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麒麟臉色發青,沉聲道:“其昌賢弟,當年你使盡渾身解數就要那‘七山歸一’,四大公司一眾元老叔父與我一齊反對。[]你一意孤行結果就弄得係雞飛狗跳。我道你去了南洋近十年光景,已是收了性子,怎麽一迴到省城又要弄這等激進之事。莫不成你忘了當年東較場的慘事?就是被你連累了多少我四大公司的年輕子侄?‘神仙餘’的親侄子就是折在那裏。如若要同‘十三行’言和,就不再要弄什麽七山一統的事情。”


    細眼皇帝聽他提起東較場的舊事,臉上卻毫無表情,隻是淡然道:“我當年結集百友於東較場發難,欲弑殺廣州將軍,結果連累眾位兄弟赴難,隻剩我此殘軀苟延性命,這些年我心內始終難安。是故今番重迴羊城本就無打算輕惜這條賤命,所謂百戰艱難就義死,我輩更應以大義感召而生死相赴,絕不應瑟縮苟且,否則何以對得起當年赴難諸君?我黃其昌此生矢誌‘七山歸一’,結集洪門七山之力而能驅逐洋人而出省城,首以沙麵租界為先。好似山主這等暮氣消沉,隻知保全富貴性命,終日如蠅蟲逐臭而附,小弟實在不能苟同,更不願相隨。”


    他這番話雖是語氣平淡,但聽在眾人耳中宛若晴天霹靂。眾人心內都萬分震驚,火麒麟總算也是“興順山”一山之主,細眼皇帝如此說話那是無絲毫情麵,跡同翻麵。眾人也均未料到細眼皇帝會如此兀然發難,當年他發起“七山歸一”,從者甚眾,大多數係四大公司的年輕弟子後進,均自稱為黃其昌之“熱血門生”,誓要同清廷生死相搏。火麒麟、神仙餘兩大山主大力反對,認為是以卵擊石、徒然犧牲性命,神仙餘更是憂心細眼皇帝威望日增,若然七山中的青俊及後追隨於他,恐怕會尾大不掉,反成禍害。


    火麒麟一言不發,臉色灰白,也不知他是被細眼皇帝氣勢所攝抑或是不知如何應對。不過他向來都是顢頇迂腐之老輩,其餘人等也不太意外。他一向倚重者是王叔達,“骨精明”微笑道:“其昌兄如此說來,那就是定要行那‘七山一統’的大業,而與軍政府同省長公署作對了?”


    楊從善道:“其昌兄也應該知曉,你的大名就在軍政府通緝名單之內。如若不是叔達哥在看照,堂堂‘細眼皇帝’早就被捉拿起來了,那真是笑掉人家大牙,丟盡本山的名聲。[.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


    他這樣一說直把火麻仁氣得七竅生煙,他早就按耐不住要教訓這個楊從善,立即破口大罵道:“丟那媽你個姑爺仔,憑你這短命種也敢對其昌哥如此無禮?”說完跨上幾步,揚起他那沙煲似的拳頭就要兜頭轟落楊從善的臉上。他身後那十幾個沙基門生向來唯他馬首是瞻,見火麻仁動手,全部就圍將過去。


    但聽得打仔洪霹靂一喝道:“全部都不要動手,休得在祖師寶誕上無禮!”“打通街”隻一句話,火麻仁即時就將拳頭停在半空,不敢再動分毫。細眼皇帝歎了口氣,道:“我今日來前就預料到此情景,即是我四大公司也已經兩下分歧,何況這省城之內?東江、西江,潮梅客籍、四邑,陳競存主張‘聯省自治’與孫先生的北伐一統隻怕是紛爭從此不斷,無休無止。”


    他對著靚少天道:“未知洪勝山諸位兄長意向如何?”


    靚少天與薛千歲對望一眼,二人還未出聲,那人稱“武潘安”,職司洪勝“掌旗中軍大將”的“靚少官”朗聲道:“那還有什麽好說,方才聽細眼皇帝所言,要驅逐洋人出沙麵同省城,此正我輩所願,洪勝山全夥定必鞍前效力,生死以赴!”這個靚少官係“五軍虎”出身,卻生得豐神俊玉,與薛千歲同是在香港戲班謀生,年紀不大但豪氣幹雲,凜凜然宗派之尊。靚少天同薛千歲均道:“洪勝山願追隨細眼皇帝!”


    王叔達臉色陰沉,他先前曾多次探過洪勝山在粵劇梨園中弟子的口風,戲班中人都是靠跑江湖賞飯吃,誰也不敢與當權作對,因此他大以為即使細眼皇帝借寶誕重提‘七山歸一’,洪勝山也絕不會相隨。況且靚少天與薛千歲都是獨當一麵的豪傑,不會甘心屈人之下,萬想不到細眼皇帝隻一番話,就令洪勝拜服。這洪勝山清一色紅船後人子弟,大多於粵劇行當之內,遍布於省、港及南洋各地,人數眾多,實在是不容小視之勢力,現下細眼皇帝得此山支持可謂如虎添翼。


    一直不作聲的鎮三欄此時也道:“我三欄眾人自然也追隨其昌兄,七山聚合做一番大事業。”


    火麒麟聽到鎮三欄說話,更加氣急敗壞,對靚少天道:“少天官,難道你洪勝山這支旗也不插了?七山歸一,你洪勝豈不是從此扯旗收山?你如何對得住你叔父靚宮保前輩同洪勝曆代山主祖師?”


