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建新和黃明高在火車站分別, 迴縣城的公交已經停運了, 他徘徊在燈火通明的火車站街頭。


    他雙手抹了抹臉, 吃了這麽一頓飯。他有了很多信息,這輩子的林巧珍相比上輩子厲害了太多, 上輩子這個時候林巧珍什麽都沒有。


    她現在不僅僅是學曆, 還有人脈。人脈才是開始生意的最寶貴的資源。不過到底是小姑娘,心思單純,沒有規劃。如果這些資源放在他手裏他就可以盤活資源開始做生意了。她還想著進cw打工,還要過去還人家人情。天下哪有那麽多人情可還的?她要是沒有利用價值,難道cw還會給她這麽多機會?太傻了!


    不過也麻煩, 小姑娘現在是大學生了, 也高傲了。不知道為什麽對林偉那麽死心塌地?林偉是比前世要好一點,可也沒有到讓她這樣傾心的地步吧?比上輩子還不切實際。


    他又低頭盤算自己手裏的底牌,沒有家底,家裏房子都沒有造,這一點倒不是問題。隻要生意起來立馬就會有。


    最大的問題是學曆, 她不在乎林偉的學曆, 並不代表換一個人,她也會不在乎,自己拿什麽能讓她相信, 自己以後會發達?會給她一個美好的未來呢?別人還不把自己當神經病。更何況相信他發達,人家不如相信黃明高會發達,選黃明高豈不是更靠譜?


    學曆要趕上,肯定要考研究生, 可自己專科學曆按照現在的規定,必須等兩年還需要有單位的推薦證明才能考,到時候人家已經大四了,而自己剛剛讀研究生。等兩年研究生出來,按照他們剛才的說法,她早就嫁給林偉了。


    還有一件事,以自己的一己之力去讀研究生,幾乎是癡人說夢,上一輩子他決定讀研究生,遇到了多少阻力?


    記得他決定讀研究生,明明是他憑著自己能力把戶口考出去,但是弟弟頂替了他爸的工人名額,他弟弟還像是他欠了家裏多少情分似的,說他:“棺材長的人了,還讀書?讀了大學不夠,還要讀什麽研究生?研究什麽?研究睡夢中想屁吃嗎?”


    那時候林巧珍問他弟弟:“想屁吃,跟你有關嗎?花了你一分錢了?爹媽生病,你一天我一天絕對不會讓你多幹一天!”


    這個時候還有誰會為他說這句話?侯建新仰頭望天,卻發現一切好似無解。之前想得那麽簡單的事情,變得無比艱難!他突然希望林巧珍還是那個單純的紡織女工。可一轉念,剛才林巧珍靈動的雙眼,靈動之中隱含的驕傲,是那個紡織女工的林巧珍沒有的。又叫他不得不著迷,不得不說這個林巧珍比前世的林巧珍讓他更放不下!更何況一旦征服了這個林巧珍,她手裏的資源,可以讓他一步登天。


    在街頭想了一夜的侯建新,乘坐了頭班車迴了縣裏,迴家換了身衣服,再去工廠上班。一上來師傅就拿了表格過來讓他開始算,昨天一晚上沒睡,前途是光明的,但是道路實在太曲折,他都想不出來從哪一步開始,這會子侯建新的腦子昏昏沉沉的。


    交出去的表格錯了很多地方,他師傅看著這一張表格,終於忍無可忍:“你的大學是怎麽考的?我叫個小學生,都不會做地像你這樣?你做事能不能用點心?我跟你講的時候,你能不能不要三心二意?叫你一聲大學生,教你的老師臉都會紅吧?這種眼高手低的大學生,我不教了!”


    說著師傅怒氣衝衝地跑了出去,到了走廊頂端的副廠長室,往副廠長那裏一坐:“廠長,這個大學生能不能換個人來帶?我是沒法子帶了,您看看他做的計劃,錯地狗都不要吃的。傳幫帶,傳幫帶!那也要那個孩子不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啊!給我一個懂事又勤奮的初中生來,我帶上一年肯定能頂用。”


    “老李,消消氣!你別著急,咱們坐下說。”副廠長了杯子給李師傅倒了茶。李師傅那個委屈,這樣帶下去,他帶不起來這個大學生,真的名聲要壞掉的。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的委屈,總之一件事,這個小朋友真的沉不下心,不適合做物資計劃。


    被老李這麽一說,副廠長也是頭疼,大學生工資比普通科室成員高,雖然就高那麽一點點,但是民不患貧而患不均,如果幹的好還能讓人信服,幹不好要弄得不太平的。


    副廠長不信李師傅的話,也信李師傅手裏的證據,這種計劃,說是一個大學生做出來的,真的要讓人笑掉大牙的。他們不知道這個大學生的芯子裏裝著一個大老板。大老板又不是做實事的,叫他做這個不是為難他嗎?


