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是一片綠油油的秧田,裏麵的村民坐在秧凳上,一把一把的秧苗拔起來,紮成一紮,扔進簸箕裏,滿了兩簸箕,扁擔一挑,挑到大田裏去插秧。


    “巧珍,來了?”正在彎腰拔秧的大嬸叫她。


    “是啊,嬸兒,我哥呢?”林巧珍問道。


    “他去大田裏了!”那嬸子往東邊一指。


    林巧珍道了聲謝,往自家大田走去,她的養兄林偉正彎著腰在插秧,他的手飛快地插著一簇簇秧苗。


    “哥!”


    “巧珍!”林偉仰起頭,看見自己的妹子過來了,把頭蹭在胳膊上,蹭掉了些汗水。


    林巧珍舉起自己的籃子說:“媽讓我給你拿水和點心過來。你來吃一口!”


    看著頭發烏黑,臉上沒有一絲皺紋,還是年輕的林偉,除了長年在地裏曬得黑了些,其實長得還是很俊挺的,林巧珍鼻子發酸。


    侯建新問她是不是後悔了。是的,等年紀上來,才知道有個人把對她的情,放在最深處,用一輩子的時間,傾其所有來疼自己,藏地太深,她也怨自己太糊塗。


    林偉抽了一根稻草把秧苗一紮,扔在稻田裏,走了過來,在渠道溝裏洗了洗手。上了田埂上,捧著林巧珍拿來的水杯,一口氣喝了半杯。


    “哥,吃塊麵餅!”林巧珍從籃子裏拿了麵餅出來,林偉要伸手接,被林巧珍橫了一眼:“手髒不髒?我喂你!”


    聽她這樣說,林偉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還是我自己來!”


    林巧珍已經扯了餅子塞進他的嘴裏,林偉吃著妹子塞進嘴的餅,心猛跳,也不知道小丫頭是做什麽!他叫她一聲妹妹,但是從他媽抱她迴來開始,他就被人打趣,說這是給他帶迴來的小媳婦。


    從懵懵懂懂,到長大成人,後來他媽生了那種病,看病吃藥,又沒法子幹活。本就不寬裕的家境,簡直就到了窮途末路,他上完初中就不上了,家裏責任田總要有人種,要不吃什麽?總以為能讓巧珍安安心心上學,去年他媽病一下子惡化,他實在顧不過來,這個丫頭就停了很多課,照顧他娘。原本成績很好,現在也下來了,現在考試還加了個英語,這門課,壓根沒有人能讀好。其他幾門成績也下來了,高考就懸了。


    昨天,聽人說上頭給下放工人頂替名額,他媽就是紡織廠的下放工人,應該有戲,他有空要去問問,把名額給她,以後讓她能有個城鎮戶口,做工人,看這手又白又嫩,哪裏能拿鐮刀和鋤頭?


    吃了兩口:“好了,不吃了!我得下去繼續插秧了。”


    林巧珍想起自己家裏三個人一共六七畝的責任田,自從她媽身體不好了之後,就林偉一個人在那裏種,他從來不舍得自己下地,後來她有錢了,讓他別種地了。


    他依然會種菜,等她去的時候,給她車子裏塞地滿滿的。侯建新曾經嗤笑:“你這好歹是寶馬,不能塞點值錢的東西嗎?”


    “我哥的心意就是最珍貴的。”林巧珍是這麽迴答他的。等明白一切,卻已經迴不去了。


    陰差陽錯之下,已經成了那樣,還能怎麽樣?她又不能做出像侯建新那樣婚內出軌,還一臉理直氣壯的樣子。


    那天她是打定主意要跟侯建新離婚,哪怕已經年近半百,可餘生還長,她還能挽迴一些遺憾,卻沒想到遭遇車禍,臨死的那一瞬,唯一的牽掛就是哥哥。


    現在她想要感謝這個意外,讓她能迴來,重走這一條路。


    林偉從來沒有被小丫頭盯著看過,那丫頭烏黑晶亮的眼珠子直愣愣地看著他,弄得他此刻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擺了。


    聽她說:“哥,你教我插秧,我跟你呀!”


    “我幹就行了,你迴去做飯!”林偉生怕她還要堅持:“水裏有螞蟥。”


    “沒事,大家都在幹的 ,我也行的。”林巧珍看著林偉,上一輩子頂替進紡織廠做擋車工,一個人要看四台機器,上下翻飛地打著結,生怕織出瑕疵布,白班還好些,深夜班的時候,天快亮的時候眼皮子直打架,實在不行,工友教她,嚼一口辣椒,靠著那口火辣辣,吊精神,一天來來迴迴要走上幾十裏路。


    她一直都是知道怎麽逼自己的,懷孕的時候,侯建新考上讀研究生,生怕自己一個高中生配不上他這個研究生,她開始了成人高考之路,還跟著電台學英語。


    後來侯建新分配去外地,那時候村裏家家戶戶都已經起了新房,她要麵子,因為有點英語基礎,上完夜班,白天休息還給合資汽車公司的德國老外高管家做保姆。一天幹上十五六個小時,也是常有的。經曆過了那種咬著牙硬撐的日子,插秧她有什麽不能試的?


