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點頭:“剛才我還以為你帶了紫金針呢,所以才不著急老苗脖子的槐瘤蟲,可是沒想到老婁頭竟然沒有把紫金針傳給你。就是這個東西啊!”他頓了一下,手裏拿出來在剛剛出鼎的時候對付蚇蟲的一個小黑盒子。那裏麵有一排金針和五枚銀錐,好像一直是老鍾貼身攜帶的,看得出來,老鍾很寶貝這東西:“這還是你爺爺當年送給我的。”他有點兒獻寶似的衝我揚揚手。


    “這為老不尊的,都什麽時候了還在這裏顯擺!”我心裏暗自腹誹了一下老鍾。可是看老鍾的神情,他仍仔細地盯著老苗的脖子看了一下,仿佛跟眼前的這個東西是熟人一樣。


    他自言自語地說:“毒素差不多快聚集在一起了吧,要是這樣的話,就得動手了!”


    說完這些話,老鍾就趕緊迴銅鼎裏去取自己的背包。說來慚愧,我們仨一起下的墓,除了老苗事急倉促,準備不足,我和老鍾幾乎都是帶了全套的裝備下來,可是老鍾的裝備從來就沒離過身,而我的裝備,真是汗顏,這會兒除了我自己隨身帶的小藥包裏麵我順手拿的一顆半鮫人珠和一壺鮫人油脂以外,其他的裝備此刻都不知道扔到哪裏去了。


    不大會兒的工夫,老鍾就從銅鼎處迴來了,手裏拿著一隻樣式古樸的青銅匣,匣的接口處是一隻虎吞,就像一柄無頭的寶劍一樣,打開以後,裏麵整齊地碼放著一排排的金色金屬釺子,粗的如毛衣針,細的如繡花針,按照粗細大小分別排列著。


    這不是我們在第一道石門處的幹屍武士那裏所看到的神秘武器嗎?當時散落在那兩個武士的身邊,後來藍色的磷火衝天而起的時候,除了兩具幹屍,其餘的都被燒成了灰燼,我當時還以為這些曆經千年的東西肯定也隨著那些大火一起化為了塵埃,沒想到竟然被老鍾給收了起來。


    隻見老鍾飛快地拿起青銅匣裏的金屬釺,飛快地紮進了老苗的左右手,隻見老苗的神情猛地一變,一股黑血從嘴裏噴湧而出,緊接著就看到兩道細小的黑血從金屬釺子的頂頭處慢慢地冒出來,本來應該是血氣旺盛的老苗,此刻的血液卻像緩緩被擠出地麵的瀝青一樣不緊不慢地流了出來。


    我吃驚地看著那兩支釺子的頂頭所冒出來的血液,敢情這些金屬釺子是中空的啊,隻要紮進了身體裏,就等同於一道放血槽,可以活活地把人的血液流幹。


    “這個東西叫做噬魂,黃金所製,中間是空心的,是戰國時代流傳下來的一種刑罰,用來放活人的血,在犯人身上插滿這種黃金釺,犯人可以看著自己紮得像個刺蝟一樣活活地被放幹血液。據傳說這樣可以殺死一個活人而在屍體裏留住冤魂,製作成強大的傀儡人,所以這種刑罰又叫噬魂。現在我用這兩根噬魂暫時封住老苗的兩條大脈,先截出來一部分毒血,然後用你爺爺的辦法來救老苗。”


    我爺爺的辦法?老鍾麵對我的疑問沒有過多解釋,而是快速地把四支黃金釺子飛快地又插進了老苗的幾個主穴位,同樣冒出了黑色的血液。


    “你的打火機還帶著嗎?”老鍾問。我摸了摸口袋,長出一口氣:“幸好這個沒丟。”


