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達到目的,平民們想方設法,不惜代價和手段。現在,當他們終於從“難民”成為“市民”,可以在軍隊庇護下安享幸福的時候,卻忽然被告知軍隊要放棄這座城市,所有人必須按照指定方向撤離……巨大的心理落差,瞬間轉換為比火焰更加熾烈的暴怒。


    “我不走!我交了足夠的費用才進來,為什麽要攆我出去?”


    “憑什麽要我們離開?這裏是我的家,我花光所有的錢才得到一個房間,說什麽也不會讓出去。我不走!堅決不走!”


    “要我們離開也可以,把銀骨和晶石還給我們————”


    整個平民區一片混亂,到處都是怒火衝天的人群。人們紛紛越過警戒線,湧向城門和軍事管製區,揮舞著拳頭,想要從軍官那裏得到符合自己利益的說法。


    沒有人出麵解釋,隻有電子屏幕上不斷播放的信息,還有直升機從空中灑下的傳單,高音喇叭裏傳出的聲音冰冷而生硬,表明那僅僅隻是通告,根本沒有想象中應有的商討。


    新南陽基地市同樣建有第二道城牆。它沿著軍事管製區邊緣矗立著,把城市劃分為涇渭分明的兩大區域。由於時間倉促,很多地段的城牆建設隻是剛剛鋪開,三、四米的牆體高度輕而易舉就能翻越,沒有任何困難。


    正處於基建階段的內牆部分,長度大約為兩公裏左右。憤怒的平民剛剛從城牆缺口湧進軍事管製區,卻發現對麵停著十幾輛不同型號的戰車和裝甲卡車。車載大口徑機關炮正指向自己,車輛附近還跟隨著上百名武裝士兵。他們分成散兵線慢慢圍攏過來,以城牆缺口為中心,構成一個不太規則的圓,把衝進來的平民團團包圍。


    張南亦站在一輛步兵戰車旁邊,神情冷肅,軍製戰鬥服使他看上去顯得魁梧,斜跨在身後的突擊步槍代表他擁有武力。尤其是肩膀上的準尉軍銜,更使他在眾多士兵裏顯得尤為搶眼。


    他算不上英俊,相貌隻是普通,走在大街上,沒有任何迴頭率,習慣追逐帥哥酷男的美女對張南亦不會產生絲毫興趣。然而那是在和平時期,現在這個時代,暴力和強壯,才是征服女人獲得財富的基礎。


    “所有人退迴去,你們已經進入了軍事管製區。重複一遍————你們未經許可擅自進入警戒區,已經觸犯了軍例。現在,所有人立刻退迴去!”


    張南亦手裏握著話筒,森冷刻板的語調從車載高音喇叭裏傳出,顯得異常刺耳。


    一個神情激動的年輕男子從人群裏走出,他不斷揮舞拳頭,言辭鋒利,語調帶有強烈的煽動性。


    “你們收了我們的錢,收了我們繳納的銀骨和晶石,現在,卻要把我們從城裏趕出去?這究竟是為什麽?”


    男子的話,在人群中立刻引起共鳴。無數暴怒的聲音響起,形成亂哄哄的噪音。


    “是啊!為什麽?”


    “政府的走狗們,說話啊!你們究竟在搞什麽名堂?憑什麽要我們離開這兒?”


    “他們想趁機斂財,故意釋放假消息把我們騙走,騰出空房間好讓更多的人進來。和平時期他們就是這麽幹的。那時候有拆遷公司和打手,現在換成了軍隊,他們根本不考慮我們的死活,腦子裏除了錢還是錢。我再也不會相信他們的謊話,我要進去,我要呆在這兒,我永遠不會離開————”


    很多人的臉因為仇恨和憤怒而扭曲。沒人服從張南亦的命令,群情激湧的人群開始向前緩緩移動,更多的人從城牆外麵爬進來,一個接一個。他們甚至扒掉牆頭的磚塊,把尚未穩固的牆體推到,使缺口變得更低,更容易翻越。


