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兒鬱悶地看著兩個老人家全然不顧形象在牆上又摸又找,全然不顧我站在一旁,腹中陣陣雷鳴。說句老實話,現在趕緊迴到地麵才是王道,我們現在已經是圓滿地完成了任務。因為這裏麵的黑暗,使我完全沒有了時間概念,隻能推算大概過了十幾個小時,或者說將近二十個小時,雖然感覺到了餓,但是渾身的精力卻不見減少,而且相反還有點兒精神奕奕的感覺,不對勁,一定是哪裏有問題。


    這在這個時候,突然就聽到老鍾一陣激動的叫喚。原諒我這裏用了這個詞,但是當時他真的就是在叫喚:“這裏!這裏!”顯然激動得有點兒不能自已。我趕緊追上去,隻見兩個老人家正對著陷阱一旁的牆上胡激動,牆上有一個拳頭大小的凸起物,很明顯是建築完成後抽出支撐木杆的洞口用泥糊住以後留下的痕跡。就在我絞盡腦汁找所謂的機關眼,正準備在他倆麵前再次大顯身手的時候,隻見一隻旋風鏟狠狠地剁在了這個突兀物上麵——老鍾正賣勁兒地朝這牆砸去。


    我有點兒傻了,沒有一點兒技術含量,就這麽蠻幹?老鍾的迴答幹脆利落:“你認為一個死後都不想別人找到他在哪裏的王,會有心思再在自己的棺室外麵弄機關徒招惹別人的注意?”


    我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這家夥壓根兒就不想讓人家知道他的棺材在哪裏,所以就根本不會費心思在自己的棺槨上費什麽勁,肯定是封死完事。


    果然不出老鍾所料,這一堵矮牆後麵密封的正是韓國最後一任諸侯王——投降了秦軍的韓王安,不大的墓室裏除了一副青銅棺材,還有九隻精致的小銅鼎,而其中兩隻銅鼎已經被撞倒,那隻銅鼎旁邊散落著老鍾剛才搗進來的那條木棍。


    我們幾乎都沒怎麽費勁就挪開了青銅棺材的蓋子,我不知道他們倆是怎麽想的,反正仨人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衝著青銅棺材過去了,仿佛是不看看裏麵藏的什麽就不甘心似的。


    青銅棺材挪開後,並沒有亂箭飛出,也沒有濃煙毒霧,更沒有天崩地裂的事情發生。看來這個亡國之君風格還是很樸實的,沒有搞什麽噱頭,更沒有走超女一般的華麗路線。


    棺材裏一具幹骸骨,身上穿戴的東西早已經化成了飛灰,看來這個墓室的通風效果不錯,灰飛得一點兒都不剩。偌大個青銅棺材裏,隻有一具屍骨和一個黑糊糊的銅盞杯。老鍾一看那隻銅盞杯,立刻有點兒站不穩了,幾乎是顫聲說:“我總算知道那些盜墓賊是衝什麽來的了!”


    老鍾伸手就要去端那隻青銅杯盞,卻被老苗一下就抓住了手臂。老苗輕輕地搖了搖頭,老鍾臉紅了一下,從口袋裏掏出橡皮手套戴上。看來老家夥也有偶爾激動失態的時候。我心說究竟是什麽東西讓一向見慣了奇珍異寶的老鍾如此激動呢,難道這個黑黢黢的銅盞杯有什麽特殊的魔力不成?或者是耶穌的聖杯?我惡搞一般地想象著。


    這隻銅杯盞造型極為古樸,古樸得甚至有些簡陋,黑黢黢的質地,隻有上麵模糊的火焰形花紋才略微顯得有些異樣。翻轉過來看,隻見杯盞的底部有一個人首蛇身的小凸像,兩手平伸,在手的上方各有一簇升騰的火焰。


    “祝融杯!”老苗看到這個標記以後表現得比老鍾更激動,沒戴手套一把就把杯子給搶了過來。老鍾似乎也有點兒傻愣愣的,被人搶走了手裏的東西之後還一臉幸福狀地舉著一隻空手,似乎那隻杯盞還在手裏麵一般。


