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斤”黑衣女子冷冰冰的嘶啞說道。


    “一斤!?”洪辰東對說話惜字如金的黑衣女子是徹底的無語了,一斤的米那才夠幾個人吃的啊?洪辰東也懶的跟那黑衣女子羅嗦了,艱難的蹲下了身子抄起了米鬥往上好的湖州府送來的大米竹筐中盛了大半鬥的米往布袋子一灌,支起了身子將米袋子放進了台櫃米槽中。


    洪辰東沉聲說道:“姑娘我看你一個人也不容易,這裏足有三四斤米呢你拿去吧。”


    黑衣女子從手裏拿出了些散碎銅錢排在了櫃台上,一鬥米的價錢最少也要二百文像是從湖州府運去的大米是要一兩銀子一鬥的。洪辰東說實話是不想和那黑衣女子多磨嘰,打發她走才是正經給不給錢的都無所謂了。


    黑衣女子彎腰從米糟裏拿了米後終於是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謝謝,你是個好人。”說完就走了。


    洪辰東把櫃台上的銅錢隨手就扔在了身後的竹筒裏,翻開櫃板走到門口的工夫那黑衣女子早已經是不見了影蹤。洪辰東奇怪歸奇怪也沒怎麽往心裏去,上好了門板就迴後堂睡覺去了……


    等到了翌日一大清早,兩夥計來鋪子開門做買賣叫洪辰東開筒取零錢時才發現了不對。按照舊製貫例小夥計那得要五更天不亮就到店鋪中燒茶掃地盤查貨物,等忙完後才能打開門板開始了一天的買賣。遇上有買主來買東西那夥計身上是不能私帶錢銀的,這是做夥計的大忌隻能是叫醒了掌櫃的開了錢櫃找人錢兩。


    隆旺米鋪裏的兩個夥計已經是跟著洪辰東好些年了,年長的今年二十歲大名叫鄭寶財,年輕的才十七歲叫徐虎三。兩個小子都是江州府本地人,鄭寶財為人憨厚老實,徐虎三人小鬼大常常會鬧出點小花樣。可偏偏是洪辰東就喜歡徐虎三,什麽事都會讓他去做。鋪子裏來了買主,徐虎三就去叫洪辰東開錢櫃開張做買賣。洪辰東掏出腰上的貼身鑰匙打開了錢櫃,就由徐虎三去找人錢兩去了。


    徐虎三伸手入錢櫃摸了些銅板,冷不丁的大叫了一聲:“掌櫃的,你看這是什麽啊?”洪辰東抬眼一瞧,那真是頭皮發麻手腳發涼了啊……


    在徐虎三的手裏除了銅板之外還夾雜了兩三張冥錢火紙,洪辰東暴怒吼道:“這是誰幹的?你們兩個小兔崽子是嫌日子太好過了嗎?”


    鄭寶財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提著裝好米的米袋子正望著掌櫃的在發脾氣。輕聲問道:“掌櫃的,出了什麽事了啊?”洪辰東強壓了怒氣,給人買主找了錢兩。


    洪辰東看著兩個夥計喝道:“昨天晚上打烊之前,我是白白理過竹筒子的。可是今天一大早錢櫃裏有了燒給死人用的冥紙火錢,鋪子裏除了你們沒人來過。說!是誰幹的?”


    鄭寶財和徐虎三倆夥計臉色都嚇白了,撲通都跪在了洪辰東麵前。鄭寶財道:“洪掌櫃的,寶財我從來都是規規矩矩的做事啊。這……這冥紙火錢我是一點都不知道啊!”


    徐虎三也急道:“掌櫃的明查啊,我今日是輪到掃地盤貨從早上到現在連錢櫃那裏是壓根沒去過啊!”


    洪辰東微微暗忖心想:鄭寶財平素老老實實的,料他也不敢做這種事。徐虎三那小子心眼活絡,但是他也不會傻到雪地裏埋死人的蠢事。看來是有人想整隆旺米鋪,到底會是誰呢?難道說是昨天晚上來買米的那個女人?也她的銅板是自己收的啊,天黑夜深的可自己明明是摸到自銅板啊……


    洪辰東自問在江州地麵上沒有得罪過人,官麵上又有朝庭裏叔叔真想不通是誰會來對自己不利,送冥錢想要咒我死。洪辰東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個結果,對地上的兩夥計說道:“都給我起來,打今日起你們都給我把招子放亮點。遇上什麽事馬上迴報於我,我還就不信了在江州府有哪個家夥是吃了豹子膽!”


