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意外的迴頭看了她一眼,心想你到底是想不想和我好?一天沒搭理我了,我湊到你眼前你都不看我;現在發現我不吃飯,卻又一驚一乍的,仿佛是真害怕。


    “我沒生病。”他告訴史丹鳳:“爸下午帶我吃了漢堡。”


    話音落下,他的後腦勺挨了史丹鳳一巴掌:“你嚇死我了!我告訴你我現在正鬧心著呢,你別給我添亂!”


    然後她直起了腰,嘴裏嘀咕一句:“真煩人。”


    無心糊裏糊塗的,還是一頭霧水。


    無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很煩人,有心當麵去問問史丹鳳,可是史高飛父愛大發,纏著他不讓他離開臥室。


    一夜過後,無心訕訕的瞄著史丹鳳,想要和她說話。可史丹鳳忙忙碌碌洗洗涮涮,始終不閑著。他靜靜的等了良久,最後卻是等來了一筆生意。


    生意是白大千出麵接洽的,客戶是位小富豪,自稱家裏鬧鬼,願請白大師出手為他這個人類主持正義。白大千擺出大師派頭,居高臨下的細問詳情。小富豪被他的氣質所折服,毫無保留的吐露出了自己那點不得見人的家庭隱私。原來小富豪並非富二代一流,乃是靠著勤勞的雙手和聰明的頭腦致了富。致富之後一迴首,他忽然發現家中的糟糠之妻十分糟糠,簡直不堪入目。為了提高自己的生活質量,他分別在外麵發展出了二奶小三等若幹情人。可是溫柔鄉中的好日子沒過多久,他後院起了火——糟糠之妻上吊自殺了。


    “大師你到我家裏看看吧,我總感覺不對勁。尤其是到了夜裏,我在床上一閉眼睛,就能聽見外麵叮叮咣咣的有人做家務。你不知道,我那個死了的娘們兒有個毛病,每次和我吵完架,都氣得不睡覺,在外麵又擦又洗的胡折騰。自從我們家搬進小樓裏了,她更來了勁,樓上樓下的亂走,一鬧能鬧一宿。”


    白大千淡然一笑:“小問題,我可以先派個弟子去看你那裏看一下。如果不是厲鬼惡靈的話,憑我弟子一人之力,便足能降妖除魔,保你家宅平安了。”


    然後他抄起電話打往樓上,把差事推給了無心。無心幹的就是這個生意,所以並不怕苦怕累。可在出發之前,他偷偷的問白大千道:“他能給我們多少錢?”


    白大千不敢騙他,向他比了個巴掌:“五萬。”


    無心心裏有了數。下樓上了小富豪的汽車,他直接奔了市區去。


    小富豪住在一座園林式的社區之中,社區住宅一部分是二三層的小樓,另一部分是三十層左右的大廈。小富豪的汽車在自家小樓門前停了,無心一路無話,下車之後他原地轉了個圈,然後說道:“這裏風景很好。”


    小富豪立刻炫耀:“是,值它的房價。”


    無心指著小富豪的小樓問道:“買一座這樣的房子,要多少錢?”


    小富豪笑道:“我買的時候是一百二十萬,房價漲得太快,現在得要多少錢,可不好說了——還不得超過兩百萬?”


    無心暗暗的計算,發現自己捉一次鬼能從白大千手裏分到兩萬塊,兩萬塊還是歸史高飛所有。如果自己能和史高飛五五分賬,那麽想買一座好房子給史丹鳳當家的話,至少要讓自己不吃不喝的去捉兩百次鬼。抬手摁了摁胸前口袋裏的紙符,他想起被封在紙符裏的骨神,心中幾乎起了惡念,想要和對方聯起手來為非作歹,好好的發一筆橫財。


    邁步進入樓內,他迎麵看到了他的獵物。


    他的獵物是個灰撲撲的鬼影子,藏在一株翠綠的發財樹後麵,麵無表情的盯著他和小富豪。無心若無其事的向前走,同時盤算著如何故弄玄虛,讓小富豪看出自己是真有本事和真賣力氣。然而上到二樓時,他忽然嗅到了一股子新的鬼氣。


    停住腳步望著前方,他背對著小富豪問道:“你有幾個老婆?”


    小富豪被他問愣了:“一夫一妻——一個啊!”


    無心不問了,在二樓各房中來迴的又走了一圈。末了停在樓梯口,他望著樓下的發財樹說道:“不是一個。”


    小富豪傻了眼:“我這可是新房子,難道除了我老婆之外,還背著我死過別人?”


    無心神情凝重的歎了口氣:“不好說。給我一夜的時間,我要再看一看。”


    小富豪把家裏的值錢什物都收藏好了,然後帶著保姆撤離小樓,住到了附近一家賓館裏麵。小樓大門一關,無心坐到了客廳的角落裏。發財樹後的女鬼形容枯槁,是個典型的鬱悶黃臉婆形象,必定就是吊死了的前妻。無心感覺這位前妻身上並無兇氣,似乎沒有夜裏作祟的道理。而那前妻可憐巴巴的扭頭望了他一眼,似乎是看出他是個與眾不同的,所以有了一點求援的意思。


    無心一動不動,隻作不見。窗外天光漸暗,轉眼間過了傍晚,屋裏屋外全黑成了一片。無心正是坐得昏昏欲睡,不料身邊忽然有光一閃。他扭頭望去,隻見一隻女鬼探頭探腦的穿牆而來。雙方四目相對,女鬼登時樂了:“喲,你不是白大師的徒弟嗎?幾日不見,還是這麽帥啊!”