    老鍾一把搶過打火機,用火焰開始燒一根很特別的金針,說是金針,因為我發現這根釺子是實心的,在燒了片刻之後,黃金釺子開始輕輕地冒起了青煙。


    老鍾讓我站在他的身後,然後雙手拿著那根金針穩穩地順著那枚太平陽寶錢的方孔紮到了那隻甲蟲的身體中去,隻見老苗仰天一陣狂吼,好像十分痛苦的樣子。


    但是奇跡終於出現了,那隻甲蟲受了灼燒,一陣抽搐之後,飛快地從老苗的脖子裏抽出了自己的觸角,整個身體也從老苗的脖子上慢慢地剝離了下來,那些觸角掙紮著去攻擊那隻金針,等到十二條觸角全部剝離老苗身體的時候,老鍾用傘兵刀挑起了那隻甲蟲的身體,一下子就從老苗的脖子上給拽了下來。而老苗的脖子上像被很多根鋼針紮過一樣,像一個微型的馬蜂窩。


    老鍾趕緊從懷裏取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來一粒黃色的小藥丸喂老苗吃下去。這時候老苗才從狂暴裏慢慢清醒過來,而此時那些黃金釺子裏的黑血已經流光,開始流紅色的鮮血了。


    “幸虧我認得這個東西,也幸虧了這個東西,老苗原來中的蚇蟲毒可以很快地解掉。”老鍾抹了把汗,把老苗的上身輕輕地放在背包做成的靠枕上。


    “這是什麽東西啊?”我有點兒好奇,便用金針遠遠地挑起來這個被烙穿的甲蟲,裏麵竟然流淌出一股奇怪的味道,和剛才我們在四象離魂陣裏嗅到的味道一樣,似乎老鍾對這個怪東西了如指掌一般。


    老鍾似乎沒有聽到我的問話,隻是抬頭看了墓室的上方,用手指了指鑲嵌在銅製書架上的五顆夜明珠:“你知道那是什麽東西嗎?”


    “夜明珠啊,”我被這個問話弄迷了,這還用問?隨即又死皮賴臉地問,“能不能拿走一顆做留念啊?”


    “好啊,”老鍾連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並且陰陽怪氣地說,“你要喜歡盡管拿好了!”我剛欣喜了一下就感覺有點兒不對頭,這話裏明顯有些陰謀的氣味。我訕訕:“嘿嘿,鍾伯,我開玩笑的,我哪能要這個呢,這是咱老祖宗的遺產!”我竭力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狀。


    “小子,你隻要敢要,我也沒什麽好阻攔的,不過就怕你拿了之後就真的出不了這個墓了!”老鍾一臉的嘲笑,“你知道這是什麽東西嗎?還夜明珠!”


    我趕緊搖頭。


    “這是骨磷火,拿到手裏就燒光你的身體,隻煎熬你的身體,讓你血骨無存隻留下一攤黑炭,但是衣服卻絲毫也不見燃燒的痕跡。開始的時候我也當這個是夜明珠了,可是自打咱們倆迷進離魂陣裏以後,聽到一陣陣的鮫人歌我才知道,這些是用懷孕的鮫人產的鮫珠再施以活人取骨焙幹的磷粉製成的鮫人珠,這些鮫珠在密閉的環境裏黯淡無光,隻有一遇到生人的氣息就立刻綻放出光芒,變成了骨磷火,但是光芒卻是陰沉暗淡,自然不能和光華四射的夜明珠同日而語了。”


    我有點兒像聽傳說,心裏說,靠,也太神奇了,完全顛覆了我的自然常識。正聽得入迷,我感覺手頭上一動,發現手裏金針上的甲蟲掙紮了一下,剛想要把這個甲蟲給弄死,結果老鍾阻止了我。


    “這種蟲子和這些骨磷火都是對應的,五顆骨磷火下麵定然蠟封著五隻這樣的蟲卵,但是這些蟲具有排他性,每次隻出殼一隻,你弄死這隻,馬上就有第二隻出來,還不如讓它這樣半死不活著,說起來這隻蟲子還是救老苗的恩人呢!”接著他又一聲長歎,“本來我以為我已經弄清楚了這個古墓的緣由和墓主人的身份,可是這些新的發現又推翻了我的部分推斷,看來隻有在找到確切的銘文之後,才能確定一些東西。”老鍾頓了頓,用淒涼的語氣說,“別鬧騰了,趕緊想辦法出去吧!”


