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十年代的大夏,剛剛經曆了一場動蕩,正是百廢待興的時候。


    時近半夜,天色昏暗,連月亮都沒有。


    晚秋時節,晚上有些涼,京城城南的的小巷中,四下寂靜,家家都熄了燈,更顯幽暗。


    突然從昏暗中攛掇一道黑影,身形有些踉蹌,唿唿的喘息聲,急促而粗重,分外的焦急。


    快點!再快點!隻要穿過巷子,跑到大路上,他便能逃出去了……


    但身後緊隨而來的嘈雜的腳步聲,和夾雜著的咒罵聲,讓他更是心焦,不得不加緊了腳步。


    但,運道不好!


    漆黑的小巷中裏,不知哪家在當中堆了一些雜物,一個沒注意,便撞了上去。


    “噗通”的倒地聲在靜寂的夜裏特別明顯。


    後麵緊追的人一下子便知道了這人的位置。


    開始唿喊提醒:“在這邊!”


    隨後便是劈裏啪啦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但,這一腳摔的有些重,那人趴在地上,半天沒起來。


    就這一會兒,身後的人便追了上來。


    領頭的那人一身花襯衫,喇叭褲,流裏流氣,扶著牆喘了一會兒,才走上前,用手電筒照了照,看到趴在地上,一身狼狽的人影,便冷笑著踹了地上那人一腳。


    喘著粗氣,惡狠狠的罵道:“看你往哪跑!”


    隨後還想再補幾腳,卻被身邊的小弟阻止了:“老大,柳少說過,不能傷人。”


    花襯衫這才忿忿的住了腳,隨後又十分不甘心的呸了一聲,才罵罵咧咧的站到一旁。


    地上之人本來麵無表情的趴在那裏,但聽到那一聲“柳少”的時候,眼中卻迸發出無限的冷意和恨意。


    但卻又斂下眉,很好的藏了起來,不讓這些人看到。


    自這些人追上來,這人便老實的趴在地上,一動未動,心中雖然失望,眼中卻依然閃爍著堅定的光亮,並未絕望。


    隻是在默默的忍受著身上的傷痛,積攢著力氣。


    這時,後麵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走近之後,這些圍在他周圍的小混混們,自覺的讓開。


    一個身穿白衣黑褲,看上去一身溫和的青年從人群中穿過。


    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的盯著地上的人影,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眼中卻一片冷漠。


    語氣故作擔憂的對地上的人說道:“士慎,你這是何必呢?有沒有傷到?”


    地上的人影,不知是被他的話惡心到,還是恨透了這人,光聽到他的聲音,便抑製不住的抖了幾下,過了很一會兒,才強製著,冷靜下來。


    這人好像沒看到一樣的,完全不在意。


    依然擺出一副悲天憫人的臉色,蹲到那人身邊,繼續道:“唉!你要是乖乖把東西交出來,便不會吃這麽多的苦了……”


    說完還惋惜的歎息了一聲。


    隨後又同情的看著地上狼狽的身影,說道:“師父要是知道,得多心疼呢!”


    這話一出,地上的人影便忍不住攥緊了雙拳,肩頭微微顫抖,過了很一會兒,才恢複平靜,慢慢的鬆開手。


    盡管那人如此氣憤,但最終卻也什麽都沒說,自始至終都沒有抬頭分出一個眼神。


    青年見他仍然無動於衷,便假惺惺的,繼續苦口婆心的勸道:“士慎,看在同門十三年的份上,你把東西交出來,我便保你平安,如何?”


    地上之人聽到他這句話,完全被他的假模假樣惡心到,忍不住冷笑一聲,依然低著頭,斂著眉,冷冷的開口道:“柳文心,到這個時候,你還裝什麽!”


    這人最擅長的便是裝模作樣,不然也不會騙過自己父親那麽多年。


    悉心教導了那麽多年,沒想到最終卻教出來一個白眼狼,落的一個慘淡下場……


    忍不住輕咳一聲,緩了一口氣,繼續道:“你要的東西,不在我身上……”


    這人早就翻遍了他家,而且之前也早就搜過身,他身上的東西也早就看過,什麽都沒有。


    但這人還是關著他不放,不就是不死心嘛。


    如果這人想放人早就放了,也不用等到這時候,來惺惺作態。


    他對柳文心的話是一句都不會信的!


