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正處理完一封郵件,轉頭看過來的韓辰遠,注意到他臉色的變化。


    傾身探頭看著他麵前,鈐了印章的紙,溫聲問道:“晉陽怎麽了?”


    顧晉陽皺著眉頭,看著那張紙,迴了一句:“印泥不夠好。”


    語氣裏帶著一絲懊惱。


    他之前就應該自製印泥的,隻不過存了些僥幸心理,偷了一次懶而已,誰想到,會是這麽個結果。


    反正,他現在十分的暗惱自己。


    韓辰遠盯著那個印記,仔細的看了看,顏色鮮亮,根本看不出哪裏不妥。


    但,看顧晉陽冷冷的臉色,沒把心裏話說出來。


    而是溫聲的安慰道:“印泥不好,我們就去買更好的就是,別氣了。”


    說完,指著那枚章,問道:“這是晉陽刻的?給我看看可以嗎?”


    顧晉陽視線轉到放在桌上的印章,輕輕點點頭。


    韓辰遠伸手拿過來,拿在手裏,仔細的看著。


    兩寸大小的扁形石,頂部和底部鮮紅的雞血斑淺淺的雕刻了幾刀,便是一樹紅花,和一地落紅。


    側麵用行楷刻著邊款:忽聞庭院廊下石榴,枝葉新綠重重,深藏點點豔紅,心有所感,特刻印以記之,成此首印閑章——“閑庭落花”


    寥寥幾句,把成章的機緣敘述了一遍。


    韓辰遠輕輕撫了撫那一行字,眼中帶上明顯的欣賞。


    顧晉陽坐在一旁,十分在意他的反應,見他如此仔細的鑒賞,忍不住抿了抿唇。


    過了一會兒,淡淡的開口喊了一聲:“三哥?”


    韓辰遠這才抬起頭,笑著看向他,眼裏帶著滿滿的讚賞:“我有些愛不釋手了呢。”


    顧晉陽得到他的肯定,眼裏帶上明顯的笑意。


    注意力也早就從印泥的事上移開。


    ……


    第二天,顧晉陽便去買了朱砂,迴來做印泥。


    這手工印泥做起來工序複雜,材料雖然不珍貴,卻也十分講究,朱砂要求是真正的朱砂礦石


    蓖麻油也要是經過一年的陽光曝曬。


    就連艾絨都有要求。


    準備好材料之後,顧晉陽便開始製作,這幾天除了雕刻,都在忙著這件事。


    一連忙了大半個月,才做出一批。


    印泥這東西,一盒就可以用很久,但做一次,又不能做那麽一點。


    做好裝在巴掌大的白瓷盒裏,足足裝了五十多盒。


    這東西不能放置太久,所以,這麽多的印泥,顧晉陽留出自己用的,剩下的準備送人。


    黃老和胡老都是喜歡寫字畫畫的人,平時也會蓋私印,對印泥也有要求,顧晉陽便送了他們每人一盒。


    顧晉陽用師傳的方法做出來的印泥,顏色好,而且經久不衰,十分難得。


    兩人收到了,都很高興。


    當然老吳和老李,也沒落下,顧晉陽也準備給他們兩人,每人一盒。


    不過兩人自覺用不著,便沒收。


    韓辰遠迴來的時候,


    顧晉陽正坐在石桌旁,拿著一本冊子,往上麵拓邊款。


    旁邊還放著筆、硯和幾個白瓷盒。


    他走過去,在對麵坐下,看了一眼,冊子上,拓印的黑色的邊款和紅色的印章,相映成趣。


    笑著問了一句:“晉陽在幹什麽?”


    顧晉陽正拿起筆,在冊子上寫著字。


    聽他問,停下筆,翻看封麵給他看。


    鴨青色暗紋緞麵的硬殼封皮上,右上角的留白處,寫著兩個篆字“印譜”


    顧晉陽撫了撫那兩個字,淡淡彎彎唇角,說道:“這是我的印譜。”


    他終於刻完第一枚章,有資格擁有自己的印譜了。


    韓辰遠感覺到他語氣裏的淡淡喜悅,溫聲說道:“恭喜!”


    顧晉陽看向他,淡淡笑著,真摯的說了一聲:“謝謝!”


    韓辰遠低低笑了一聲,說了一聲:“晉陽,不用客氣”隨後自然的拿起一個白瓷盒,問道:“這是什麽?”


    顧晉陽沒有迴他,而是提筆繼續寫,等寫完最後一個字,放下筆,把冊子攤在桌上晾幹,才抬手拿起另一盒,打開,淡淡的迴了一句:“印泥。”


    韓辰遠挑了挑眉打開自己手上的這盒,仔細看了看,笑著說道:“已經做好了?”


    他還清楚的記得那天,顧晉陽懊惱的樣子,沒想到這麽快,便自己做出了品質更好的來。


    這人還真是什麽都會呢。


    顧晉陽淡淡點點頭,把手中的瓷盒蓋上。


    韓辰遠也把自己手上的這一盒蓋上,看著他,問道:“這兩盒送給我可好?”