    “什麽?這隻蟲子是救老苗的恩人?”聽了老鍾的話我開始有了疑問,“你好像認識這種蟲子?而且熟悉解決和對付它的方法?”一連串的問題給拋了出來。我現在對老鍾的舉動是越來越不放心了,心裏一個荒誕的想法湧上來:莫不是這個墓裏有一個鬼魂此刻正附在老鍾身上,並一本正經地跟我講話!


    老鍾看我一臉的不解和疑問,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麽,笑了一下:“這些東西還是偷學你爺爺的,包括怎麽對付這種蟲子,比如這個而言,當年你爺爺取血頭虱可比這個驚險多了!”


    第十五章血頭虱


    看老苗已經基本穩定了下來,我和老鍾一致決定盡快想辦法離開墓室迴到地麵上,就在原地稍作休息。眼見已經是最後一道墓室了,可能下來就沒有什麽猛料了,我就順著老鍾的話想了解什麽是血頭虱。


    老鍾擦了把汗,笑了一下,說:“那要從我和你爺爺在洛陽將軍塚裏遇見無頭將軍屍說起。”


    剛剛說完這句話,老鍾的眉頭就皺了一下,好像很痛苦的樣子,他用力地揉了揉左肩,輕輕地歎氣,“恐怕現在地麵上快下雨了吧,這伴隨了我幾十年的毛病還是這麽靈驗,隻要天氣一陰,我這肩膀就不停地疼!”


    我一聽這句話,趕緊諂媚地湊上去,作勢捏肩。為了聽故事,真是忍辱負重啊!誰知道我的手一搭他的肩膀,就感覺到硬邦邦的一塊硬物,老鍾竟然疼得吸了一口涼氣:“你小子手上有毒啊!”老鍾納悶為什麽我的手搭上他的肩膀以後竟然火辣辣地疼。


    我的天,感覺手下好像是摸到了一層厚厚的角質層,好像一隻牛角一樣,這是什麽東西?難道老鍾的肩膀上戴了墊肩?我好奇地問了老鍾,他默然無聲地抹掉了肩上的衣服,露出來蒼老的肩膀,一塊塊肌肉明顯下垂,但是可以想象當年的老鍾是如何精壯。就在肩膀上,一隻黑色的手印赫然顯示在我的眼前。那隻手印就像是角質化的一層硬膜,就像是碳化的皮膚。


    “這是什麽東西?”我有點兒驚駭,這手印所帶來的視覺衝擊,讓我感到一絲寒意,這個手印就像灼燒過的痕跡。“是燒傷嗎?”


    老鍾苦笑了一下:“什麽燒傷啊,是鬼拍肩!”


    “鬼拍肩?”這個新鮮詞給了我無盡的想象。


    “這就是在洛陽那個將軍塚裏,那個無頭將軍給我的饋贈!”


    老鍾又翻了一下老苗的眼簾,把了一下他的脈搏,確定老苗的狀態後,思緒這才飄迴到了幾十年前的洛陽。


    自古洛陽都是墓葬的集中地,自古有“邙山頭上無閑土,盡是帝王將相塚”的說法,墓葬多了,盜墓也就多了,不僅有私下裏民間的翻山客、摸金校尉,而且還有一部分是官方的奉旨盜墓者。


    建國以後,文物保護之風勁吹,為了對一些文物進行保護,老鍾等一批專家對一些被盜得千瘡百孔的墓葬進行搶救性發掘。來到洛陽之後,就聽說了奇怪的無頭將軍墓。


    在洛陽偃師縣西北的土丘裏有一個著名的大墓,雖然盜洞林立,但是卻從來沒有盜墓賊光顧,自稱翻山客的盜墓賊甚至談之色變,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都傳說這個墓裏有一個無頭將軍把守,凡是下到墓裏的盜墓賊,無一能幸免。


