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珍迴屋了，她躺在床上怔怔地看著陳舊的瓦片。
老太婆，要死了。
她明白的，從老太婆進門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
明白了她為什麽這麽不安，為什麽控製不了自己的不安。
堂弟長壽是老太婆唯一的命根子。一個連唯一的念想都沒有的人，怎麽可能會繼續活下去？
從老太婆平靜地看著她，叫著她趙小珍的時候，她就什麽都不想了。
她看著老太婆殺雞做飯，吃著最後一頓晚飯，還洗完澡穿上最好的衣服的時候，她隻想笑。
怎麽要死了還要做這麽多幹嘛？
怎麽不早點死？還杵在她麵前說那麽多話幹嘛！
活著不好嗎？
活著繼續罵她死丫頭打她，不好嗎？
連死都有勇氣了，活著就沒有勇氣嗎？
老太婆果然是老太婆。
還是這麽狠心，還是這麽從來都沒有想過她。
嗬嗬。
還讓她早點下來陪她？
做夢！！
她，趙小珍一定會活得好好的！
她，趙小珍一定不會早死！
她要吃好穿好睡好，活得白發蒼蒼，壽終就寢！
外麵的那些豺狼虎豹，她也不會怕的！
她一個孤女，也不是別人想欺負就欺負的！
趙小珍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目光堅定地坐了起來。她下床，打開窗戶，看著對麵老太婆的屋子。
對麵窗戶的燈光還亮著，老太婆還活著吧。
趙小珍一直沒有離開窗前，她等了沒多久，對麵的燈光就暗了下來。
老太婆，死了？
那她接下來該怎麽辦？
等天亮了過去看看她到底是不是死了？
死了的話就叫人過來葬了？
趙小珍低頭沉思。
她馬上就是一個人了，很快就要麵對溪水村那些不懷好意的人。
她一個孤女，一個才八歲的女娃子誰都不會放在眼裏的。而這個剛成為孤女的她，一定會是別人眼中的肥肉。
不說辦葬禮的時候，趙家親族幫忙收拾老太婆的時候，會不會有人趁機拿東西。就單單這座房子，趙小珍在溪水村就不得安生。
他們趙家的這座房子在溪水村那也是上好的房子了。單單五間正房，還是石頭瓦房，就夠讓人眼紅了。據說這都是她爺爺爸爸小叔他們掙來的。
她一定是保不住的，這不是她想保住就能保住的。在這個落後的小山村，出什麽意外誰都說不一定。隔壁那個東厝村的例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所以，她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裏想辦法用房子換取最大的好處。
可是她該怎麽弄？
她不知道。就連她剛才的那些想法都還是她聽小紅小蘭她們私底下跟她說的。而她們會知道這些都是她們媽媽閑暇時告訴她們的見聞。
趙小珍想來想去，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辦？她今年才八歲啊，她能想到該怎麽辦啊？
趙小珍現在是又恨命運的不公，又心酸自己的悲慘。
算了。先不想這個了，先過眼前的難關再說。房子的事情也不是馬上就能怎麽樣的。就是小山村再怎麽樣，現在也不是過去混亂的時代。
那些不懷好意的人，短時間裏也不可能馬上就怎麽樣吧。
趙小珍等了等，終於她打開了門。趁著微弱的月光，她摸索著去了廚房大堂，把家裏所有的蠟燭火柴都找了出來。
她站在老太婆的門前喊了起來，“奶奶，奶奶，你睡了嗎？”
聲音在安靜的夜裏，有點嚇人。但她還是連續喊了幾聲，老太婆都沒迴應。
趙小珍點亮了蠟燭，鎮了鎮膽子，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房門沒有拴上，隻是合嚴了，所以她一下子就推開了。
屋裏有一股腐臭的氣味，趙小珍拿著立在碗裏的蠟燭一步一步堅定地往床邊走。
現在害怕是沒有用的，她今晚必須把糧食，糧票還有錢找出來！
趙小珍站在床頭，她看著老太婆死灰的臉，顫抖著手指放在了她鼻子下麵。
老太婆，死了。
趙小珍沒有再看老太婆一眼，把蓋在他們倆身上的薄被子拉上去，蓋住了他們倆的頭。