    柳文心被揭了短,臉上一陣惱怒,但很快便恢複過來,臉上重新帶上假惺惺的笑容。


    眼中帶上一絲殘忍,緩緩開口:“士慎一直不說,莫不是還在等文川來救你?”


    說完便輕笑一聲,淡淡的說出殘忍的事實:“別等了,他現在忙著和李家小姐約會呢,顧不上你呢!”


    看到地上的人因為自己的話而繃緊了肩頭,心中隱隱暢快。


    隨後嘴角一挑,緩緩靠近那人的耳邊,輕聲說道:“你以為你家的秘密,我是怎麽知道的……”


    他師從沈家多年,人人都說他天賦了得,都說沈家悉心教導。


    但他卻不以為然,因為沈家始終沒有把最厲害的沈家篆傳給自己。


    所以,對於沈家,他沒有多少孺慕,更多的是恨,是不甘!


    聽到他未盡之意,沈士慎心頭猛然一震,隨後便是肩頭一塌,低下頭,心頭絞痛。


    過了很一會兒,他才慢慢的恢複過了,心裏痛到極致,頭腦卻越來越清醒!


    同時還有真相大白的釋然。


    果然如此,在他被柳文心控製住之後,便隱隱有了猜測,現在不過是得到證實。


    心頭痛著痛著,便真的麻木了……


    沈家接二連三的噩耗,柳文心一個月的幽閉折磨,他心頭依然控製不住,留有一些期待,現在總算可以死心了……


    沈士慎眼中的最後一絲希望熄滅了,空洞的看著地上,趴在那裏,一身哀傷……


    柳文心見他如此反應,感覺目的就快達成,準備再接再厲。


    但,就在這時,旁邊的巷子裏,卻轉出來兩輛自行車。


    看到這邊燈光人影,便用手電筒掃過來,一聲中氣十足的低喝聲傳來:“什麽人!”


    大功率的手電筒,光亮無比,掃到這些人的眼睛,便忍不住抬手擋住。


    等聽到這聲喝問,便忍不住心底發虛,一夥人並沒有馬上逃跑,他們知道跑是跑不掉的,不如老老實實的跟他們迴去,交待清楚。


    到時候,柳少定能想法救出他們。


    一夥人老實的站在牆邊,等著巷子口的那兩個穿著製服的人。


    心中忍不住低唿晦氣,怎麽就被這些巡夜的逮到了呢!


    在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的時候,本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沈士慎突然眼神一閃,偷偷的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


    他不能坐以待斃,就算被抓迴去,放出來之後,也難逃柳文心的魔爪。


    所以,他一定要逃走。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趁著眾人乖乖站好,看著那兩個人,等著他們過來檢查的時候,便一個箭步竄出去,往大路上跑去……


    身後的那夥人此時也發現了他的動作,也顧不上其他,趕緊跟著追上去。


    兩個穿製服的見這些人都跑了,便也跨上自行車,緊追上去,邊追邊喊:“站著,別跑!”


    沈士慎拚了命的跑出巷子口,恰好碰到一輛大卡車開過。


    當即顧不上其他,用出平生最大的爆發力,徒手攀上卡車的後車兜。


    用上最大的力氣,爬了上去,縱身一躍,落到裏麵,碰到車鬥裏七零八落的雞籠子,頓時氣血翻滾。


    傷上加傷,躺在醃臢的後車鬥,昏了過去……


    緊追而來的眾人,看到他不要命的行為,頓時傻了眼。


    站著路邊上,誰都沒敢上前。


    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那輛卡車已經疾馳而去……


    這條大路是國道,通往全國各地,沈士慎上了車,他們再追查起來便難了。


    畢竟現在國家經濟還不發達,各地交通還沒有聯網。


    花襯衫看著遠去的卡車,懊惱的踢了踢腳,隨後便往迴走去,對著跟上了的柳文心,請罪道:“柳少,對不起,跟丟了。”


    柳文心臉色鐵青的瞪著花襯衫,隨後氣急敗壞的說道:“想盡一切辦法追上。否則,你知道後果!”


    花襯衫感受到他的怒氣,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低聲應道:“好好,我這就去安排。”


    不過他剛想轉頭去吩咐自己的手下,便看到自己的小弟們都被那兩個穿製服的銬在了一起。


    兩輛自行車,後座上各銬了一串……


    此時,那兩人正拿著鐵手鐲看著他們。


    柳文心看到這種情形,臉上微微一愣,隨後眼中一片陰鬱,十分不甘心的迴頭,看了一眼卡車消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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