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魯記,看著裏麵站了幾個人,老板老魯正站在櫃台裏忙著給人稱鹵味,便站外麵,遠遠的看了一眼,沒進去,又拉著韓辰遠走開。


    裏麵那麽多人,進去肯定又是一陣寒暄盤問,不如不進去。


    這個時間正是傍晚,小鎮上最熱鬧的時候,兩人一路走來,碰到了很多熟人。


    幾乎每個都會問一聲,這一趟下來,基本上小鎮上的人都知道,顧家來了一個京城的親戚。


    韓辰遠站在顧晉陽身邊,看他把自己劃到自己親戚的行列,嘴角微挑,心情極好。


    應酬了一路的顧晉陽,則麵色冷了下來,這一路說了這麽多話,心很累。


    也沒心情再挑揀,買了一隻黏糊雞,一摞燒餅,拎著迴家去。


    再在外麵待下去,還不知道要碰上多少人呢。


    韓辰遠完全沒有異議,一路上都心情極好的任由顧晉陽拽著自己。


    等迴了小院,安靜的吃完飯,韓辰遠拿著自己的筆記本來到正房,看到顧晉陽疑惑的眼神,解釋了一句:“那邊的網絡不好,我到這裏試試。”


    路由器雖然放在正房,但兩間房相距也就十米遠,網絡能夠差多少?不過是韓辰遠找的借口罷了。


    隻不過他麵色平靜,一點破綻都沒有,顧晉陽自然看不出來。


    隻以為他有正事,便沒有多想,收拾了一下門口左側,自己的大書桌,讓他坐過去。


    這張大大的黃花梨木的實木桌,是師父給顧晉陽做的,和旁邊的雕花大床、屏風配套的家具。


    是顧晉陽平時寫字、作畫、篆刻、看書的地方。


    上麵放著顧晉陽慣用的東西,一座筆架,上麵掛著幾支慣用的毛筆,一方硯台,上麵還有墨跡,旁邊的筆洗裏的清水也是新換的。


    牆上釘著幾塊雕花木板,便是簡易的書架,上麵擺滿了各種古籍史書,看痕跡,都是顧晉陽慣常看的。


    韓辰遠把筆記本放到顧晉陽收拾好的桌麵上,忍不住抬眼打量了一番,然後坐在旁邊的這把圈椅上,靠在椅背上,神情輕鬆的拿起一旁的鎮紙,把|玩著。


    眼睛緩緩的掃過一邊一角,想著平時,顧晉陽坐在這裏認真書寫,讀書的樣子,眉眼裏便帶上無限溫熱。


    顧晉陽站在一旁,看他坐下,便不再管他,徑自走進右側的工作室,進行今天的雕刻工作。


    差不多八點,顧晉陽從裏麵出來,走到書桌旁,從屏風後麵搬了一把高杌子出來,放到韓辰遠旁邊,坐下。


    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盒子,拿出裏麵的刻刀,又從抽屜裏麵拿出一塊印石,低頭認真觀摩。


    這張桌子很寬敞,並排坐兩個成年人,還綽綽有餘。


    韓辰遠倒是真的在忙,這會兒處理完其他工作,正在看郵件,看他坐過了,便笑著,溫柔的轉眼看過去。


    看到他手上的東西,低笑一聲,問了一句:“晉陽手中是什麽?”


    顧晉陽迴過神,抬頭淡淡看了他一眼,把自己手中的東西展示給他看,清冷的迴了一句:“章石。”


    一塊羊脂凍地的雞血石,中間玉白,兩頭有點點鮮紅的雞血斑。


    韓辰遠頗為意外的挑了挑眉,問道:“晉陽還會刻章?”


    這人還真是出乎意料的多才多藝呢。


    顧晉陽淡淡的點點頭,便繼續低頭認真揣摩這塊章石,並沒有多說其他。


    其實,這篆刻才是沈家最核心的傳承,隻傳沈家人。


    而師父當初之所以會傳給他,也因為情況特殊,不想斷了沈家的傳承。


    他所學的書法,繪畫,這些就是為了培養自己的藝術修養,為了篆刻藝術創作做準備。


    而師父所教的篆字,更是其中的關鍵,從三千多年前傳下來的,獨成一派的沈家篆,是沈家篆刻的最核心的部分。


    他每天堅持的做早課,從不懈怠,也是這個原因。


    師父曾經告誡他,篆刻講究“得舊法而知新意”,他能交給他的隻有篆刻的技巧,而真正的領悟刻章的創作,還要融入他自己的新意領悟。


    這樣刻出來的章,才是合格的作品。


    之前,顧晉陽一直覺得自己的閱曆和領悟還不夠,一直沒有真正的刻過一枚章。


    但,今天,他突然有了一絲開悟,便選了這塊章石,進行揣摩。


    對於自己的第一塊章,自然嚴肅謹慎的很。


    說完,便不再理會韓辰遠,進入了自己的世界。


    韓辰遠見他已經入定,便不再打攪他,輕笑了一聲,滿眼溫情的看著他。


    如此優秀的人,便是他愛的人,心中驕傲的鼓|脹。


    ……


    東山的項目開始第一期工程,開頭事情特別多,韓辰遠自然就特別忙。


    這一段時間,韓辰遠一直忙著工地小院兩地跑,即使這樣,依然保證三餐迴到小院,和顧晉陽一起吃。


    吃完飯,便坐在石桌旁,和顧晉陽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就算什麽都不做,隻是單純的與那人相對而坐,他心中也深覺輕鬆愜意,工作上的煩躁都會一掃而光。


