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融合著文言文和曆史文獻資料的講話把我弄暈了,不過基本意思是搞明白了,黃帝有一支子孫叫做祝融氏,曾經在某個時代做過掌火的大官,而且把火普及到了千家萬戶,所以被後世尊為火神,這位火神的食邑地,也就是說居住地就在新鄭。


    “祝融,是帶有黃帝血脈的半神半人的存在,傳說他能夠從九天召喚天火,從九幽唿出地炎,能夠用火為民造福,也能毀滅一切,所以人們膜拜他,祭祀他。”老苗的這番話我更覺得像是神話故事,“不過,後世的人都認為他是一位善於使火的出類拔萃的英雄。”


    “人們古老相傳,凡是火神用過的東西都帶有神奇的火力,其中傳說最多的就是祝融曾經使用過的神奇杯子。傳說商代最後一個王紂在敵人兵臨城下的時候,就是用火神祝融的杯子招來天火與舉世奢華的露台同歸於盡,但是更多的傳說是有關這個杯子無火自沸的神奇力量。”


    “什麽?無火自沸?”這也太能扯了吧,況且你們憑什麽認定這就是傳說中祝融使用的火神杯呢?萬一要是韓王一時童心大起,找人偽造了一個火神杯沒事陪葬玩呢?


    “如果是你爺爺在的話,就不會有這樣的疑問了,因為這個杯子的手繪圖,我們曾經一起在洛陽出土的那個墓葬裏看到過,繪有這隻人首蛇身杯盞的絲帛在見到空氣後就發黃變焦,迅速地氧化在了空氣中,但是我們都還清晰地記得這個杯盞的模樣,當時我的老族叔給我講這個祝融杯的來曆時我也是像你這樣半信半疑,不過,你爺爺從旁力證是真的,確實有這樣的存在,而且他們曾經見過相同功能的祝融鼎。”老鍾很少有的沒有對我的疑問發脾氣,而且還很好脾氣地跟我解釋。


    “祝融鼎,相同功能?什麽功能?”我有點兒像掉進神話世界的外星人一樣,頃刻間被兩位老人家洗腦。我暗下決心,出墓以後一定要再學習一遍毛主席語錄,避免被鬼神論給侵蝕。


    老鍾麵對我的疑問,沒有迴答,隻是問我們還有沒有牛奶在包裏,他要親自示範這杯子的神奇功能給我看。我出去摸了摸背包,好像還有兩袋,可是我多了倆心眼,沒有把牛奶拿迴來,而是拿著我那半壺鮫人油晃蕩了迴來。


    老鍾也沒仔細計較這到底是不是牛奶,就把明澄澄的液體倒進了這個杯盞裏,然後輕輕地用各個傾斜角度晃動著手裏的杯盞。看得出來,他倆也有點兒緊張,畢竟隻是傳說中的神奇,沒有親眼見過。


    在晃動了大約有一二十圈之後,我就感覺到有點兒不對勁,似乎有一點兒味道不斷地飄過來,老苗也有所覺察,趕緊抓住了老鍾的手腕,穩住了他的手。


    六隻眼睛牢牢地盯住了老鍾手裏的杯盞,那隻杯盞隨著老鍾的手輕微地顫抖著,不過顫動的幅度好像越來越大,不一會兒我們就看清楚了,杯盞裏的液體開始不斷地上下抖動,並且無規律地浮動起來,接著就用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不斷地上下翻滾,頃刻之後就像燒開了的水一樣開始沸騰。麵對這種狀況我簡直傻了眼,還沒見過能夠沒有火自己沸騰的器皿呢,我趕緊伸手去摸這個杯盞的外壁,一片冰涼,但是濺出來的油花卻是點點溫熱。


    糟了,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還沒等我來得及說出來,就見老鍾手裏的杯盞像一個炸開的油鍋一樣,騰地燃起了將近三尺高的火苗,轉眼間就把我們仨的腦袋都籠罩進了熊熊的綠色火焰裏。


    我有點兒無奈地看著老鍾,他黑了個臉不理我,老苗看著我也是有點兒哭笑不得,我訕笑著賠不是:“嘿嘿,鍾伯,苗叔,真是不好意思啊,我真的沒想到這東西竟然這麽厲害,早知道我就用牛奶了,沸騰的牛奶,嘿嘿,肯定不會燃燒!”