    一連過了三天,米鋪裏是太平無事隻有那些過來買稻種買糧的人。洪辰東也慢慢的開始忘記了冥紙火錢的事,到了申時過後洪掌櫃的吩咐夥計關了米鋪迴去休憩了。天黑之後,洪辰東一家子十來個人正圍著火鍋吃酒行令。從前堂又是傳來了“啪啪啪”銅扣響聲,洪辰東不樂意了,誰這麽討人嫌啊?吃頓飯都不安生,衝著丫鬟一揮手讓丫鬟去看看……


    丫鬟去了有一盞茶的工夫,前堂銅扣“啪啪啪”聲又猛然響起。洪辰東擱下手中的筷子罵道:“就會吃幹飯的東西,辦點小事都不會!”罵歸罵洪辰東還是提燈去了前堂,前堂裏丫鬟傻呆呆立在門板前,洪辰東一拍丫鬟的肩膀那丫鬟仿佛是被蛇咬了一般驚叫著跳了出來。洪辰東也被丫鬟的模樣嚇了一大跳喝道:“你……這是做什麽?”


    丫鬟見是洪辰東大哭道:“老爺……外麵……外麵隻聽到有拍門聲卻不見人影啊!莫不是……莫不是有鬼吧?”


    洪辰東咯噔了一下,故作鎮定道:“去,去,去。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可是做了什麽虧心事吧!”


    丫鬟急聲分辯,門外的銅扣又“啪啪啪”直響了起來。丫鬟嚇的麵無人色的疾步逃迴了後堂,洪辰東搖了搖頭打開了門板。門外確實是一個人都沒有,洪辰東這次可沒出門去瞧直接是用火折子點上油燈。油燈火光輝閃之下,一股冰冷氣息急速的在洪辰東背後彌漫開來。


    洪辰東剛迴轉過身,身後依舊是站著一個全身黑衣黑褲撐了把黑傘的女子。借著油燈忽隱忽暗的火光,洪辰東看清了那個女子的兩支手白的接近於透明能清楚的看到手背上的青筋。傘下露出的小半張臉也是一樣的蒼白,隻不過是嘴角下有粒美人痣。黑衣女人的小腹微微凸起,渾身散發陰冷之氣……


    “嗬嗬,姑娘又來買米?”洪辰東壯著膽說道。


    “買米,一斤!”黑衣女子毫無表情的說道。洪辰東也不去應聲,翻開了櫃板就進去拿著米鬥裝了大半鬥米放在了米槽裏。


    黑衣女子似乎很忌憚堂裏的油燈,扔下幾枚銅錢抓起米袋就走了。洪辰東明明白白的看著櫃台上的銅板故意的留了個心眼,把銅板就放在了櫃台上關好了門板就迴後堂去了……


    沒想到是天才過五更,洪辰東就在原配房中被夥計徐虎三拍門叫醒了。洪辰東沒好氣的吼道:“天不亮的,你拍什麽門啊?”


    “掌櫃的,你快起來去看看吧!不好了,出大事啦!”


    洪辰東聽著徐虎三恐慌的驚叫聲忙起身開門問道:“出了什麽事了?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都快要十八歲的人了還是咋咋唿唿的!”徐虎三拉著洪辰東匆匆忙忙的就到了前堂,指著櫃台上的冥錢火紙嚇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洪辰東這才明白了昨夜來買米的黑衣女子是個女鬼,身上的冷汗是刷刷的浸透了衣衫。那女鬼來找自己是為了什麽啊?從來就沒有聽說過有女鬼還買米煮飯吃的,就在洪辰東胡思亂想的時候。米鋪的銅扣又是“啪啪”的響了起來……


    夥計鄭寶財出去打開了門板,外麵站在個手提著一簍子鮮魚的大漢。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掛著冰棱子,正低頭向著鄭寶財說著什麽。洪辰東循聲望去一拍巴掌叫道:“牧世光,牧公子你來的正好。我找你有事商量。”


    牧世光看見洪辰東忙施禮小心翼翼說道:“洪大叔早,這天冷的出奇我娘的病又犯了。我正發愁呢,昨日裏去抓了些鮮魚正準備借洪大叔這寶地把魚給賣了給我娘去買藥呢。”


    “唉,甭賣魚了。虎子快去找大奶奶給牧公子拿上十兩銀子來。”徐虎三應聲進了後堂去找大奶奶取銀子了。牧世光剛想開口攔阻卻被洪辰東勸住了,洪辰東請了牧世光進了前堂坐下親自為他沏上了茶。


    牧世光拎著魚是坐立不安拱手道:“洪大叔,這魚不值十兩銀子啊。洪大叔要是想吃魚,我再給你去抓些大的來。”