    副廠長安慰了老師傅,叫來了侯建新,給他做思想工作,讓他端正態度,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巴掌要拍,甜棗要給。


    看見侯建新站在門口,胡副廠長招手:“小侯,進來坐!”


    侯建新今天也被師傅給氣到了,這個老頭子成天讓他做一加一等於二,重複幾百次的事情,這種事情沒有技術含量,還容易出錯。這種重複性的勞動,他就不能交給科室裏那些初中生,小學生去做嗎?讓他做完全是在抹殺他的價值。還對他吼叫,明明是他在為難他吧?


    他想起上輩子,上輩子好像不這樣,雖然也做這個但是也讓他去車間做點協調工作。當然他上輩子紡織廠的所有經曆能讓他記憶清晰的也就是追了林巧珍。其他的都已經很模糊了。一個人刻意去忘記一段經曆通常是不太愉快的經曆。


    上輩子對於侯建新來說紡織廠的經曆是他職業生涯中最黯淡的一段經曆,他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要不是紡織廠難熬,他後來怎麽會一定要去考研究生。


    而研究生之後,他願意去外地,s市是一個新規劃的城市,他這個研究生在當時本科生都很少的前提下,研究生過去當然能夠最快得到重用。剛好那裏做的工作是城市建設,全部是戰略性和協調性的工作,又有學曆加持,那個城市急需人才,很容易被提拔,所以一下子就混出頭了。再後來自己做老板,又有一個能沉下心做事的老婆,兩人搭配在事業上就相得益彰了。從準確的來講,上輩子他真是走運了。


    胡副廠長看著眼前這個樣貌英俊的小夥子,這麽一副聰明麵孔,他覺得還是得好好教育教育,等侯建新坐定之後,他開口:“小夥子,是不是有些浮躁啊?惹得你師傅這麽生氣可不應該哦!做事情怎麽能這麽不上心呢?萬丈高樓平地起,剛開始每個人都是從基礎工作做起的啊!”


    侯建新聽胡副廠長這麽點點頭:“副廠長,您有沒有想過,李師傅對我的培養方向上有些問題呢?其實供銷科有很多崗位,采購這塊,跑外勤銷售這塊,跟單協調這塊。他非要讓我做我的性格不擅長的計劃這一塊。這些工作……”


    采購這塊跟棉花收購打交道,外勤這塊現在工業品雖然逐漸在放開,但是物資還是緊缺,很多人家帶款提貨,還要走後門。這兩塊都是有點小油水的地方,跟單協調可以去車間走動,反正偶爾想要偷個懶,也沒問題,是個輕鬆的活兒。這些工作,誰會給一個新人?胡副廠長看向這個年輕人,說他不懂,他怎麽會提出的職位都是大家搶的崗位。說他懂事?他怎麽能過來提這樣的要求。


    “小侯,培養你,我們是有計劃的。其他崗位肯定會讓你去,但是這個崗位卻是最基礎的,你肯定要會的啊?”


    “副廠長,我會了啊!其實這種東西,隻要知道個邏輯,知道個大概就好了。對於我來說,沉在這裏沒什麽意思的。”侯建新要抓住這次機會,昨夜他想的,如果一直做物資計劃,他短期內沒有出頭之日,隻有調離崗位,他才能有機會,才能得到晉升。


    胡副廠長聽了頭疼,這個小子口氣也太大了:“小侯,你這個事情都做不好,你讓領導怎麽相信你能做好其他事情呢?”