    醒悟過來的老鍾飛快地衝出暗室,找來一個背包,攥著大把的熒光棒一根一根地撇折,像舉著火炬一樣照亮了整個暗室。


    這隻不起眼兒的黑色杯盞在巨大的藍光照耀下似乎也有了不一樣的光芒,老鍾和老苗兩個老家夥激動得似乎有點兒不能自已。老苗這個老東西不知道是身體虛脫之後沒有恢複過來,還是真的激動得太厲害了,他拿著杯子的手直哆嗦,而老鍾同誌一手抓著藍色的熒光火炬,另一隻手像嗬護嬰兒一樣緊張地放在老苗的手下麵,生怕老苗一個不小心把這個杯盞掉在地上。


    “不就是一個破杯子嘛!”我有點兒不屑地撇嘴,可是兩人似乎壓根忽略了我的存在,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這個破杯子上麵。


    “喂,你們看完了沒有啊?”我有點兒好奇地問,“難道比慈禧墓裏的翡翠白菜還要珍貴?”想當年孫殿英打開慈禧墓的時候,慈禧手裏捧的那顆翡翠白菜可是被譽為稀世奇珍的,曾經被認為是舉世無雙的國寶。


    我這個問話受到了兩人的一致鄙視,四隻衛生球眼白了過來。


    “粒米之光怎能比皓月之輝!”老鍾拽了一句文。


    老苗則更直接:“別拿那種不入流的世間俗物跟神器作比較,沒有可比性。”


    神器!老苗的答案差點兒噎我一個跟鬥,怎麽這會兒連神器也出來了,這對老哥們兒真當我們是在拍電影呢?


    看著我很不解的眼神,老鍾逐漸恢複了常態,和老苗一起相視一笑。那種笑容很讓人不痛快,就像是倆老教授看見一個光屁股流鼻涕的小孩問他們一加一等於幾一樣,這種居高臨下的眼神相當讓人不舒服。


    “你聽說過祝融杯沒有?”老鍾問我。


    “祝融杯?”我搖頭,“沒聽過!”老苗見我不懂,趕緊改變了問話方式:“你知道祝融嗎?”我依然搖頭。“那火神呢?”老苗追問。


    “哦,這個呀,當然知道了,不就是普羅米修斯嘛,偷火種給大地眾生被宙斯懲罰的悲情英雄,我們上英語課的時候老師講過的,我們還準備排一出有關他的話劇……”我喋喋不休的臭顯擺被老鍾一個惡狠狠的腦後栗子給打斷了。


    “渾蛋,光記住了洋人的火神,連老祖宗都給忘了。”老鍾顯然有點兒氣不打一處來,“真不知道你們現在的老師都是怎麽教的,光教那些老外的東西,連自己的老祖宗都不認得了,老外的屁也是香的嗎?”


    兩人一起默契地搖頭搞得我麵紅耳赤。“記住了小子,我國中華火神叫祝融,曾經在新鄭生活過!”老鍾的話倒是讓我一愣。


    “祝融,名重黎(簡稱黎),又稱祝誦,祝和。相傳帝嚳高辛氏時,他在有熊氏之墟(今新鄭)擔任火正之官,能昭顯天地之光明,生柔五穀材木,為民造福。帝嚳命曰祝融,後世尊為火神,祝融氏是黃帝後世子孫。《史記?楚世家》說:‘高陽者(帝顓頊),黃帝之孫,昌意之子也。’”老鍾看我有點兒發愣,接著說,“《左傳》昭公十七年說:‘鄭,祝融之墟也。’春秋時的鄭國,是祝融族原來居住過的地方,即今河南新鄭縣一帶。《國語?周語上》說:‘有夏之興也,融降於崇山。’崇山即嵩山。可見,在夏族開始興盛的階段,祝融族有一部分還在嵩山一帶居住。嵩山與新鄭同為鄭國疆域,基本上屬於一個地區。”