接下來，她點亮了所有她能找到的蠟燭。屋裏一時間很亮堂，她心裏的害怕也少了點。
趙小珍看了一圈屋裏，屋子很簡單。就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還有五個排排放的木頭箱子。其中兩個箱子是用鎖鎖上的。
鑰匙在哪裏？
鑰匙直接插在一個箱子的鎖上麵。
趙小珍什麽都不想了，她不去想老太婆怎麽死的，不去想鑰匙插在上麵怎麽沒拿下來。
她隻是快速地走過去，蹲下來就著鑰匙打開了鎖。
這個箱子裏麵沒有吃的，隻有疊得整整齊齊的布。
趙小珍把布，全部拿出來抖開，沒有任何東西。布還是布。
她把目光放在了另一個箱子上。
當她打開了這個箱子，她看到了很多東西，很多她想都想不到的東西。
有傳說中的麥乳精，還有水果罐頭，一小袋糖果。那些平時給長壽堂弟吃的大米，白麵粉都在這裏。剩下的都是去年分的糧食，不多了。
可這些都已經讓趙小珍很震撼了，她想不通老太婆哪裏弄來的？
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手腳麻利地把這些東西分了四趟送到她自己的屋子裏。
吃的大概就這些了，那剩下的錢呢？
這兩個鎖著的箱子沒有，那剩下的三個呢？
也沒有，趙小珍把那三個箱子翻了個遍也沒有。甚至都把那裏麵的棉被，棉襖這些能藏東西的地方都拆線了找，還是沒有。
老太婆的床，她想最後找，她慫。
屋頂是不可能的，太高。她就是弄了梯子，也很難找，她也希望不是。
趙小珍開始在窗戶，門各個地方找。還是沒有。
看來隻能爬床底了，趙小珍看了一眼床上，就開始爬進去了。
床底下的泥地很光滑，沒有被挖開的跡象。她就往床底的四周摸索，還是沒有。
趙小珍爬了出來，開始跪在地上摸著地。如果是她，她想她不會把錢放在別人一想就能想到的地方。但她也不可能把錢放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所以隻能在房間裏。
她一寸一寸的摸，終於在門後的角落裏，她發現了。
泥地很光滑，太光滑了，跟其他一片的泥地摸起來不一樣。
趙小珍去了雜物房，拿了小鋤頭還有洗衣棒。
她小心地揮舞著鋤頭，也不過三十下，她就挖出來一包東西。
老太婆真有錢啊！
她從來沒見過這麽多錢，跟票。
她粗略地數了一下，大概有兩百多塊錢，還有十幾張各種票。
把錢跟票放到自己的屋裏後，趙小珍就開始善後了。
把挖開的泥地重新填上，並且用洗衣棒不斷地捶平捶實，最後用手抹平洗衣棒的印子。
那些被她拆開的線，她也要縫上。
天，微微有些透亮了。
趙小珍很累，但是她終於也整理好了這個屋子。她看了屋子一眼，跟她原先過來的時候基本一樣。
很好，她可以迴屋藏東西了。
錢跟票，她分成兩半。一半放在身上，縫個口袋密封起來。一半她準備放到小山坡那裏。就在那裏挖個坑，用油紙包包好埋了。
糧食那些東西，她也是準備一半放家裏，一半放小山坡的洞裏。
趁著天隻是微亮，趙小珍背著東西狂奔到小山坡那裏。
一個小時後，她氣喘籲籲地迴來了。
她沒有休息，緊接著就把剩下的糧食拿到後院的菜地裏的邊角處埋了起來。
做完了這些，確定好了菜地裏的那處跟別的地方沒有差別後，趙小珍就去了廚房。
她開始點火燒水，把老太婆昨晚拿出來的雞蛋全部放到鍋裏。
今天的早飯午飯就十個水煮蛋了。她現在不趁此機會都吃了，等叫了人過來連雞蛋的影子都會看不到的。
趙小珍去了後院，家裏的豬早賣了，還沒來得及養隻新的。雞隻有三隻，昨晚殺了一隻，還剩兩隻。
她捉了一隻母雞，殺了。然後全身裹滿了泥，往灶裏麵埋。等該做的都做好了後，她坐在廚房裏縫口袋。一邊縫一邊看火。
縫好了口袋，藏好了錢，吃完了五個雞蛋，把剩下的雞蛋也埋在灶灰裏後，趙小珍起身往那個屋走去。
天，已經亮了。公雞的叫聲喔喔叫了。她膽子也更大了。
趙小珍站在床前，開始往床尾摸了起來。
隻是剛掀開一個被角，她就看到一封白色的信件。
她沒有繼續往下摸索了，因為她看到信封上麵的字。
那上麵的收件人不隻寫了老大婆陳大花的名字，還寫了她的名字：趙小珍。
隻是那上麵的地方，她不知道是哪裏的。那上麵的寄件人，她也不知道是誰。