    “不是這樣的,每個人都是有特點的,把人放在正確的崗位上,才是人才。放在錯誤的崗位上隻能讓人痛苦,對那個崗位也沒有任何好處。我隻是針對我個人的性格,希望您能考慮一下,能進行一下崗位調整。”侯建新也在說服副廠長。


    說到這裏副廠長也算沒脾氣了。這個小子果然跟李師傅說的一樣難帶。


    幾日之後,侯建新得到了一個調崗命令,從供銷科調入車間做一個統計員。


    供銷科是工廠的火車頭,做的好可以轉銷售,但是車間裏?那就是熬,熬也不可能出頭。侯建新看到這個調令,完全不能接受,他拿著調令去副廠長室,問:“為什麽才兩個月不到就把我調入車間?”


    “這是你的要求,考慮你的性格,你更適合協調性的工作,雖然叫車間統計員,但是實際上是車間主任助理,一個車間三班製一百多號工人,你需要跟這些工人進行……”副廠長說了很多協調的工作。


    “我還是希望能留在供銷科!”侯建新知道絕對不能下去,從車間上廠部那是比登天還難的事情。


    “供銷科這裏李師傅不能帶你了,其他師傅帶你肯定會跟李師傅鬧矛盾的。再說也沒有犯的錯誤越多,崗位越好的道理吧?”胡副廠長說,“你找一張出來,告訴我哪一張沒有錯的?按照你的計劃,不是料多的我們得出去借倉庫,就是停工待料,如果不是你師傅給你及時糾正,我們工廠被你一搞,我們幾個全都該被擼下來了。”


    侯建新站直了身體對著胡副廠長居高臨下地說:“這些就是你的理由,對一個才進來兩個月的人,用一個不適合他的崗位,來給他的工作能力定性?你的判斷能力去哪裏了?”


    胡副廠長一愣,有種被上級領導訓話的感覺,但是眼前明明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他深吸一口氣,心裏暗叫一聲:“媽的,簡直反了天了!”


    胡副廠長拍了桌子:“你師傅說的還真沒錯,你不僅不能沉下心來,還對自己的錯誤沒有認識。你能做什麽?一點點小事都做不好,還想做什麽?要不要我的位子讓給你?給你機會去車間鍛煉,等你的心性磨煉的可以擔當重任了,再考慮提拔你。好吧!大學生!”


    侯建新還要說什麽,聽副廠長說:“你不想去四車間是吧?那去二車間,我讓車間主任親自來接你!”


    他抄起電話就說:“老趙,給你個統計員,新來的大學生,你來帶他下去!”


    副廠長看著他說:“去準備準備!車間主任馬上來領你!”


    侯建新一下子沒辦法了,他現在不是大老板,他沒有能力跟人叫板,在這種國企,真的被人烙上了烙印,會沒有出頭之日,現在也不是後世可以隨意跳槽的時候,他如果不服從分配,連個接收的單位都沒有。他深吸一口氣,迴了供銷科,二車間的車間主任,老趙已經來了。


    他說:“大學生,不要磨蹭啊!下麵也有你的辦公桌,就在我對麵!我們對你還是優待的!”


    從他進入車間誰都知道他是被廠部趕下來的,“大學生”,這個稱唿也從原來的有點敬重的意味變成了調侃的味道。


    車間的辦公室嘈雜,機器聲卡塔卡塔,弄得人頭昏腦漲。


    這個車間的車間主任跟樓上的那些人可不一樣,跟其他車間主任也不一樣,脾氣特別暴躁,管你男人女人,出了錯,坐在辦公桌前,讓那個人站在那裏,邊抽煙邊罵娘。甭管是老阿姨還是小姑娘,一定都是哭著出去的。


    “修不好?你們林偉呢?叫他馬上給我過來!”車間主任暴跳如雷地對著內線電話講,“叫他不要搞那裏了,我這裏都著火了!”


    還不是,等了半個小時,林偉從另外一個車間過來,推門進來,侯建新坐在辦公桌後,想等著趙主任發脾氣,指著林偉罵,林偉這個麵團性子,也隻能委屈往肚子裏咽了。


    沒想老趙立馬就換了臉色,指著侯建新說:“大學生,愣著幹嘛?林副主任來了,你也不去倒茶水?”


    林偉看向侯建新搖了搖頭:“大學生,不用了!”


