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夢司謠失望了, 六護法已經離開這座冰雪獸城,去往了狼炎險地。


    他呆坐在落滿雪的台階上, 甚至忘了用靈力護體。因為體溫而融化的雪水滲進衣服內, 他也渾然不覺,隻是望著前方的漫天飛雪靜靜出神。


    直到有弟子來找他:“雲謠師兄, 長老喊您過去。”


    這弟子是侍奉在骨乙長老身邊的雜役合嶺, 已經先一步知曉了收徒的消息, 便對夢司謠以師兄相稱了。


    夢司謠悶聲不吭地跟他迴去,剛踏入骨乙長老的宮殿正廳, 就見到後者正在廳裏等他。


    “我說過, 不要亂跑。”


    骨乙長老語氣雖然嚴肅, 但並沒有責備之意, 顯然是知道夢司謠並沒有試圖離開,隻是去尋找了六護法。


    夢司謠定定地看他許久, 才開口:“我要鎮命石, 一千七百顆。”


    骨乙長老垂著老臉, 半晌沒有聲音, 就在夢司謠以為他要再度拒絕的時候,他卻說:“你好好在教中修習功法, 鎮命石的事情我會解決的。”


    夢司謠心中一動,又急忙補充:“最遲半年,我友人的病情不能再拖了!”


    骨乙長老盯著他那雙沉寂眼眸裏散發出的焦灼,不知不覺間語氣軟和幾分,道:“我盡力。但是這半年裏, 你必須將這五種功法修習大成,如果不能,給你的鎮命石減半。”


    他遞過來五塊玉簡,夢司謠接過一看,分別是聖獸教五道中階功法,運行靈力的內功、身法、絕技等等。


    而這些東西,沒有基礎的低階功法支持,是不可能練成的,也就是說,骨乙長老要他半年內練完十道功法。


    盡管條件苛刻,夢司謠還是咬牙答應了,“我也會盡力。”


    骨乙長老沒有再作其他要求,隻是甩下一句:“去休息,三天後拜師。”便拂袖離去了。


    夢司謠跟著合嶺迴到房間,發現裏麵放置了一塊新的靈氣玉台,遠比先前練功室裏見到的那兩塊好。


    “這玉台可以集聚天地靈氣,師兄平日在上麵練功或是休息,都會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合嶺不敢過多打擾,取來一些核心弟子的物品便告辭離開。


    很快拜師的日子便到了,夢司謠穿上合嶺送來的特製黑袍,跟著骨乙長老去往後山血池禁地。他原以為會有一個較為正式的典禮,卻沒想到,參加典禮的隻有一個人,就是先前在側殿見到過的,六護法口中願意出借三百顆鎮命石的小姑娘。


    她隻是穿了條簡單的黑袍,淺淡銀紋鑲邊,頸部圍了圈厚實的動物皮毛,讓她看起來多了幾分貴氣。


    在禁地深處的祖師牌位前方,她擺了張小桌,上麵擱了酒壺與酒杯。見骨乙長老與夢司謠到來,她也沒笑,隻是有些慵懶地招手,“來吧,先敬各位祖師一杯。”


    她斟酒,先在地上灑了一通,又讓骨乙長老與夢司謠各自灑完,便口中念念有詞,說著常人聽不懂的話語,向牌位行禮。


    骨乙長老與夢司謠照她吩咐,也一齊行禮完畢,她才說道:“祭奠完各位祖師了,現在開始拜師。”


    骨乙長老在桌邊坐下,小姑娘遞出酒杯給夢司謠,“敬你的師父吧。”


    夢司謠依言接過,向骨乙長老瞥一眼,拂起袍子便要跪下。


    然而骨乙長老隻是一臉漠然地動了動手指,托住他的身體不讓他下跪。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弄個師徒虛名便罷了。你我之間各取所需,不必跪拜。”


    不等夢司謠反應,骨乙長老奪了酒杯一飲而盡,“行了。”


    夢司謠站在那裏,看著他目光深沉。


    “罷了,就這樣吧。”小姑娘無奈一笑,又招唿夢司謠一齊坐下,重新取了一壺酒出來,“來,喝。”


    酒香隨著傾倒從壺內湧出,勾得人饞蟲大起。夢司謠接過一杯喝下,隻覺得馥鬱的花香從口中直鑽進五髒六腑,暖意從丹田內升起,讓他渾身都舒服極了。


    隻是一杯,他的眼睛裏就染了幾分水色。


    “這酒……很好喝。”


    而骨乙長老品嚐完酒液依舊不發一言,等到小姑娘叩了三下桌子,他才開口:“你們慢聊。”便再次先走一步。


    禁地大門緩緩閉合,這片血紅空間內隻剩下了兩個人。小姑娘凝視夢司謠,手中酒杯輕輕搖晃,似乎是在思考是否要繼續。


    夢司謠不是一個主動的人,他隻是坐在那裏等待,那副冷靜自持的樣子,讓小姑娘不禁勾了勾唇。


    許久後,兩人都喝下了三杯酒,小姑娘才神色淡淡道:“雲謠,你對聖獸教怎麽看?”


    “獸皇盟的統領,狼炎險地的擁有者,神秘莫測,強者如雲。”


    對於這樣的迴答,小姑娘並不滿意,“你說的隻是外人口中的聖獸教,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夢司謠放下酒杯,“你想知道我真實的看法?”