    仨人都被祝融杯裏噴射出的火焰搞得猝不及防,老鍾手一歪擺,好懸沒把這個寶貝給扔出去,老苗也給唬了一跳,搞不明白為什麽突然會噴出這麽高的火焰。他們剛才隻顧激動了,誰也沒注意我向杯子裏添加了什麽東西,直到油脂沸騰起來,我才想起來這個東西是很容易點燃的,其原因就在於:它燃點太低了!


    這鮫人油簡直太害人了,記得老鍾曾經在銅鮫人燈旁邊跟我介紹過這種油脂,正是由於其燃點過低,所以耗費的油脂就少,燃燒的時間就長,相對產生的熱量就比較低,剛剛那股看似王霸的火焰撩在臉上,其實也就是一股溫熱感,並沒有產生燙傷一類的後遺症。


    太神奇了,我對著這杯子左看右看,愛不釋手。這到底是什麽原理呢?太不可思議了,要說它是因為被火神祝融使用過而產生這麽大的神力,我是打死都不信,可究竟是什麽原因使得這個杯子有如此神奇的力量呢?我把探詢的目光投向了兩位專家,可是兩人無一例外都躲閃我的目光,尤其是老鍾,更是裝出一臉“不足為外人道”的深邃狀。


    我開始解綁在腰裏的那隻空背包,小心翼翼地把背包平鋪在地上,然後接過老鍾手裏的祝融杯,在背包上左右比畫,心裏在美:“這得換多少輛奔馳啊!別說震索斯比拍賣行一個大跟鬥,估計所有老外都沒見過這麽神奇的寶貝,榮幸啊,激動啊,神奇啊,驕傲啊!”我嘴裏一邊念念有詞,一邊忙叨著。突然感覺身邊沒了動靜,抬頭一看,倆老家夥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好像在看一件史前怪物。


    “你在幹嗎?”老鍾帶著一臉奇怪的表情問我。


    “包裝這個國寶啊,總不能就這樣手裏拿著迴到上麵去吧,萬一磕著碰著怎麽辦?”我迴答得理直氣壯。


    老鍾看我的眼神像看外星人:“誰告訴你我們要把這東西帶走了?”他的語氣不善,帶了吵架的前奏。


    我沒敢接話,瞅了一眼老苗,隻見他無聲地笑了一下,從我手裏拿過來這隻銅杯盞,用隨身攜帶的無絨棉布擦拭了一下杯盞表麵,然後用棉布墊著,小心地放到青銅棺裏,照著我們剛才發現這隻杯盞的位置輕輕放好。


    “過來!”老苗衝我招手,我懵懂地過去,他和老鍾把我夾在中間,“跟著我們做啊!”老苗的語氣帶上了嚴肅。我不敢忤逆,乖乖點頭。


    兩個人按著我的腦袋,仨人一起衝著棺材鞠了三個躬。老苗清清嗓子說道:“不肖子孫、黃帝苗裔、赦封巡山將軍後人,無意衝撞先祖靈位,如若驚擾,萬望勿罪。”說完這些話,老苗和老鍾又朝棺材裏的骸骨鞠了三個躬,我也有樣學樣三鞠躬。


    老鍾跟老苗一改剛才進暗室的野蠻和強橫,而是相當恭敬地抬起棺材蓋重新把棺材給嚴絲合縫地對合起來。


    他們倆這一係列的動作和言語看得我是有點兒不知所以然,直到他們倆拿著旋風鏟開始翹動青石封閉暗室的時候我還沒有醒過神來:“難道我們不帶這隻祝融杯出墓嗎?”