    每天晚上,都會帶著筆記本,坐在顧晉陽的書桌旁,處理工作。


    顧晉陽對他的不請自來,早已習慣,麵色淡然的和他並排而坐,或手拿刻刀,或手執毛筆。


    一拳之隔的距離,微微一側頭便可以看到對方,想要說話,便隨意開口,交談一兩句,這麽自然的相處模式,悄悄的淡化兩人之間的界限,慢慢的拉近著兩人的距離。


    ……


    時近夏至,小鎮也熱了起來,中午的大太陽照的馬路上熱氣騰騰。


    路上行人車輛都少了很多,各家小店中午都虛掩著門,店家都迴去睡午覺了。


    而顧家小店裏,顧晉陽卻依然坐在櫃台裏,低著頭,認真的雕刻著手中的石雕。


    一身頹廢的金生此時正坐在櫃台邊上,唉聲歎氣。


    顧晉陽停下手中的動作,轉眼看過來,淡棕色的眼睛淡淡掃過,讓金生身上一涼。


    過了一會兒,見他依然不說話,顧晉陽才無奈的問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從進門,坐在這裏便每隔半分鍾歎一聲,差不多歎了一百聲了,卻始終不開口,讓他這個一向沉得住氣的人,都忍不住要問一問。


    金生又換了一個方向,歎了一聲,開口喊道:“晉陽,我命苦呀!”


    顧晉陽冷冷的掃了他一眼,淡棕色的眼眸中明確的寫著“要說說,不說滾!”


    金生也不敢再拿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坐直身,開始說起來:“前幾天,我舅媽給我介紹了一個人。”


    這人就是前一段時間,金生媽對顧媽提的,林大妮的閨女。


    金生比顧晉陽小兩歲半,算起來也二十三了,這個年齡,在小鎮上算是晚婚的了。


    聽他這麽說,顧晉陽也沒覺得意外,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示意他繼續。


    金生輕輕咳了咳,有些不好意思的繼續道:“長的挺好看。”


    看這情況,應該是相中了。


    這不是好事嘛?顧晉陽眼中疑惑的看著他,不知他在愁什麽?


    金生隨後又歎了一聲,淒苦的開口道:“我想著好好表現表現,就開車載人去玩,誰知道,這一下便出事了!”


    說完,使勁揉了揉腦袋,“在龍門水庫的大壩上,為了躲人,車子撞到大壩上了。”


    顧晉陽聽了,忍不住上下掃了一遍,關心的問道:“人沒事吧?”


    金生情緒不高的淡淡“嗯”了一聲,才繼續說道:“人沒事,就是一側車燈撞碎了。”


    說完又趴倒桌上,半死不活的說道:“這還不是最慘的,最嚴重的是,我爸要把車賣掉啊,那車,我才開了半年多啊!”


    顧晉陽聽了卻一點都不同情他,十分支持金叔的做法,看著生無可戀的金生,淡棕色的眼中明晃晃的寫著“該!”


    知道他沒什麽大事,便淡定的收迴眼神,低頭繼續自己手上的工作,隨後,淡淡的問了一句:“人家姑娘還願意?”


    金生痛苦的哀嚎出聲:“晉陽,你怎麽可以往我傷口上撒鹽!”


    顧晉陽依然低著頭坐在那裏,聽到他的話,淺淡的眼眸裏帶上笑意,還如此精神,看來這次相親的失敗,對他並沒什麽大影響嘛。


    “這麽高興,在說什麽?”一個低沉的磁性聲音從後麵的門口傳來。


    顧晉陽的清冷的眼裏帶上明顯的笑意,剛才隱隱聽到車聲,沒看到人,還以為是幻聽。


    果然是這人迴來了,轉頭看向門口,便見一身正裝的韓辰遠抬腿邁進來。


    對上顧晉陽的眼睛,嘴角上挑,給了他一個溫柔滿滿的笑容。


    “我們在說金生相親的事。”顧晉陽語氣裏,帶著一絲明顯的笑意迴道。


    韓辰遠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哦?金生看起來年紀不大,已經開始相親了嗎?”


    說完看著金生,淡淡的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唿。


    金生拘謹的坐直身,吭哧了一下,開口小聲的辯解道:“二十三,也不算小了。”


    他們這裏的人一般二十就訂親,過了二十二正好扯證。


    說完,便坐在那裏,不知要說什麽了。


    這人雖然已經在顧家住了一個月左右,但他依然和這人不熟。


    主要是,這人給人感覺太不好親近了,看到這人,他便覺得束手束腳,渾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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