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浩與軍部之間的對話,通過公用頻道迅速傳播開來。


    很快,畫麵場景已經轉換到爭執最激烈的那一刻。


    “從現在起,蘇浩你再也不是什麽上校,我現在就解除你第十一獨立部隊指揮官的權限。你以為你很勇敢?你以為你很了不起?不過是匹夫之勇!愚蠢透頂!什麽見鬼的反擊,根本就是為了標榜你個人的無聊宣傳。我根本不相信你會這麽做,你不過是在演戲,在撈取政治資本。我已經看夠了你的表演,夠了————”


    當胖胖的軍部副主席從椅子上站起來,指著蘇浩破口大罵的時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潰敗官兵眼裏的形象一落千丈。再也沒有任何威嚴,沒有號召力和公信力。恰恰想法,蘇浩的名字也從他嘴裏脫口而出,讓每一個對其陌生的人熟知。


    “他叫蘇浩。”


    “我想起來了,他是第十一獨立部隊的指揮官,以前在廬江的時候,我遠遠的見過幾次,難怪那麽麵熟。”


    “沒錯,他早就發現戰役計劃有問題,向軍部提出反對意見。可是那幫該死的家夥裝聾作啞,隻顧著自己升官發財,卻把我們推到前麵送死————”


    人群擁擠卻氣氛冷清的公路上,頓時激起一片嘈雜混亂的咆哮。


    “軍部那幫混蛋有權力解除蘇浩上校的軍銜?誰給他們的權力?”


    “我們在前麵拚死拚活,他們卻在後麵收拾我們的人。沒錯,我說的就是蘇浩上校。他站在我們這邊,他要救我們,軍部的大爺們可不這麽想。在他們眼裏我們一文不值,連泡屎都不是。”


    “老子不幹了————”


    突然,一名麵部有嚴重劃傷的士兵憤然撕下領章,狠狠扔在地上,用腳來迴踩碾著。


    “老子再也不聽什麽該死的命令,我要離開這兒,走得遠遠的。哪怕去當一個平民,也要比現在這種把腦袋交給別人掌握著好得多。至少,老子是在為自己活著。”


    “他說的對。”


    一名失血過多,臉色慘白的士官抖索著嘴唇,目光陰沉,掙紮著低吼:“上麵那些人總有各式各樣的理由。他們總是對的。我們就是他們的墊腳石,戰死了也無所謂,明明知道計劃有漏洞,被當麵指出仍然固執己見……他們當我們是什麽?可以隨意唿來喝去的狗嗎?”


    旁邊,一個隻剩下右臂的上尉走上來,扶住士官的肩膀,語調鏗鏘:“你說的不全對。至少還有人幫我們說話,這個世界上不全都是瞎子和白癡。聽我說,現在和以前不同,脫下軍裝成為平民不是什麽好主意。我想,你們應該清楚難民的遭遇,你們都看到過城外那些平民。他們的處境比我們更糟。相信我,那不是什麽好的選擇。”


    受傷的士兵臉色一片漲紅。他的身體因為憤怒而顫抖,喊叫聲顯得尖利刺耳:“那你說該怎麽辦?繼續呆在這兒等死?還是迴去以後聽憑軍部那些人發落?到頭來,我們一樣還是會被他們拋棄。”


    劉江源默默無語看著這一切。他偏頭看看旁邊,發現方晨眼裏同樣也是充滿擔憂,還有顯而易見的怒火。


    “至少,我們有選擇指揮官的權力————”


    獨臂上尉深深地吸了口氣,努力忍住傷痛,抬頭看著豎立在遠處的臨時屏幕,咬牙切齒地說:“我會選擇加入第十一獨立部隊,在一個能夠為我們說話,能夠在關鍵時候幫我們拚命的指揮官手下。哪怕隻是當一個普通士兵,老子也幹了!”


    劉江源的臉痛苦地扭曲起來。這些話深深觸動了他,影響到他的情緒。


    獨臂上尉很快發現了站在人群裏的兩名師長。


    他吃力的走過去,臉上帶有微微的歉意。


    “師長,我絕對沒有想要貶低您的意思。”


    上尉的話語指向劉江源:“我隻是就事論事,您跟軍部那些家夥不一樣。我們隻是覺得憤怒,想要得到公正的待遇。我……我……”


    方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善地笑笑:“我明白。蘇浩上校是一個優秀的指揮官。他體恤下屬,你隻是想要引導情緒,不讓他們產生更多的負麵想法。”


    上尉感激地望著方晨,用力點著頭。


    “好吧!不管你們有什麽想法,最好還是留到以後再說————”


    方晨朝前走了幾步,站在足以讓大多數人看見的位置大聲唿喊,聲音清晰而洪亮:“章盛飛司令官已經戰死了,184集團軍的指揮係統已經癱瘓。按照軍部的命令,我們隻能沿著公路撤向鄰近戰區。大家都很清楚,那些變異生物就跟在我們後麵,它們用不了多久就會追上來。不管你們有怎麽樣的憤怒,對軍部的決定感到如何不滿,現在都不是計較的時候,更不可能具體追究某個人的責任。我們必須活著離開這兒,必須盡快趕到新南陽基地。記住————沒人會顧忌死人的訴求。要報仇,要泄憤,要找上麵那些該死官員的麻煩,就必須拚盡全力活下來!”