何新萍，是誰？
老太婆，要死了。
她明白的，從老太婆進門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
明白了她為什麽這麽不安，為什麽控製不了自己的不安。
堂弟長壽是老太婆唯一的命根子。一個連唯一的念想都沒有的人，怎麽可能會繼續活下去？
從老太婆平靜地看著她，叫著她趙小珍的時候，她就什麽都不想了。
她看著老太婆殺雞做飯，吃著最後一頓晚飯，還洗完澡穿上最好的衣服的時候，她隻想笑。
怎麽要死了還要做這麽多幹嘛？
怎麽不早點死？還杵在她麵前說那麽多話幹嘛！
活著不好嗎？
活著繼續罵她死丫頭打她，不好嗎？
連死都有勇氣了，活著就沒有勇氣嗎？
老太婆果然是老太婆。
還是這麽狠心，還是這麽從來都沒有想過她。
嗬嗬。
還讓她早點下來陪她？
做夢！！
她，趙小珍一定會活得好好的！
她，趙小珍一定不會早死！
她要吃好穿好睡好，活得白發蒼蒼，壽終就寢！
外麵的那些豺狼虎豹，她也不會怕的！
她一個孤女，也不是別人想欺負就欺負的！
趙小珍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目光堅定地坐了起來。她下床，打開窗戶，看著對麵老太婆的屋子。
對麵窗戶的燈光還亮著，老太婆還活著吧。
趙小珍一直沒有離開窗前，她等了沒多久，對麵的燈光就暗了下來。
老太婆，死了？
那她接下來該怎麽辦？
等天亮了過去看看她到底是不是死了？
死了的話就叫人過來葬了？
趙小珍低頭沉思。
她馬上就是一個人了，很快就要麵對溪水村那些不懷好意的人。
她一個孤女，一個才八歲的女娃子誰都不會放在眼裏的。而這個剛成為孤女的她，一定會是別人眼中的肥肉。
不說辦葬禮的時候，趙家親族幫忙收拾老太婆的時候，會不會有人趁機拿東西。就單單這座房子，趙小珍在溪水村就不得安生。
他們趙家的這座房子在溪水村那也是上好的房子了。單單五間正房，還是石頭瓦房，就夠讓人眼紅了。據說這都是她爺爺爸爸小叔他們掙來的。
她一定是保不住的，這不是她想保住就能保住的。在這個落後的小山村，出什麽意外誰都說不一定。隔壁那個東厝村的例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所以，她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裏想辦法用房子換取最大的好處。
可是她該怎麽弄？
她不知道。就連她剛才的那些想法都還是她聽小紅小蘭她們私底下跟她說的。而她們會知道這些都是她們媽媽閑暇時告訴她們的見聞。
趙小珍想來想去，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辦？她今年才八歲啊，她能想到該怎麽辦啊？
趙小珍現在是又恨命運的不公，又心酸自己的悲慘。
算了。先不想這個了，先過眼前的難關再說。房子的事情也不是馬上就能怎麽樣的。就是小山村再怎麽樣，現在也不是過去混亂的時代。
那些不懷好意的人，短時間裏也不可能馬上就怎麽樣吧。
趙小珍等了等，終於她打開了門。趁著微弱的月光，她摸索著去了廚房大堂，把家裏所有的蠟燭火柴都找了出來。
她站在老太婆的門前喊了起來，“奶奶，奶奶，你睡了嗎？”
聲音在安靜的夜裏，有點嚇人。但她還是連續喊了幾聲，老太婆都沒迴應。
趙小珍點亮了蠟燭，鎮了鎮膽子，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房門沒有拴上，隻是合嚴了，所以她一下子就推開了。
屋裏有一股腐臭的氣味，趙小珍拿著立在碗裏的蠟燭一步一步堅定地往床邊走。
現在害怕是沒有用的，她今晚必須把糧食，糧票還有錢找出來！
趙小珍站在床頭，她看著老太婆死灰的臉，顫抖著手指放在了她鼻子下麵。
老太婆，死了。
趙小珍沒有再看老太婆一眼，把蓋在他們倆身上的薄被子拉上去，蓋住了他們倆的頭。
接下來，她點亮了所有她能找到的蠟燭。屋裏一時間很亮堂，她心裏的害怕也少了點。