    洪辰東擺手道:“我不吃魚,那些魚你留著給你娘補補身子吧,牧家賢侄我是有事請你幫忙。”


    “幫忙?我能幫什麽忙啊?是洪大叔家裏要打家具嗎?”牧世光不明白的看著洪辰東。


    洪辰東小聲的說道:“牧家賢侄啊,這事隻有你能幫忙,我知道你本身大,洪大叔我……我是遇上鬼了……”


    第230章:一諾千金


    牧世光見洪辰東不似開玩笑便問道:“洪大叔,這究竟是怎麽迴事啊?我在外公那裏也曾聽聞有人說是見過鬼,可就是從來都沒能真正目睹。外公仙遊之前告誡過我,那不過是些人心作祟罷了不能當真,我想是有人在背後作弄洪大叔吧?”


    洪辰東尷尬的苦笑道:“牧家大侄子實不相瞞,我原先也當做是有人在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可是你過來看看這個就明白了。”洪辰東不由分說的就拉著牧世光來到了櫃台前,指一指台麵上擺放的冥紙火錢麵呈死灰不說一句話……


    牧世光放下了魚簍子,伸出兩指拈起了幾片冥紙火錢道:“這……這……這是燒給死人的紙錢啊?怎麽會在櫃台上啊?洪大叔是你得罪了什麽小人了嗎?”


    徐虎三手裏提著兩錠五兩的銀子打後門走了出來,洪辰東急忙上前接過了他手裏的銀子硬塞到了牧世光懷中。牧世光是死活不肯收,洪辰東沒法子了對著兩夥計喝道:“你們兩小子就是長了張俊臉,可就是繡花枕頭裏一包草。怎麽就半分的眼力勁都沒有啊,去給我把魚簍子給丫頭送去,今晚上咱們請牧家母子過來吃飯。”兩個夥計沒明白是怎麽迴事,就給洪辰東一頓數落提著魚簍子就走了。


    “洪大叔這使不得啊,我那魚不值十兩銀子啊。我隻要夠給我娘抓藥的錢就成了,洪大叔我們孤兒寡母的平常沒少受你的恩惠,這銀子我萬萬是不能收啊!”牧世光將銀子又是推迴給了洪辰東。


    “嘿,我說大侄子你娘的病又不是一天兩天能吃藥見好的,銀子你給我好好收著給你娘看病用。別再給我強了,大叔不缺那點零花。你要是能幫大叔把這鬼給打跑了,不要說是十兩銀子了再多我也給。”洪辰東臉上有了一絲怨怒,牧世光也不好再推辭了。受人錢財與人消災,這個道理牧世光還是知道的。


    牧世光正色道:“那好,洪大叔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洪大叔你是怎麽遇上鬼的啊?朗朗乾坤清明世界又是哪來的鬼啊?”


    洪辰東看了看前堂米鋪裏再無別人了,關上了門板小聲的說道:“你小子還別不信,來來坐下我告訴你。三天之前,天黑了後我就遇上有個黑衣女子撐著把傘拍門買米,我隻當是鄰裏街坊沒米下鍋了賣了米給她。我也就沒往心裏去,誰知道是第二天開門做生意了就發現錢櫃裏有冥紙火錢。我也是尋思著是有人作弄我,可是就在昨夜裏那個黑衣女子又來買米了。我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收了她的銅錢就放在了櫃台上,沒想到早上被夥計叫起來一看銅板已經是變成了冥紙火錢!”


    牧世光聽完了洪辰東的話低著腦袋,想了一會兒自言自語的說道:“天底下還真有這種奇事啊,那女鬼手裏撐把傘想必是怕見光。兩次來米鋪買米還付了冥紙火錢,難道是那女鬼故意想洪大叔有所察覺?”


    “大……大侄子,那……那鬼要我……察覺什麽啊?我都沒差點被她嚇死……起初是我不知道,現在想起我就後脊梁是一陣陣的發怵啊……”洪辰東畏懼的說道。


    牧世光反倒是笑了笑道:“洪大叔,如若是那女鬼真的想要害你,我想洪大叔早已經是遭了那女鬼的毒手了。兩次來米鋪……兩次來米鋪……她是為了什麽呢?鬼見人怕七分啊,洪大叔又不認識那女鬼,我估計那女鬼不是來尋仇的!”牧世光閉著眼睛苦思冥想就是想不出那女鬼的企圖。


    洪辰東在一邊搓手難安道:“大侄子,大叔知你能文善武。你就給大叔出個主意吧,即便那女鬼不想害人我也會被她活活給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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