    無心認出了她:“你是丁思漢的——的——鬼奴?”


    女鬼揚著電視機似的大方臉,搖曳多姿的對著無心一甩手:“什麽鬼奴,這麽難聽!我是出於崇拜才自願追隨了主人他老人家。哎,帥哥,你家白大師有沒有意向收些非人類做弟子?我這一陣子對他也有些崇拜。”


    無心立刻搖了頭:“我們師父很挑剔的,一般的人類都不肯收呢,何況你這非人類了。不過你家主人不是要迴雲南了嗎?怎麽你沒跟著迴去?”


    女鬼在他身邊向下一沉,也擺了個抱膝而坐的姿勢:“後天的機票,他老人家正在賓館裏哄丁丁少爺呢。丁丁少爺不想迴雲南,把主人的箱子摔了個底朝天,還把他老人家的小禮帽從十六樓扔出去了。”


    無心深深的一點頭:“於是你就趁機溜出來了?”


    女鬼揚手對他作勢一打:“什麽趁機,這麽難聽。主人很信任我的,我可以隨便出入。我告訴你啊,這間房子我這一個月是天天要來一趟的,有兩個女鬼在這裏打架,每夜一打,十分準時,比電視劇好看多了。”


    話音落下,樓上飄飄忽忽的出現了一個新的鬼影。大凡鬼魂的麵目,都是臨死之時的模樣。後來的鬼影顯然是死得夠慘,因為一張麵孔血肉模糊,五官已經基本分辨不出,隻能通過衣著身材來判斷她的情況。無心見她披著一頭濃密長發,身上穿的短裙上露肩膀下露大腿,雖然上半身沾染了大片的殷紅血跡,可是雙腿肌膚光滑飽滿,可見她死時的年紀必定不大。緩緩飄到了發財樹下,年輕女鬼揚起了頭,額前幾縷長發想必是被鮮血打濕了,濕漉漉的貼在她那張慘不忍睹的爛臉上。


    對著樹下的前妻揚起手,年輕女鬼作勢揮下。這一巴掌若是打在人身上,興許不會怎樣,可是落在了鬼身上,結果就不同了。那前妻隨著她的巴掌向旁一倒,口中哀哀的發出鬼哭,年輕女鬼抬起了腳,繼續對她亂踢亂踹。


    無心看了片刻,發現這是一場獨角戲,前妻完全不還手,隻是依依呀呀的哭,倒是年輕女鬼真賣力氣,興許是怨氣太足的緣故,拳頭過處,居然能夠拂動樹葉,樹上掛著的幾枚小鈴鐺也跟著發出了隱隱的響聲。


    這樣的打戲,對於無心來講,實在是毫無趣味可言。從暗處忽然起身走了過去,他開口說道:“兩位,停一停,請問你們為什麽要打架?”


    年輕女鬼暫停了卷腳,轉過身抬頭去看無心:“你他媽的是誰?怎麽會看得見我們?”


    無心答道:“那個……我也是鬼,偶然路過,看你們打得熱鬧,所以比較好奇,想要問問原因。”


    年輕女鬼上下打量了他,隨即疑惑道:“你是鬼?我怎麽看你不像?”說著她撩起短裙飛出長腿,對著無心的腦袋就是一個迴旋踢。無心立刻抱著腦袋一躲:“哎唷,好疼呀!”


    年輕女鬼飄穩了,還是對著無心審視不止:“是我見識少還是怎麽的?難道你這樣的也是鬼?喏喏喏,你看你還有影子呢!”


    無心雙手合什對她一拜:“美女,別打了,我真是鬼。”然後他側身對著角落裏的方臉女鬼一指:“不信你問她。”


    方臉女鬼沒有動,扯著嗓子笑道:“哈哈哈,他是鬼,隻不過與眾不同了一點。”


    年輕女鬼感覺對方二人很不正經,所以沉吟著不肯迴應。這時樹下的前妻爬起來了,輕聲哭道:“是我對不起你,可我也一命償一命了,你還想怎麽樣?”


    無心立刻轉向了前妻:“大姐,你說說吧,我看你一臉忠厚相,肯定誠實理智,不會胡說八道。”


    此言一出,年輕女鬼當即罵道:“放你娘的狗臭屁!這個老逼最他媽陰險狠毒了!”


    前妻不理會她,開始自顧自的說起了話。原來她不但看著像前妻,實際上也是真是前妻。她說自己苦熬苦掙的幫助丈夫發了財,丈夫在外麵卻被小狐狸精迷了心。小狐狸精殺到家裏來逼著她自動離婚滾出去,她不肯,兩人就廝打起來。當時小富豪出了遠門,保姆也放假也迴了鄉,前妻一時失手,就把小狐狸精給打死了。


    “她說我要是不離婚,她就要一直鬧下去,饒不了我更饒不了我丈夫,我當時氣急了,才動了刀子……”


    前妻說到這裏,捂著臉做哭泣狀。而旁邊的小狐狸精高聲怒罵道:“你把我的臉砍成了這個樣子,你還敢說你是一時失手?後來你在廚房裏把我大卸八塊喂了狗,也都是一時失手不成?”


    前妻哭道:“我隻是不想給他惹麻煩。反正你已經死了,我拿我的命賠給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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