趙小珍看了一圈屋裏，屋子很簡單。就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還有五個排排放的木頭箱子。其中兩個箱子是用鎖鎖上的。
鑰匙在哪裏？
鑰匙直接插在一個箱子的鎖上麵。
趙小珍什麽都不想了，她不去想老太婆怎麽死的，不去想鑰匙插在上麵怎麽沒拿下來。
她隻是快速地走過去，蹲下來就著鑰匙打開了鎖。
這個箱子裏麵沒有吃的，隻有疊得整整齊齊的布。
趙小珍把布，全部拿出來抖開，沒有任何東西。布還是布。
她把目光放在了另一個箱子上。
當她打開了這個箱子，她看到了很多東西，很多她想都想不到的東西。
有傳說中的麥乳精，還有水果罐頭，一小袋糖果。那些平時給長壽堂弟吃的大米，白麵粉都在這裏。剩下的都是去年分的糧食，不多了。
可這些都已經讓趙小珍很震撼了，她想不通老太婆哪裏弄來的？
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手腳麻利地把這些東西分了四趟送到她自己的屋子裏。
吃的大概就這些了，那剩下的錢呢？
這兩個鎖著的箱子沒有，那剩下的三個呢？
也沒有，趙小珍把那三個箱子翻了個遍也沒有。甚至都把那裏麵的棉被，棉襖這些能藏東西的地方都拆線了找，還是沒有。
老太婆的床，她想最後找，她慫。
屋頂是不可能的，太高。她就是弄了梯子，也很難找，她也希望不是。
趙小珍開始在窗戶，門各個地方找。還是沒有。
看來隻能爬床底了，趙小珍看了一眼床上，就開始爬進去了。
床底下的泥地很光滑，沒有被挖開的跡象。她就往床底的四周摸索，還是沒有。
趙小珍爬了出來，開始跪在地上摸著地。如果是她，她想她不會把錢放在別人一想就能想到的地方。但她也不可能把錢放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所以隻能在房間裏。
她一寸一寸的摸，終於在門後的角落裏，她發現了。
泥地很光滑，太光滑了，跟其他一片的泥地摸起來不一樣。
趙小珍去了雜物房，拿了小鋤頭還有洗衣棒。
她小心地揮舞著鋤頭，也不過三十下，她就挖出來一包東西。
老太婆真有錢啊！
她從來沒見過這麽多錢，跟票。
她粗略地數了一下，大概有兩百多塊錢，還有十幾張各種票。
把錢跟票放到自己的屋裏後，趙小珍就開始善後了。
把挖開的泥地重新填上，並且用洗衣棒不斷地捶平捶實，最後用手抹平洗衣棒的印子。
那些被她拆開的線，她也要縫上。
天，微微有些透亮了。
趙小珍很累，但是她終於也整理好了這個屋子。她看了屋子一眼，跟她原先過來的時候基本一樣。
很好，她可以迴屋藏東西了。
錢跟票，她分成兩半。一半放在身上，縫個口袋密封起來。一半她準備放到小山坡那裏。就在那裏挖個坑，用油紙包包好埋了。
糧食那些東西，她也是準備一半放家裏，一半放小山坡的洞裏。
趁著天隻是微亮，趙小珍背著東西狂奔到小山坡那裏。
一個小時後，她氣喘籲籲地迴來了。
她沒有休息，緊接著就把剩下的糧食拿到後院的菜地裏的邊角處埋了起來。
做完了這些，確定好了菜地裏的那處跟別的地方沒有差別後，趙小珍就去了廚房。
她開始點火燒水，把老太婆昨晚拿出來的雞蛋全部放到鍋裏。
今天的早飯午飯就十個水煮蛋了。她現在不趁此機會都吃了，等叫了人過來連雞蛋的影子都會看不到的。
趙小珍去了後院，家裏的豬早賣了，還沒來得及養隻新的。雞隻有三隻，昨晚殺了一隻，還剩兩隻。
她捉了一隻母雞，殺了。然後全身裹滿了泥，往灶裏麵埋。等該做的都做好了後，她坐在廚房裏縫口袋。一邊縫一邊看火。
縫好了口袋，藏好了錢，吃完了五個雞蛋，把剩下的雞蛋也埋在灶灰裏後，趙小珍起身往那個屋走去。
天，已經亮了。公雞的叫聲喔喔叫了。她膽子也更大了。
趙小珍站在床前，開始往床尾摸了起來。
隻是剛掀開一個被角，她就看到一封白色的信件。
她沒有繼續往下摸索了，因為她看到信封上麵的字。
那上麵的收件人不隻寫了老大婆陳大花的名字，還寫了她的名字：趙小珍。
隻是那上麵的地方，她不知道是哪裏的。那上麵的寄件人，她也不知道是誰。
何新萍，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