    好多膽大的盜墓賊不信這個邪,就祭了祖師爺以後打通了盜洞下了大墓,但都是有去無迴。傳說,解放前有一支屬於開封皮影潘家的盜墓賊就不小心進了無頭將軍墓,結果再也沒有出來,守在陵頭上麵的搭檔急了,密告家裏。結果,唿啦啦來了將近十幾個專業盜墓賊,領頭的秉燭人聽了搭檔的介紹,歎氣說可能遇到了紮手墓,就咱目前這點兒人沒運氣,也沒本事進去,咱們現在也別盯著墓裏的明器了,趕緊把咱折在裏麵的人的元身拉上來看看是死是活。


    大家聽了秉燭人的話一致覺得有理,於是一夥盜墓賊破天荒地不是為了墓裏的明器而在一座墓頂大費周章。第二天夜裏,須發花白的秉燭人眼睜睜地看著兩個皮影和兩個棒小夥子順著盜洞下去之後就再也沒了聲響,這下才知道墓裏的東西不是一般人能碰得的,可是潘家已經有三個人下到了墓裏,要是一般的盜墓蟊賊早就嚇跑了,可是這家傳的世家就是有一股拗勁——不盜你的墓行,可我得把我的人帶走。


    老秉燭人牙一咬,一跺腳:“快馬去太原,請掘子門呂家的人,就說我願意把咱家的香爐放到他的爐下麵。”把象征潘家盜墓標誌的青銅香爐放在人家的香爐下麵多供一炷香,就表示原來平輩論交的開封潘家自願服低,認掘子門為前輩。


    山西掘子門的呂家是最不信邪的盜墓世家,凡是被他們盯上的大墓無一能幸免,但是呂家卻遵循著盜墓一門最古老的規矩,不毀屍,不奪禮器,隻取浮財,所謂墓裏浮財也就是那些豪富墓主留在墓裏顯擺的東西,留之無用,取之無害。掘子門也算是盜墓行當裏的古典派了,雖說發的是不義財,但是口碑極好,向來有膽大、仗義、顧人的說法。


    潘家的人帶了自家的銅香爐去,結果又被呂家客客氣氣地連人帶香爐給送了迴來。人家的掌燈人說了,雖說是見不得光的行當,但都是祭的同一個祖師爺,這點忙是應該幫的,就是希望拉上來元身後,潘家能夠送一隻人形皮影給呂家的孩子玩。開封潘家是以操控人形皮影來盜墓的,人形皮影可謂不傳之秘,但是為了救人,潘家秉燭人咬牙答應了。


    隨著潘家求救的人迴來的是兩個人,一個老頭和一個十五六的半大少年,兩個人都瘦骨嶙峋,一副餓癆鬼的樣子。這兩個人在墓頂先祭過了盜墓祖師爺,然後開始脫衣服,在一群大老爺們的注視下,這爺倆脫得一絲不掛,然後從隨身帶的小罐裏掏出來一團團黃燦燦的油脂,看著似乎是牛羊油之類的東西。兩個人就這樣開始互相朝身上塗抹,除了臉上的眼睛和耳朵都抹上了厚厚的油脂,抹過一層黃油就刷上一層薄牛皮,總共抹了三層,兩人周身上下都緊緊地裹了三層彈性十足的薄牛皮,據說這種牛皮是通過特殊方法揉製的,薄如紙,伸縮如筋。


    兩個人裝備齊全以後,就開始不斷地晃動肩膀,嘴裏念念有詞,並且用一種奇怪的姿勢扭動起來。就在潘家一雙雙夜光瑩眼的注視下,這爺倆的身體不斷地縮小,不斷地收縮,就像突然變成了兩條細棍一樣。整個人的骨骼好像全部被打開重組了一般,整個人的身體已經超出想象地緊緊箍在了一起。


    原本想著這兩個人縮骨到這份兒上,就已經差不多隻能移動了,別的都幹不了。誰知道,兩人竟然抄起了兩隻炒勺一樣的小鏟子開始按照自己勘定的方位重新掘洞,而且洞口不大不小,就比照著兩個人身材的直徑挖的。


    潘家的翻山客一個個都屏住了唿吸,一臉吃驚的表情看著兩個人一前一後嘴裏叼著一支特製的焰燭從盜洞裏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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