    看著巧珍一定要下地,林偉也沒辦法,他坐下來,脫下了腿上的襪套,拿過去到渠道溝裏洗掉了點泥漿,遞給巧珍:“穿上!”


    “那你呢?”


    “我沒事!”林偉說。


    襪套雖然大了些,用繩子紮了紮緊也行,巧珍跟著林偉下了地,中午田裏的水被烈日曬地發燙。


    “你看我的手勢,左手這麽拿,右手插秧,一行六棵,退一步換一行!”林偉教著巧珍。


    別看這插秧簡單機械,真到了自己手裏,這手勢左右不對,還時不時地有秧苗插下去了,還浮起來,林偉笑了說:“巧珍,別幹了,上去洗洗吧!”


    林巧珍性格裏有一股子倔脾氣:“不會就學嗎!”


    她學著林偉的手勢,插一行退一步,一個小時左右,倒也插地有模有樣了。


    “哎呦,大偉啊!今天難得啊,巧珍也出來幹活了?巧珍啊,要對齊,你看看你哥插地筆筆直,你這個歪歪曲曲的,跟什麽樣兒了?”


    林巧珍見上頭隔壁大伯在說她,抬起頭,聽林偉說:“大伯,巧珍剛剛學,她已經插成這樣已經很能幹了!”


    那大伯幹笑了一聲:“能幹!能幹!隻要肯出來幹活總是好的,小姑娘要勤快!”


    若還真是十七八的年紀,林巧珍興許就會不高興,可經曆了兩輩子:“嗯嗯,大伯說得對。”拍馬屁總是不錯的。


    又過了個把鍾頭,林偉在那裏說:“巧珍,累了吧?去田埂上歇會兒?”


    巧珍抬頭看了他一眼,自己才到第二排,林偉已經插了四排了。她搖頭:“不用!”她繼續悶頭插。


    夕陽下去,巧珍把頭上的草帽摘下來,從田裏走出來,坐在田埂上,林偉去秧田裏拔秧苗,她歇會兒。


    難怪大家情願去做紡織女工,也不願意留在家裏當農民。一個下午,雙腳在泥水裏,彎著腰,不能蹲,等於做了無數次的彎腰撐地運動。


    趁著太陽下去,天還沒黑,林偉要抓緊時間多幹掉些。他挑了一擔秧苗過來,見林巧珍坐在田頭,就叫她:“巧珍,你先迴去做晚飯吧!”


    “一起!”林巧珍繼續下地,繼續拿起秧苗,插了起來。張來娣左等右等,也不見巧珍迴來,她撐著拐杖,一步一挪地往外走。走到小橋邊,同村的鄰居問她:“來娣,你出來幹啥啊?”


    “我家巧珍給她哥送水,到現在沒迴來。”張來娣著急,小姑娘出去這麽久,怎麽還沒迴來?


    “巧珍和大偉一起插秧呢!小姑娘看上去嬌嬌嫩嫩的,沒想到幹活還挺利索的,來我扶你迴去!”


    聽見這話,張來娣這才放心下來。


    天漸漸暗了下來,林偉把沒有插完的秧苗扔在稻田裏,一起上來。把兩個簸箕掛在扁擔頭上,扛在肩上。巧珍拎著籃子,一起走迴家去。


    到了家門口,兩人去門前的河埠頭,林巧珍一屁股坐在青石板上,把雙腿伸進河裏。林偉把身上的土布襯衣解開脫下,扔在一邊。林偉常年幹農活,倒是把身材練了出來,雖然不能跟上輩子健身房裏那些人比,線條很是勻稱。隻是這裏外的色差太大,被衣服遮住的地方皮膚雪白。


    林偉撲通跳下河,往河中心遊去,巧珍有些心酸,前世後來林偉生了場大病,慢慢地整個人的精神氣就不一樣了,四五十歲的年紀,活的跟隻煨灶貓似的。就守著家裏的那點子地,哪有現在這個活潑樣兒?


    “哥,給我摘幾支水葫蘆的花兒!”水鄉的河道裏養著水葫蘆,平日收割了用來喂豬。那水葫蘆開的花很是好看,藍紫色的,一大朵一大朵,開了一大片,。


    林偉聽見妹子的話,過去給她摘了一大把,遊上來從水裏起來,把花遞給巧珍,巧珍被林偉從水裏起來的樣兒,弄得滿臉羞紅,接過花兒,也不看他,快步往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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