    話音剛落,劉江源已經抓起擺在地上的一門單兵機炮,衝著人群用力揮舞著手臂。


    “現在,讓我們走吧!加快速度,爭取今天晚上就能趕到新南陽基地。”


    黃昏時分,血紅色的夕陽從天空斜射下來。它染紅了整個大地,把同樣的顏色塗抹在雲層表麵,用最後的餘溫炙烤著一切。


    高速公路路基上倒翻著一輛“夏利”轎車。它原本是橫躺在公路上,因為戰時需要,被清障車高高掀起,直接推下路基。


    沿途,兩邊路基斜麵和鄰接的田地間,到處都是奇形怪狀的車輛殘骸。病毒爆發的時候,它們被各自的主人遺棄,堵塞路麵。現在,又被拖離,推倒。在風吹日曬下,很快褪色、生鏽、變成一堆滿目瘡痍的廢鐵。


    第232章掩護


    從公路盡頭的新南陽方向,逐漸傳來一陣陣沉重的引擎轟鳴。


    那是一百多輛載有武器裝備和人員的重型卡車。車速很快,馬力強勁的引擎使車輛爆發出可怕的速度,以極其張狂的姿態朝前猛衝。它們絲毫不顧道路兩邊從和平時期遺留下來的限速標誌,偶爾遇到急彎驟然減速,與地麵劇烈摩擦的輪胎總是發出刺耳尖嘯,拖出長長的黑色膠痕。


    蘇浩坐在最前麵一輛卡車裏。


    他嘴唇緊抿,飛快掃視著前方和周圍的景物,發散開的思維意識不斷朝前飛掠,一點點朝前延伸,迅速擴大搜索區域。


    在軍部會議上最後的暴怒,當然是故意的。


    蘇浩需要表明自己的態度。他通過公共頻道傳遞信息,讓所有接收到的人們清楚的看到,自己是真正為了他們著想,為了他們不惜與軍部決裂。


    這絕對不是莽撞————雖然軍部有不少官員素餐屍位,卻並非每個人都如此。總有些人對自己抱以同情,幫助自己說話。病毒爆發後的世界不再充滿和平,軍人政治家的本質仍然充滿熱血,對事物的考慮通常會從軍事角度出發。盡管自己言語上有所冒犯,但隻要恪守戰士的信仰,或多或少總能得到理解。


    蘇浩並不看重權勢,軍銜之類的東西對他毫無作用。之所以選擇加入軍隊,隻是為了獲取物資和設備。


    他的最大倚仗,仍然還是“蜂巢”。


    從新南陽基地市搬走的大量重型設備,很快就能投入使用。有了穩固的後勤產出,“蜂群”的擴張速度就能倍增。由於軍部命令東南第三戰區所有部隊全部撤往鄰近戰區,蘇浩可以順理成章帶著物資和人員朝西南方向轉移。隻要進入自己的實際控製區,就有足夠的借口應對軍部責令。


    我們是潰軍,沒有車輛和燃油,食品補給數量很少,缺乏武器裝備,甚至沒有啟動通訊裝置的必須電力……因此,第十一獨立部隊隻能呆在原地。在得到足夠的物質補充以前,我們哪兒也去不了。


    這就是蘇浩接下來的計劃。


    在黑色紀元之後的世界進行武裝割據,比和平時期簡單得多。


    由於變異生物占據了城市,大部分鐵路、公路交通已經中斷。即便是軍部,也隻能依靠幾條主要路線輸送兵員和物資。隨著戰局進一步惡化,變異生物的進化等級不斷提高,以集團軍為單位的割據情況越來越嚴重。各個基地市各行號令,軍部雖然仍是名義上的最高權力機關,對各戰區的轄製能力卻越來越小。如果不是因為變異生物與人類之間不可調和的死亡爭鬥,必須以戰爭方式決出輸贏,恐怕再也沒有人服從軍部的命令,整個世界又恢複到上古時代的混亂局麵。


    選擇這個時候與軍部翻臉,是一個很不錯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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