    這段融合著文言文和曆史文獻資料的講話把我弄暈了,不過基本意思是搞明白了,黃帝有一支子孫叫做祝融氏,曾經在某個時代做過掌火的大官,而且把火普及到了千家萬戶,所以被後世尊為火神,這位火神的食邑地,也就是說居住地就在新鄭。


    “祝融,是帶有黃帝血脈的半神半人的存在,傳說他能夠從九天召喚天火,從九幽唿出地炎,能夠用火為民造福,也能毀滅一切,所以人們膜拜他,祭祀他。”老苗的這番話我更覺得像是神話故事,“不過,後世的人都認為他是一位善於使火的出類拔萃的英雄。”


    “人們古老相傳,凡是火神用過的東西都帶有神奇的火力,其中傳說最多的就是祝融曾經使用過的神奇杯子。傳說商代最後一個王紂在敵人兵臨城下的時候,就是用火神祝融的杯子招來天火與舉世奢華的露台同歸於盡,但是更多的傳說是有關這個杯子無火自沸的神奇力量。”


    “什麽?無火自沸?”這也太能扯了吧,況且你們憑什麽認定這就是傳說中祝融使用的火神杯呢?萬一要是韓王一時童心大起,找人偽造了一個火神杯沒事陪葬玩呢?


    “如果是你爺爺在的話,就不會有這樣的疑問了,因為這個杯子的手繪圖,我們曾經一起在洛陽出土的那個墓葬裏看到過,繪有這隻人首蛇身杯盞的絲帛在見到空氣後就發黃變焦,迅速地氧化在了空氣中,但是我們都還清晰地記得這個杯盞的模樣,當時我的老族叔給我講這個祝融杯的來曆時我也是像你這樣半信半疑,不過,你爺爺從旁力證是真的,確實有這樣的存在,而且他們曾經見過相同功能的祝融鼎。”老鍾很少有的沒有對我的疑問發脾氣,而且還很好脾氣地跟我解釋。


    “祝融鼎,相同功能?什麽功能?”我有點兒像掉進神話世界的外星人一樣,頃刻間被兩位老人家洗腦。我暗下決心,出墓以後一定要再學習一遍毛主席語錄,避免被鬼神論給侵蝕。


    老鍾麵對我的疑問,沒有迴答,隻是問我們還有沒有牛奶在包裏,他要親自示範這杯子的神奇功能給我看。我出去摸了摸背包,好像還有兩袋,可是我多了倆心眼,沒有把牛奶拿迴來,而是拿著我那半壺鮫人油晃蕩了迴來。


    老鍾也沒仔細計較這到底是不是牛奶,就把明澄澄的液體倒進了這個杯盞裏,然後輕輕地用各個傾斜角度晃動著手裏的杯盞。看得出來,他倆也有點兒緊張,畢竟隻是傳說中的神奇,沒有親眼見過。


    在晃動了大約有一二十圈之後,我就感覺到有點兒不對勁,似乎有一點兒味道不斷地飄過來,老苗也有所覺察,趕緊抓住了老鍾的手腕,穩住了他的手。


    六隻眼睛牢牢地盯住了老鍾手裏的杯盞,那隻杯盞隨著老鍾的手輕微地顫抖著,不過顫動的幅度好像越來越大,不一會兒我們就看清楚了,杯盞裏的液體開始不斷地上下抖動,並且無規律地浮動起來,接著就用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不斷地上下翻滾,頃刻之後就像燒開了的水一樣開始沸騰。麵對這種狀況我簡直傻了眼,還沒見過能夠沒有火自己沸騰的器皿呢,我趕緊伸手去摸這個杯盞的外壁,一片冰涼,但是濺出來的油花卻是點點溫熱。


    糟了,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還沒等我來得及說出來,就見老鍾手裏的杯盞像一個炸開的油鍋一樣,騰地燃起了將近三尺高的火苗,轉眼間就把我們仨的腦袋都籠罩進了熊熊的綠色火焰裏。


    我有點兒無奈地看著老鍾,他黑了個臉不理我,老苗看著我也是有點兒哭笑不得,我訕笑著賠不是:“嘿嘿,鍾伯,苗叔,真是不好意思啊,我真的沒想到這東西竟然這麽厲害,早知道我就用牛奶了,沸騰的牛奶,嘿嘿,肯定不會燃燒!”