    侯建新聽見這個命令,心頭百味陳雜,他上輩子根本沒有把林偉放在眼裏,除了不明白為什麽林巧珍會這麽看重林偉,一個沒本事的養兄,給他吃給他穿,還要怎麽樣?沒想到這輩子他到了給林偉端茶遞水的地步。


    林偉對著車間主任說:“老趙,做什麽呢?你看看我那裏滿手油都沒有擦就過來了。”說著伸出了一雙沾滿油汙的手。


    “大偉啊!快點,要不然我完不成任務,這個月咱們車間的獎金要敲掉的。走,走,我跟你一起去!”說著推著林偉往外走,車間裏最實際,誰能解決問題,誰就是大爺,在他們眼裏,維修間的主任老鄭是叫不動的大爺,但是林偉是喊了就到的大爺。


    林偉馬上去現場,維修間的幾個人已經把機器拆了,沒有找出問題。他一步一步排摸,終於發現電機那裏的線路出了問題。拿了備用的電機過來,接通了線。半個多小時就解決了。


    他這才讓人把換下來的電機送迴維修間,進行拆裝和維修。老趙跟著他一路從車間走進來,林偉去衛生間洗了手,又進去釋放了一下,新機器一來,忙地連上個廁所的時間都沒有。拿出自己維修箱裏的玻璃杯,去他們的辦公室的暖水瓶裏倒了水,從箱子裏抽出維修單,剛才先奔現場了,用掉的零件是要記錄簽字的,現在要補。


    老趙靠在自己辦公桌前的椅子裏,翹著二郎腿,拿出煙盒,遞給林偉,林偉拒絕,老趙抽出一根香煙,點燃之後說:“大偉,不是我說你,你這樣大的小夥子,煙不抽酒不喝,天下難覓的。”


    林偉站在他的辦公桌前,彎著腰,拿了筆正要寫字,老趙瞪著對過的侯建新:“大學生,怎麽呆頭呆腦的?沒看見林副主任要開單子了?也不給人讓個位子。”


    剛剛那口氣還沒緩過來的侯建新,又是一口悶氣灌進去,隻能憋屈地站了起來,林偉坐了下來,一邊開單子一邊聽老趙嘮叨:“還沒結婚就這麽怕老婆,等結婚了,你怎麽辦?”


    “我自己不喜歡抽,跟我對象沒關係。”林偉笑著說。


    老趙用夾著煙的手指著林偉:“你那對象跟天仙一樣,你這是請了個神仙在家裏,是不是從頭伺候到尾,連洗腳水都給她準備好的?你不會還要跪下給她洗腳吧?女人不好這樣寵的……”


    “沒有,沒有!你別瞎猜,她人很好的。”林偉開好了單子遞給了老趙:“你看一下,我去報用料!”


    老趙大大咧咧地在那裏簽字,這個時候門被推開,一個女工進來對著老趙說:“主任,單子完成了,你看一下!”


    “急什麽急啊?沒看見我在簽字嗎?”老趙把單子遞給林偉。


    林偉收好單子,對著老趙說:“要是還有什麽問題,及時跟我說。”


    說著站在那裏吹了吹玻璃杯,打算喝一口茶再走,嗓子都快冒煙了。


    “曉得!”老趙說了一聲,接過那個女工的單子看了一眼:“廢品報這麽多?上班沒有帶眼睛是吧?獎金不想要了對吧……”又把那姑娘祖上十八代的女性全部問候了一遍。


    林偉站在門口看了一眼老趙罵女工的樣子,心裏暗自慶幸,幸虧沒有讓巧珍來頂替,要不然被他這樣罵,得多委屈。


    鍾雲紅了眼睛,看著老趙,老趙看她那個樣子:“哭什麽哭,有眼睛可以哭,沒有眼睛看看好的啊!”


    “老趙,別罵了,按照規章製度處理就好了!”林偉說了句,他覺得這麽罵不解決問題,有什麽意思?


    老趙看了一眼林偉:“好了,看在林副主任的份兒上,算了。不過這個月的獎金打折扣了啊!”


    這本來也不關林偉什麽事情,他背起維修箱走了出去。


    “哦!”鍾雲委屈地擦了擦眼睛,趙主任把手裏的報工單扔給侯建新說:“大學生,記錄一下,月底提醒我,鍾雲要扣獎金的。”


    侯建新看見鍾雲看向林偉遠去的背影,也許?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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