    細眼皇帝哈哈笑道:“山主但可放心,我黃其昌從無想要做什麽七山統領,洪勝山堂依舊青山常在,我也從未想要做山主的位置。我已是風燭殘軀,也無那樣的精力本事了。”


    火麒麟麵色稍微一紅,隨即就想反駁,但聽到有把又細又尖的聲音道:“要那七山歸一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我興義山就不想做甚麽出頭鳥,任人打!”


    王叔達同火麒麟一聽這把聲音都喜出望外,齊聲道:“係神仙餘到了!”


    靚少天哼了一聲,道:“此人有名‘逍遙自在似神仙’,平日裏躲起來享福,今日卻難得露麵出來。”薛千歲道:“總是一山之主,少天官還是要講下禮數的。”


    此時已看到有十幾人走到粵秀山頂來,為首的四、五十歲,戴住一副墨鏡,西帽、長袍還拄著條文明棍,臉相清臒,從容自在,一出聲係又細又尖,正是興義山山主,兩粵洪門中赫赫有名的“神仙餘。”靚少天連忙上前行禮敘話。


    “神仙餘”本姓餘,祖籍東江河源,後遷至省城。年輕時已在南關一帶稱雄,以經營番攤出身,一條“神仙棍”撥弄番子,賭人身家無數。又因他向來了身達命、逍遙自在,人稱機變料事如神,故此得此外號“神仙餘”,他的真名倒已無人知曉。


    神仙餘身旁跟隨住兩人,一個就是那“水龍”龍行水,太平南那場生死片幸得“鬥零樂”及時相救才從範鴻正刀下僥幸逃生,大難不死,搖身一變已經任職新任市政廳參議,正是意氣風發。另外一個龔鏡清與鬼仔譚卻都認得,正是那“金山發”!一見到金山發,自然就想起那橫行無敵的“白紋虎”,二人都即時緊張起來。


    火麒麟與王叔達與神仙餘很是熟絡,自然寒暄起來。細眼皇帝哈哈笑道:“看來今日餘帷俠與興義山係來相幫叔達兄而來的,貴山全夥定必要投靠陳競存之麾下了?”


    餘帷俠正是神仙餘的表字,知者寥寥,神仙餘心下也很是驚訝,暗道細眼皇帝果然耳目通達,心竅了然,連忙尖聲道:“其昌兄,一別經年,風采更勝當年。小弟隻是了身達命,不想做那些吃力又玩命的事情。現在都是有槍炮的勝過耍拳頭的,洪門威勇不過就是白白要年輕及後去送死。”


    神仙餘的親侄餘學楷當年就是細眼皇帝召集的一百“熱血門生”之一,最後在東較場赴難。此事人盡皆知,神仙餘這話眾人都聽得十分刺耳。


    神仙餘又道:“我也想問其昌兄一句,你要那七山一統之後做甚麽大事?要驅逐洋人出省城及沙麵租界豈是輕易能辦到的?到時隻怕白白犧牲七山兄弟的性命。”


    火麻仁對著那金山發喝道:“哼,要算仇怨也好!金山發,那白應星呢?太平南生死片他出手暗算帶妹哥,引粵軍炮轟珠江,害得我沙基、三欄傷亡慘重,此深仇大恨豈能不報?白應星係虎煞托體,弄那些邪術神打,搞出些吃西關小童腦髓的虎神打怪物,此人罪該萬死!”


    薛千歲卻道:“請神術本無正邪,隻是修習者有狠毒陰邪而已。”


    火麻仁道:“反正這白應星就該死!這金山發當日與他一起,一定知道他的下落!”


    金山發笑道:“卓仁哥,我係客家人,久在東江上謀生,與白應星卻不熟絡。我又怎麽知道他的下落?況且白應星是我興義山堂堂‘白虎將’,絕不會做出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來的。”


    火麻仁怒道:“那晚就是你假扮綠衣巡警還要乘機擒拿帶妹哥,你也不是什麽好人!”


    細眼皇帝卻製止他道:“卓仁勿要再生事端,應星兄與我份屬同道,我自會理會。”火麻仁滿肚火氣,但不敢違抗細眼皇帝,隻好忍住下來。


    王叔達道:“現下洪勝山與沙基、三欄都是讚成同追隨其昌兄的,而興義山則是與小弟等的意見相同,要與陳省長及東江係合作,支持聯省自治,保我省城安全,不做拿無謂犧牲。四大公司隻餘其一,不知關帝廳的眾位賢兄可會前來寶誕?”


    他剛說完,薛千歲就看了靚少天一眼,然後道:“關帝廳自然會來,隻不過‘佛山笑’就不會親身前來。但他送來拜帖,說要請上幾位朋友前來要與眾位兄長相見。”


    神仙餘很感興趣道:“佛山笑此人半步不願離開佛山南海,他不來倒不出奇,但要他請上什麽人來寶誕?可是什麽緊要人物?”


    薛千歲道:“關帝廳要請來的兩位,一位就是粵軍第一師師長鄧仲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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