    顧晉陽有些意外的看過去,說實話,這印泥雖然做的好,但並不是所有人都需要。


    也就是他們這些玩印章的人,才會特別在意。


    韓辰遠笑著解釋道:“家裏老爺子需要。”


    韓老爺子現在閑賦在家,沒事就喜歡寫個字,畫個畫,他曾經聽老爺子抱怨過一兩句。


    這次晉陽這裏有好的印泥,他便想了起來,而且,這兩天正要迴京一趟,也正好可以送過去。


    ……


    顧晉陽站在迴廊上,看著晦暗的天,這雨淅淅瀝瀝的已經下了大半天。


    一早起來便開始下,預想著這種天氣,店裏一定沒人,他也就沒開門。


    轉眼看了緊閉的西廂一眼,隨後慢慢轉開。


    前天,韓辰遠便迴了京城。


    雖然這兩天,那邊還是有專人給送飯,但,他總是忍不住看往緊閉的房門。


    這人在的時候,沒什麽感覺,一離開,卻總感覺少了什麽。


    顧晉陽忍不住抿了抿唇,有些困惑,難道這麽快,他就習慣了這人的陪伴?


    不過有人陪著吃飯,說話,看書,確實要比一個人要好。


    又抬頭看了看天,看來一時半會兒,這雨是停不了了。


    他提不起精神做其他,便站在迴廊上發了一會兒呆。


    迴神的時候,恰好看到對麵,石榴樹被風吹的紅花亂顫的景象,才來了些興致。


    從屋裏搬了一張桌子,放到西廂那側的迴廊上。


    擺好筆墨紙硯,對著正盛開了一樹紅花的石榴樹,作畫。


    沉浸在畫作裏的人,周身的低迷慢慢消散。


    淺棕色的眸子裏映照出點點紅花,也帶上了明顯的輕鬆笑意。


    就在他低頭認真作畫的時候,黑色的轎車從門外緩緩駛入。


    在棚子裏停下,車門打開,一條大長|腿從駕駛座伸出來。


    韓辰遠走下車,抬頭便看見正站在對麵的那人,手上拿著筆,臉上帶著明顯的驚喜。


    他不自覺的笑了笑,恰好一陣風吹過,掀起他的風衣下擺。


    顧晉陽驚訝的看著對麵的人,看到那人惹眼的鳳眼,眼尾微長,而上挑出一個好看的弧度,黑色合身的風衣下擺微揚,也劃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雨絲微斜,落到他身上,仿佛氤氳出一團細霧。


    淺棕色的眸色一閃,鬼使神差的低頭,把那人也寫入了畫裏。


    韓辰遠看他低頭認真作畫,無奈的笑了笑,信步走到他身邊。


    待看清楚畫上的內容,寥寥幾筆便把自己的神韻勾勒出來,再加上一旁的一樹紅花,竟然說不出的好看。


    眼中帶上了明顯的欣賞。


    見顧晉陽停了筆,便開口討要道:“這畫,送給我吧。”


    顧晉陽轉頭看過來,想了想,點頭應下,隨後又在一旁提了字,拿出自己的私章落了款,待墨跡幹了,才拿起來遞過去。


    韓辰遠接過來,打開,看到旁邊的題字,是篆書,並不知題的什麽,笑了笑,挑了挑眉,坦蕩的問道:“晉陽題的什麽,我認不得呢。”


    顧晉陽倒也沒什麽不好反應,現在很多人都不識篆字。


    輕聲念出口:“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韓辰遠挑挑眉,接道:“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沒記錯的話,這好像是一首情詩,他這是被晉陽調戲了嗎?不自覺的挑了挑眉,嘴角彎了彎,帶上一絲邪邪的笑。


    顧晉陽聽了,愣了愣,才開口:“三哥如果介意,那我再重新畫一幅。”


    韓辰遠十分好心情,小心的把畫收好,用行動表示,他很喜歡。


    顧晉陽看他如此,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沒再堅持,收拾起桌上的筆墨,順口問道:“三哥的事都忙完了?”


    韓辰遠小心的把畫拿在手裏,點點頭,迴道:“隻是例行會議,並沒什麽要緊的。”


    說完,笑看著顧晉陽,眼睛溫柔的注視著他,溫聲說道:“我給晉陽帶了禮物,在車裏,我去拿過來。”


    顧晉陽有些詫異的轉頭看過來,本想開口客氣一聲.那人已經轉身走進房中,小心的把畫放好,又走出來,繞著迴廊,走到棚子裏。


    不一會兒,拿了一個扁長的盒子迴來,遞給顧晉陽,示意他打開。


    顧晉陽接過來,低頭看了看,抿了抿唇,小心的打開,看到裏麵的東西,眼中閃過欣喜。


    裏麵躺著一支毛筆,筆管黑褐色,筆頭細軟,是正宗的狼毫。


    顧晉陽到嘴的拒絕怎麽都吐不出來。


    拿著那支筆愛不釋手,淡棕色的眼裏滿滿的都是喜歡。


    韓辰遠見他如此,心情也被感染,嘴角揚了揚,開口道:“就算是畫作的謝禮。”


    顧晉陽聽了,看向他,微微一笑,“謝謝!”


    淺棕色的眼中明亮一片,左臉頰的酒窩也露了出來,看來是十分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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