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肖兄弟一定是遇上了什麽好事了吧?”


    肖柱子站起身來,對著雅座外麵跑堂的夥計喊道:“喂,給我這裏送上一盤太湖蟹,不是七兩的小心肖大爺給你掀桌。再拿壇三十年的花雕,帳記在你們潘二爺頭上。”


    那雅座外的夥計聽到後連連應聲唱著喏去了,肖柱子轉過身口中罵罵咧咧的道:“今天是我肖柱子請恩公,竟然用這等酒菜來搪塞於我。這潘多玉是在自己找晦氣了。”


    陳夢生問道:“肖兄弟在這裏有朋友?”


    “恩公啊,我肖柱子這是第一次來湖州府啊,哪裏來的朋友啊。那潘多玉是有事犯在了我手上,要不然我怎麽會這般闊綽啊。”


    雅座的門被夥計打開了,一盤緋紅鮮香的太湖蟹和一壇花雕酒放在了桌上。夥計持著托盤問道:“肖爺,還有什麽吩咐?”


    “那潘二爺呢?”


    “二爺這會多半是在如意坊吧,肖爺可以去那裏看看。”


    “哦,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夥計帶上門就出去了。


    陳夢生問道:“不知道這個潘二爺,是什麽事犯在了肖兄弟手上啊?”


    “恩公,來嚐嚐這太湖蟹的味道如何,咱們喝酒。那潘多玉不是好人,勿要為了他壞了咱們的酒興。”


    “陳夢生向來不喜歡說話吞吞吐吐的人,肖兄弟慢飲。陳夢生告辭了,肖兄弟的盛情陳夢生心領了。”


    “恩公勿惱,隻是因為此事牽扯了三條人命,所以不想恩公這破事而煩。既是恩公想知道肖柱子就告訴你……”


    三日之前,我隻想離開臨安城避債。哪知道就來了這湖州府,天黑夜深的我也沒錢住店。正不知道要準備睡在哪裏的時候,就看見打遠處來了一輛驢車。


    我一瞅那驢車後麵是空的,就偷偷爬上了這輛驢車,想要是乘著驢車找個落腳地就好了。


    後來我就在這驢車裏蜷在角落裏睡著了,一直被兩個人的爭吵聲給吵醒了。我從驢車後蓬的破洞裏往外瞧,就看見了趕車的車把式和一個穿的很華麗的公子哥人在爭銀子的事,細聽之下大概也明白了七八分。


    那個公子哥就是這醉仙酒家的三東家潘多玉。


    陳夢生心中暗想這個車把式莫非就是自己想到找的人?但又一想世事無巧合,不動聲色聽著肖柱子接著說下去。


    肖柱子喝了一口酒道:“聽那車把子所說潘多玉要是不給他白銀五千兩,就要把二個月之前的事告官。那潘多玉說已經給了一千兩銀子給那車把式了,再想要錢是不給了。兩個人好象吵的很厲害,我看見那潘多玉乘著車把式不防備從地上撿起來了一塊大石頭砸在了他頭上……”


    “啊,那後來呢?”


    “後來那潘多玉把那車把式架上了後篷,幸好我縮在角落之中沒被他看見。潘多玉他駕著驢車到了城南的野地把那車把式扔在了那裏。我就偷偷的下了車伏在路邊的草堆裏,等潘多玉走了後才敢起身。我走看那車把式死了沒有,沒想到那個潘多玉下手忒狠了。車把式的半個腦袋都碎了,我就埋了他。往迴走了二裏地看見了車把式的驢車被放在路上,那潘多玉已經不知道去向了。”


    “那潘多玉又是怎麽給你錢的?”


    “我騎著驢就去追他啊,他殺了人啊。那小子果然是順著原路迴湖州府,被我給追上了。老子上去一把揪著他,要讓這小子去見官。後來……後來……,那小子給了我一千兩銀子……”


    陳夢生喝道:“帶我去埋車把式的地方……”


    第55章:各自肚腸


    湖州府城南是一片荒墳地,肖柱子三天之前埋的新土還是赫然可見的。江南多雨土軟,當日肖柱子用粗木枝挖的土坑早已被野狗刨開,車把式自胸腹之下已經是被咬的一片狼籍……


    “恩公,你與這個死鬼相識?為何巴巴的叫了驢車趕到這裏啊?”


    陳夢生道:“為了一樁公案也為了救你。”


    “救我?肖柱子我不明白啊?”