    小姑娘點頭:“嗯,你暢所欲言。”


    “我不喜歡聖獸教。”夢司謠很直白,答道:“六護法說過我自私,我也承認,當初是為了替友人治病才來這裏參加核心弟子的考核。如果沒有鎮命石,我這輩子都不會加入聖獸教。”


    小姑娘卻笑了,她本就容貌青春,這一笑更是秀麗無比,富有朝氣。她伸出蔥白的手指,輕輕旋動空酒杯,並不看他。


    “自私嗎?我並不這樣覺得。那些來參加核心弟子考核的修士,又有多少是真心喜歡聖獸教的呢?就連我們從小培養的教內弟子,也難保懷有異心。”


    小姑娘收迴手指,酒杯緩緩停下,她抬眼正視夢司謠,“你知道墨豸魔君嗎?”


    夢司謠不動聲色,“聽說過。”


    “他是教內弟子結為夫婦後所生,那對夫婦在一次任務中雙雙去世,他便成了無人照顧的孤兒,在教中不過是最卑微的存在。但他在一次砍木勞作之時遇上了骨乙,在不知道骨乙身份的情況下,天不怕地不怕地纏著要拜師。”


    “原本骨乙是不願的,但墨豸整整三年,一千多天,每日送柴到他門口,風雪無阻,骨乙最後心軟,放棄了其他天資優質的弟子,收了作為雜役的墨豸為徒。”


    “骨乙這人吧脾氣臭起來真的是很惹人生厭,教內當時許多長老反對他收墨豸,可是無一例外,都被他頂了迴去。他真心收了墨豸便是真心對待,不知道找來多少洗髓伐脈的東西給墨豸使用,硬生生把他的資質從平庸拉到了中等。”


    說到這裏,小姑娘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後來的事情,你應該也都聽說過。墨豸叛教,成了聖獸教的懸賞對象,隻是外人不知道其中的起因也是鎮命石。當時狼炎險地剛被教內發掘,墨豸跟著骨乙進去了。可誰都沒有料到,墨豸在狼炎險地裏受到上古殘魂影響,導致性情大變。貪欲將他吞噬,為了得到更多的鎮命石,他殺了同門、渡生道的道友,甚至……”


    小姑娘深深看了夢司謠一眼,道:“他還斬下了骨乙的左臂。”


    夢司謠怔了一瞬,眼前忽然又出現了骨乙長老的身影,還有那空蕩蕩的左側袖擺。


    “所以你知道骨乙為什麽對於你進入狼炎險地一事那麽反感了吧?要我說,他當初也是活該。”小姑娘莫名地嗤笑起來,但其中沒有惡意,隻有淒涼,她說道:“當時我們都想直接誅殺墨豸,可骨乙非得攔著護著,說什麽帶人迴來看管教導,好一通無稽之言!結果被那墨豸偷襲,嗬,連左臂都沒了。”


    “你說,骨乙是不是很蠢?成天臭著臉一副很拽的樣子,說到底也不過是個被徒弟背叛的可憐蟲。”


    夢司謠沉默不語,小姑娘卻繼續說道:“我講這些並不是給骨乙說好話,隻是希望你能用平常心來看待聖獸教和骨乙。就算你是懷有目的而進聖獸教,也沒有欠教裏什麽。你不願意拜師,骨乙非得強逼,那是他欠你。小六他們覺得你自私,隻是因為對你傾注了期待,卻沒有得到對應的迴報。但我覺得吧,與其說你自私,應該說你是個膽小鬼。”


    小姑娘的目光變得狡黠,她忽然湊近夢司謠,近距離直視他的眼睛。


    “你也跟骨乙一樣喜歡裝,成天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好像跟誰都冷冰冰的。實際上一旦得到了你的真情對待,你恨不得把心肺都掏出來。你跟聖獸教,跟骨乙算的那麽清楚,不就是害怕會生出感情麽?你害怕喜歡上了聖獸教,就不自覺地會將教內的興衰存亡當成自己的責任。你也害怕跟骨乙有了師徒情誼,會對他產生一輩子的牽掛。”


    夢司謠朝後退去,皺眉否認:“我沒有這麽想!”


    “哦?”小姑娘坐迴原位,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神色恢複了淡然。“萬物有法,時序有常,但都逃不過一個緣字。雲謠,你與聖獸教、骨乙有緣是不爭的事實,再怎麽否認也沒用。”


    她舉起酒杯,微微將裏麵的酒液晃動,“一杯敬師酒,你以為這隻是一杯簡單的酒麽?這是纏繞一生的因果。就算骨乙先前嘴硬,你也不願意承認,但始終改變不了你們師徒緣分已經產生,在天道之下留有了存在的痕跡。”


    因果……天道……存在的痕跡……


    夢司謠忽然想起那個夢境,他作為全時嘉這個幻幽殿弟子所見的場景。


    所有的事情,天道真的都知道嗎?


    他迷茫了。


    小姑娘勾了勾唇,道:“迴去吧,想不通就不要想,好好修煉。”


    夢司謠滿懷心事地離開了血池禁地。


    走出禁地大門,空中的雪已經停了,但天際灰蒙蒙的,烏雲始終無法消散,不知道過多久又會下雪。


    合嶺已經在山下等待了,見他過來便歡喜地迎上去。


    “雲謠師兄,我們迴去吧。”


    “嗯。”


    作者有話要說:連續九天的假期結束了_(:3」∠)_然鵝全都用在了練車上,在科目一還沒考的情況下,我已經被教練帶著上路訓了兩次科目三了。當然結果是一邊吸二手煙一邊被罵。


    冷風吹,倦意濃,明天又要上班了。


    快四十萬字了,小攻表示我啥時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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