    老鍾和老苗沒理我,依然很小心地去掩蓋那個墓室的痕跡,很快兩個人完成了暗室的修補工作,雖然不能跟以前相比,但是也很看得過去。


    “你知道巡山將軍跟盜墓賊的區別嗎?”在幹完體力活之後老鍾問我。我搖頭。


    “巡山將軍就是守陵人,自古巡山將軍都有其自己的規矩和儀式,入了巡山將軍這一行,我們就得守這行的規矩,守祖陵,護明器,入山不動,遇墳祭靈,做的完全是跟盜墓賊相反的行徑,所以說巡山將軍在某些朝代是很受人尊敬的。”老鍾對我解釋道。


    “我們這可是把程序簡化了,放在解放前,我們闖進墓室裏麵,最後可是得跪倒磕頭呢!”老苗很嚴肅地說。


    不是吧,這麽誇張?“可是,為什麽在漢墓裏你對那些人殉和那些甕屍並不尊重?”我重新提出疑問。


    “那些是邪物,巡山將軍也不是什麽東西都尊敬,被詛咒的邪物和奴隸人殉都不是巡山將軍照顧的對象,即便是墓主人,異變以後,一樣會被巡山將軍給誅滅。”路過暗室外的陷阱時,老鍾惡狠狠地踢了一下被混沌蟲蠶食、被毒獴分屍的那具屍體。


    老苗似乎一下子就被其中的一塊給吸引住了,也不嫌惡心,竟然聚精會神地盯住一塊仔細看了起來:“嗬,竟然是老趙家的後人?”


    什麽?我們都被老苗的驚唿給吸引過來了,隻見他麵前擺著一個鏽滿銅綠的小盒子,這不是老鍾在那個長滿蘑菇的金屍上發現的小盒子嗎?就是在撥弄這個東西的時候引起了屍變,似乎叫蟲變更合適些。


    老苗是在金屍被分屍以後才醒的,所以他沒有經曆那令人驚心動魄的一幕雙獸大戰,當我向他講述毒獴和黑貓的爭鬥時,老苗愈加肯定,這個被混沌蟲寄生、被毒獴分屍的盜墓賊就是傳說中世代相傳的盜墓世家,以馴養盜墓獸而著稱的隴西趙家的後人。


    我聽了老苗的話有點兒生疑:“你憑什麽認定這就是趙家的後人?你們不是說這些盜墓世家現在基本都湮滅了嗎?巡山將軍現在都碩果僅存,現在的那些盜墓賊除了小打小鬧沒有技術含量的民工式挖掘,哪裏還有傳說中那麽神奇的盜墓術啊?”我的疑問剛出口,就想起來在老鍾看到那隻黑貓出現的時候曾經很警覺地說,恐怕躺在地上的這個人來頭不簡單,沒想到竟然是傳說裏盜墓大家族的後人,要這樣說的話,老鍾所指的黑貓被馴養一說就有了解釋,那隻像小黑豹子一樣的黑貓是這個趙家人的盜獸。可是,新的疑問出來了,我好像記得以前說過,潘家人一般都訓練墓獾作為盜獸的啊!沒聽說過有馴養黑貓的啊?


    “有人告訴你說盜獸一定是墓獾嗎?”老苗的一句反問讓我有點兒明白了。


    “墓獾是最好的盜墓手,因為它們天生對墓穴親近,而且能夠很快地尋找到因為神道改變或者因為地質關係而偏移的墓室。但是,就像千裏馬不好尋找一樣,墓獾同樣是極難捕獲的,就算是捕獲了,成年的墓獾也是極難馴養的,必須得是墓獾幼子,給它們吃屍肉,嗅腐屍氣,而且經過一係列的技能馴養才能成功。”老苗的話引起了我的一陣幹嘔。他看了我一眼辯解說,“當然,不一定是人屍,也可能是其他的屍體。”


    “正因為墓獾現在日漸稀少,而且不好馴養,所以這些趙家人很有可能尋找到了其他的動物作為替代,比如這隻黑貓。”老鍾接過話茬解釋,並用手裏的旋風鏟把碰碰那隻已經被它的主人異變的屍體開膛的黑貓,不料這一碰,卻碰出來一個東西。


    是一塊小銅牌,銅牌上就用了一個簡單的陰文趙字,背後卻是一隻虎頭,老鍾看了一下那塊銘牌,歎了口氣:“果真是趙家的人!”