    仨人都被祝融杯裏噴射出的火焰搞得猝不及防,老鍾手一歪擺,好懸沒把這個寶貝給扔出去,老苗也給唬了一跳,搞不明白為什麽突然會噴出這麽高的火焰。他們剛才隻顧激動了,誰也沒注意我向杯子裏添加了什麽東西,直到油脂沸騰起來,我才想起來這個東西是很容易點燃的,其原因就在於:它燃點太低了!


    這鮫人油簡直太害人了,記得老鍾曾經在銅鮫人燈旁邊跟我介紹過這種油脂,正是由於其燃點過低,所以耗費的油脂就少,燃燒的時間就長,相對產生的熱量就比較低,剛剛那股看似王霸的火焰撩在臉上,其實也就是一股溫熱感,並沒有產生燙傷一類的後遺症。


    太神奇了,我對著這杯子左看右看,愛不釋手。這到底是什麽原理呢?太不可思議了,要說它是因為被火神祝融使用過而產生這麽大的神力,我是打死都不信,可究竟是什麽原因使得這個杯子有如此神奇的力量呢?我把探詢的目光投向了兩位專家,可是兩人無一例外都躲閃我的目光,尤其是老鍾,更是裝出一臉“不足為外人道”的深邃狀。


    我開始解綁在腰裏的那隻空背包,小心翼翼地把背包平鋪在地上,然後接過老鍾手裏的祝融杯,在背包上左右比畫,心裏在美:“這得換多少輛奔馳啊!別說震索斯比拍賣行一個大跟鬥,估計所有老外都沒見過這麽神奇的寶貝,榮幸啊,激動啊,神奇啊,驕傲啊!”我嘴裏一邊念念有詞,一邊忙叨著。突然感覺身邊沒了動靜,抬頭一看,倆老家夥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好像在看一件史前怪物。


    “你在幹嗎?”老鍾帶著一臉奇怪的表情問我。


    “包裝這個國寶啊,總不能就這樣手裏拿著迴到上麵去吧,萬一磕著碰著怎麽辦?”我迴答得理直氣壯。


    老鍾看我的眼神像看外星人:“誰告訴你我們要把這東西帶走了?”他的語氣不善,帶了吵架的前奏。


    我沒敢接話,瞅了一眼老苗,隻見他無聲地笑了一下,從我手裏拿過來這隻銅杯盞,用隨身攜帶的無絨棉布擦拭了一下杯盞表麵,然後用棉布墊著,小心地放到青銅棺裏,照著我們剛才發現這隻杯盞的位置輕輕放好。


    “過來!”老苗衝我招手,我懵懂地過去,他和老鍾把我夾在中間,“跟著我們做啊!”老苗的語氣帶上了嚴肅。我不敢忤逆,乖乖點頭。


    兩個人按著我的腦袋,仨人一起衝著棺材鞠了三個躬。老苗清清嗓子說道:“不肖子孫、黃帝苗裔、赦封巡山將軍後人,無意衝撞先祖靈位,如若驚擾,萬望勿罪。”說完這些話,老苗和老鍾又朝棺材裏的骸骨鞠了三個躬,我也有樣學樣三鞠躬。


    老鍾跟老苗一改剛才進暗室的野蠻和強橫,而是相當恭敬地抬起棺材蓋重新把棺材給嚴絲合縫地對合起來。


    他們倆這一係列的動作和言語看得我是有點兒不知所以然,直到他們倆拿著旋風鏟開始翹動青石封閉暗室的時候我還沒有醒過神來:“難道我們不帶這隻祝融杯出墓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在新鄭當守陵人第一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陰陽眼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陰陽眼並收藏我在新鄭當守陵人第一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