    “這抬頭三尺自有神冥,你見潘多玉行兇卻不為這死者申訴。如同幫兇,日後到了幽冥地府必受罰惡司的嚴懲。”


    肖柱子聽陳夢生說的是渾身直打冷戰,再看看半截在外的車把式,心裏直發怵。“恩公,我去那裏等你吧,這地方讓我全身發寒啊。”不等陳夢生迴答,肖柱子已經是嚇的連滾帶爬的逃出了很遠……


    陳夢生看了看肖柱子的背影搖頭歎息,誦起咒將地上的死人魂魄招來,一團黑氣從車把式的身上騰起。


    “你叫什麽名字?那潘多玉又為什麽殺你?你給我一五一十都說出來。”陳夢生看見黑氣裏的魂魄隻不過隻有十七八歲左右。


    “我叫鮑小紀,是在湖州府裏靠趕車糊口的。那醉仙酒樓的三東家,我原也不認識。隻是二個月前,我在那裏等生意。就看見有個夥計架著一個醉漢叫了我的車,夥計告訴我是要送到潛園的,後來……後來……”鮑小紀似乎不敢再說了。


    “那醉漢後來可曾被你送到潛園?你給我老老實實說出來。”陳夢生的一聲怒喝把鮑小紀嚇的都跪下了。


    “沒,沒。沒送到潛園,路到一半,我,我起了貪念想從那醉漢身上找點茶水錢。可是我停車去了後麵卻看見大漢已經是口吐白沫,口鼻之中都沒了氣”鮑小紀這可嚇壞了,打車調頭迴了醉仙酒樓。


    醉仙酒樓已經是打烊了,鮑小紀正打算把這車上的死人送到湖州府縣衙。


    剛趕車離開醉仙酒樓卻看見一個人匆匆而來,鮑小紀一看來人是醉仙酒樓的三東家潘多玉,鮑小紀打著驢車擋住了潘多玉。


    鮑小紀把這事給潘多玉一說,那潘多玉臉上竟然有了一絲暗喜。當下從袖子裏掏出了一百兩銀子給了鮑小紀,那鮑小紀得了銀子也就不再聲張了。駕著車跟著潘多玉,把那死人直接送到潘多玉的家裏。


    這鮑小紀也是一個聰明人,他不明白這潘多玉幹嘛要把死屍往家裏拉,心裏就多了一個心眼。常常就往醉仙酒樓去打聽,終於讓他打聽出了一點端倪。這醉仙酒樓是有著三個東家的,大東家是潘多玉的親大哥潘多金,二東家是一個叫孔桂的山東人。三個人一起打理這家酒樓,生意可謂是日進鬥金。可就是這些天鮑小紀打聽到這大東家潘多金暴斃,二東家不知道何故迴了山東,整座酒樓就留給了潘多玉。


    等潘多金停喪在家之時,鮑小紀曾混進潘家。看見靈堂之中躺著死屍,晚上趁人不備時揭開蓋在屍體臉上的蓋臉布,心裏是一陣的狂喜,發財的機會來了……


    等潘多金出殯入土之後,鮑小紀就來找潘多玉了。鮑小紀把話一挑明說那埋在土裏的那個人可就是前不久拉的那死人哦,你說怎麽辦吧。


    潘多玉這才給了鮑小紀一千兩白銀以做封口費。鮑小紀白得了一千兩銀子後是天天的眠花宿柳二個月的光景把銀子花的差不多了,他又想起了醉仙酒樓的財神爺了。約了潘多玉晚上在城西的荒地見麵,哪知道鮑小紀正笑可以再敲一筆時。卻不料是枉送了自己的性命。


    都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這人也是一樣。潘多金和潘多玉哥倆是親兄弟,但是性格喜好是完全不一樣。老大潘多金性情豪爽喜歡喝酒,老二潘多玉性情陰霾喜歡賭錢。兄弟倆和孔桂一起在山東開了一家酒樓,紹興三十年山東戰亂禍起,三個人才背井離鄉幾經波折,到了湖州府這個富庶之地開了這家醉仙酒樓。


    幾年下來醉仙酒樓成了湖州府首屈一指的大酒,當年三個人中潘多金出資最多理所當然的做了甩手掌櫃隻等分錢吃紅。那酒樓其實就交給了二東家孔桂和自己的兄弟潘多玉打理。合作生意的人一般是一年之中會分兩次錢,一次是年中的端陽節,一次就是年關。這三個人也是一樣,分了錢就寄迴山東老家給自己老婆家人。


    今年的端陽節前一天三個大老板就泛舟龍溪江上,飲酒言歡順便把今年上半年賺的銀子分了。


    三個人酒喝到一半的時候潘多金已經是喝的有了七八分了,醉醺醺的道:“今日和兩位賢弟……夜遊江上飲酒賞月。我……很高興……,咱們的酒樓現在……的生意是越來越好了……,咱們是親兄弟明……明算帳。你們都把帳冊拿出來,看看上半年……賺了多少銀子……”孔桂從懷裏拿出了帳冊放在了桌上,潘多玉卻是麵有難色……


    這三個月來潘多玉在如意坊裏手氣一直不好,前前後後輸了一萬多兩銀子都是從醉仙酒樓帳房上開銷的。孔桂雖說是有些微詞,可是潘多玉也是東家之一不好說些什麽,沒準是他拿銀子是為了酒樓進貨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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