    我也湊過來看銘牌上的標記,有點兒不解:“他們家的得意盜獸不是墓獾嗎?怎麽背麵反而刻畫了一隻虎頭?”老鍾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墓獾在趙家人口中又叫穴虎,就是地底的王者,他們都把自己的盜獸當老虎來養。”


    老苗不知怎麽就弄開了那個青銅盒,隻見裏麵稀裏嘩啦掉落出來一大堆長長短短的各種造型各異的小銅管,而且每種似乎都有一些不一樣的地方。


    老苗用戴著手套的手摸了一下這些銅管,似乎有點兒迷茫:“老鍾,這些東西怎麽好像沒用過似的,這不是這個趙家人帶下來的嗎?但是看起來好像是有千把年沒用過了!”老鍾也仔細地看了看這些銅管,然後又拿起那個銅匣端詳了一番,最後用棉布把銅匣給輕輕擦拭了一下。


    “看來,這小子不是失足落下陷阱的,他死在這裏是有原因的,”說到這裏老鍾突然看著老苗,“你忘了你放走的那個盜墓賊了嗎?你和小聶出事的那個晚上,也是一個馴養盜獸的家夥,對了,他們應該是團夥才對!”老鍾的前後推理終於契合到了一起,顯得高興起來。


    “其實,我下墓的時候,已經得到舉報,說有人下了墓,所以才那麽急忙地趕了下來。”麵對老鍾的推理,老苗突然爆出來這樣的料令我們倆都始料未及。


    “什麽?難道你不是賭氣下的墓,而是在追蹤盜墓賊?”這個理由顯然出乎我的意料。老苗意外地沒有否認:“我好歹也一把年紀了,早就過了衝動的年齡,更不會為了意氣用事而輕易下墓,當時的情形是,當天下午是有人跟我舉報說有人進了這個大墓,我才急忙下了大墓,本來以為是正常的巡視,所以就打電話給你讓老鍾不用管我,看來,當日有人舉報是故意的,很有可能是當日一起盜墓的同夥!”什麽?盜墓賊舉報自己下了大墓?這個話聽起來比較新鮮。


    “一點兒都不新鮮!”半晌沒有吭聲的老鍾突然說話了,“這個盜墓賊本來不會死在這裏的,可是他卻因為這個銅匣而死在這裏,也正是因為這個銅匣才使他低估了這個陷阱裏銅刃上所寄養的那些混沌蟲卵的厲害,最後變成了金屍躺在這裏!”


    “他這個銅匣也不是什麽寶貝啊?掉進陷阱裏不要不就行了,幹嗎那麽拚命要下來取啊?”我看著那個銅匣,頗為這個家夥不值。


    “你錯了,第一,這個銅匣不是他的東西,第二,這個銅匣裏的東西對我們來說沒用,但是對他來說,卻是非常重要的東西!”老鍾仔細地端詳這些東西。


    “什麽?不是他的東西?不是他的東西難道是韓王的東西?”


    “嗬嗬,也不是啊,”老苗站起來伸個懶腰,指了指陷阱上麵的那個墓室,“知道為什麽上麵被搬得那麽空嗎?因為在兩千多年前的東漢,也有一撥盜墓賊闖了進來,而這個銅匣就是那個盜墓賊的遺物。”


    “兩千多年前盜墓賊的遺物?什麽遺物?”我更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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