,寧願自殺,也不能讓父皇的聖名受到影響,至於我,當不當這個太子也無所謂,到時候,找個封地,了此殘生。”不管出自什麽樣的目的,親手毒殺自己的兄弟,傳揚出去,也是一件讓皇室丟醜的事情。


    “殿下所言甚是。”李魁也很讚同李景睿的看法。


    入夜,皇宮中李煜剛剛在躺下不久,就被外麵的高福喊醒了,身邊的武媚娘不敢怠慢,趕緊幫助李煜披上了長袍。


    “怎麽迴事?”李煜看著跪在地上的高福。


    “陛下,齊王,齊王薨了。”高福臉上露出惶恐之色。


    “不可能,他怎麽可能死了?”李煜麵色大變,身形連連後退了幾步,臉上露出一絲不可置信的神色,很快就反應過來,大聲說道:“更衣,去大理寺。”


    “陛下,天色已晚,宮門已經下了鎖。”武媚娘有些擔心。


    “走。”李煜並沒有理會對方。


    武媚娘不敢怠慢,趕緊幫助李煜更衣,然後將李煜送了出去。


    “他是怎麽死的?為何會自殺?你們的人是怎麽看守的。”李煜一邊走一邊詢問。


    “是喝了毒酒而死。”高福又低聲說道:“陛下,今日秦王殿下去見了齊王。”


    李煜聽了麵色一愣,頓時停下腳步,說道:“將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都送出去,朕不希望這個消息傳出去,否則的話,你就不必留下來了。”


    “老奴已經讓人盯著這些人了,絕對不敢將這個消息泄露出去。”高福暗自慶幸,自己早做了安排。


    “將那個孽子,算了,走吧!”李煜麵色陰沉,雙目中寒光閃爍,拳頭捏的緊緊的,他按住了自己心中的火氣,當初他曾經嘲笑李淵,沒想到這樣的事情現在居然發生在自己身上。


    “陛下,老奴認為秦王這麽做也是有苦心的。”高福跟在後麵壯著膽子說道。


    “苦心,他有什麽苦心?他這是愚蠢。”李煜冷哼了一聲,澹澹的說道:“朕還沒有死呢!這江山什麽時候輪到他做主了,現在尚且如此,日後還能了得,說賜死就賜死了,真是膽大妄為。”


    高福聽了哪裏敢說話,皇帝正在氣頭上,哪裏還敢替李景睿說話,隻能是老老實實的跟在後麵,不過,他還是朝身後擺了擺手,在他身後,一個小內侍見狀,趕緊躲到一邊。


    李煜並沒有發現這一切,隻是快步行走,等到了金水橋的時候,早有馬車等候,等到了大理寺監牢的時候,已經是子時了。


    “臣馬周恭迎陛下。”


    馬周看見李煜的馬車前來,趕緊迎了上去,臉上還有一絲蒼白,身後跪著的都是監牢的衙役,各個都是渾身瑟瑟發抖,誰也不曾想到,堂堂的皇子居然死在監牢之中,雖然隻是自殺,可這一旦追究起來,也是這些看守者的罪過。


    “都帶下去吧!”李煜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一絲冰冷,不管是出自什麽原因,自己兒子死了,不將這人拉出去陪葬已經很不錯了。


    高福朝身後揮了揮手,就見數百禦林軍蜂擁而上,將那些屬官、衙役等等都押了下去,現場哭聲一遍,大家似乎都知道自己的下場不妙。


    馬周罕見的沒有說話,甚至臉上還有一絲憂愁和擔心。


    “馬卿,這件事情還有誰知道?”李煜一邊走一邊詢問道。


    “迴陛下的話,目前隻有臣知道。”馬周沉聲道。


    “你認為這件事情該怎麽解決?”李煜又問道。他聲音很沉悶,周圍的氣氛很凝重,壓的人都喘不過氣來。


    “齊王殿下深感自己有愧陛下教導,畏罪自殺而亡。”馬周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說道:“而且,臣認為秦王殿下並沒有什麽過錯。”


    “哼,你倒是會說話,你就這麽欣賞他?”李煜冷哼道。


    一路行來,他也冷靜了許多,知道李景睿這麽做還是為了自己,免得讓自己背上一個殺子的罪名,但同樣的,他會背上一個殺弟的惡名,日後史書上,還不知道會怎麽寫他。


    “陛下,齊王本身觸犯大夏律法,當誅之,秦王殿下捍衛大夏律法,並沒有什麽過錯,此乃大義滅親之舉,理應嘉獎,而且殿下這麽做,也是為了分君父之憂。臣認為秦王並沒有什麽過錯。”馬周正容道。


    “你這是在狡辯。若是任何人犯了錯誤,都想自殺,那還要朝廷的律法做什麽?”李煜顯得十分刻薄,身後的馬周聽了哪裏還敢說話,隻能是老老實實的跟在後麵。


    很快,李煜就看見躺在床榻上的李景琮,相貌雖然消瘦了許多,但整個人顯然經過一番收拾,看上去和平日裏沒有什麽區別,甚至麵容也沒有任何的痛苦,就好像是睡熟了一樣。


    “確定了嗎?”李煜聲音在牢房裏響起。


    “午作已經確定了,脈象和心跳都已經停止了。”馬周額頭上都流出冷汗,壓力實在是太大了,壓的馬周都喘不過氣來。


    李煜靜靜的站在屍體旁邊,心中一陣神傷,不管對方犯了什麽錯誤,畢竟對方是自己的兒子,而且培養了這麽多年,到頭來,居然被自己另外一個兒子給毒死了。


    “走,高福,迴去,去坤寧宮。馬周,傳旨吧!齊王畏罪自殺,死後,死後葬於皇陵。”


    李煜忽然想到了什麽,雙目中迸射出寒光,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說道。


    “臣遵旨。”馬周見皇帝離去,頓時深深的吸了口氣,將李煜送了出去。


    “高福,你說齊王自殺,乃是飲鴆酒身亡,喝完了鴆酒是什麽樣子,你見過嗎?還是這樣的安詳嗎?好像是睡著了一樣。”寬大的馬車內,李煜忽然詢問道。


    “這個,老奴也不知道,或許不是這樣的。但,或許馬周擔心顏容有礙觀瞻,擔心陛下傷心,所以才會布置成這幅模樣。”高福低頭解釋道。他眼珠滴溜溜的轉動,顯然在李煜提出情況的瞬間,也發現了其中的問題。


    喝了鴆酒之後,神情是非常痛苦的,無論是怎麽調整,也不可能像熟睡了一樣,神情十分安詳。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算了,不去坤寧宮了,去武妃那裏。”李煜似乎明白了什麽,隻是歎了口氣,招唿馬車。


    “是,老奴這就去安排。”高福卻是露出一絲輕鬆,趕緊退出了馬車。


    “讓秦王主持景琮的葬禮吧!齊王府的一切待遇不變。”李煜想了想,說道:“這件事情也交給秦王去辦理。不能出現任何問題。”


    “老奴明白了。”高福趕緊應道。


    隱約之中,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還有,傳旨,皇後,罰俸半年。”李煜的聲音平靜,聽不出任何的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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