    張南亦冷冷的注視著這一幕,他的表情越來越陰冷,絲毫沒有憐憫或同情。


    他把話筒舉至嘴邊:“立刻停下你們手裏的動作,退到城牆外麵去。這是最後警告,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口氣森嚴的話語,震懾了很多人。他們紛紛站住,用疑惑憤慨的目光麵麵相覷。既想服從命令離開,又很是心不甘情不願,隻能僵立在原地,咬著牙,握著拳,與士兵們默默對峙。


    男子再次從人群裏走出來。他的喊叫聲越發高亢:“別相信那些穿綠皮的豬。他們不敢對我們動手,要開槍的話還用等到現在?還用得著那麽多廢話?沒有我們,這裏就是一座死城。大家相信我,衝進去,沒聽過‘法不責眾’嗎?我們人多,他們不敢把我們怎麽樣————”


    話音未落,話筒裏已經傳來張南亦冷硬殘酷的聲音。


    “射擊!殺光他們————”


    沉悶而具有衝擊力的槍聲密集響起,從戰車塔座上潑灑下大片子彈,連同士兵手中武器發射的彈雨,朝著惶恐混亂的人群唿嘯著飛去。空氣中頓時彌漫開濃烈的血腥,平民們成排倒下,在泥土亂石中蜷曲著痛嚎。


    子彈穿透了人群,重重擊打在牆壁上,發出“撲撲”的悶響,還有跳彈刺耳的尖銳鳴音。幾個剛剛爬上牆頭的平民慘叫著摔下來,地麵很快變成血泊。牆壁另一端正準備攀爬的其他人頓時四麵逃散,絲毫不顧同伴的求救,以及哀求。


    蘇浩的命令很清楚————任何人敢於衝擊軍事管製區,格殺勿論。


    如果是章盛飛擔任城防司令,士兵們肯定如同男子所說那樣,不會輕易開槍。這座城市的確需要居民,大規模殺人不符合軍隊的利益。然而張南亦是“工蜂”,他不會顧忌那些,隻知道堅決服從“蜂王”的命令。任何人敢於忤逆的代價,就是死。


    站在基地市南麵的哨所瞭望台上,看著百米外如同怪獸之口的巨型城門,蘇浩臉上顯出淡淡的微笑。


    物資運輸的速度比預計中更快————現在是下午六點二十二分,從南麵和西麵離開城市的卡車,已經多達三千七百多輛。按照這個速度持續下去,最遲後天中午,被自己選中的各種物資就能全部運走。


    它們都是計劃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廢棄城市裏雖然也有大型鋼鐵廠,卻沒有辦法製造出類似的設備。這涉及到一係列複雜的科研和製造等問題,僅憑人力,根本無法解決。


    這是一筆寶貴而龐大的財產。很遺憾,如果時間再多一些,讓車隊有機會返迴進行二次運輸,蘇浩相信自己的收獲會更大,甚至可以將整個新南陽徹底搬空。


    他知道不能太貪心,這已經是整個“蜂群”能夠承載的運轉極限————按照命令,“城堡”和分散在各地大小不等的“蜂巢”,均派出大量“工蜂”參與行動。數以千計的重型卡車、大型貨櫃、平板運輸車從各個方向匯聚到這裏,沿途路段有大量武裝“工蜂”負責警戒。在目的地,已經準備好各種機械隨時準備卸載。老宋甚至專門派出一個數百人規模的機械工程隊提前等在那裏。隻要基地建設組件運抵,他們將以最快時間完成主要車間的組裝,輔以源源不斷運來的各種原材料,迅速建立起隱蔽的地下基地。


    黃河粗豪且不失恭敬的聲音,把蘇浩從美妙的幻想中拉迴現實。


    “頭兒,有人想見你。”


    蘇浩微微皺起眉頭,問:“誰?”


    “有好幾個。”


    黃河“嘿嘿嘿嘿”笑著,補充道:“都是新南陽基地市的有錢人、財主、土豪、大富翁。”


    幾分鍾後,一群人在警衛的帶領下,走上瞭望台,來到蘇浩麵前。


    最前麵的,是一個已經顯露出年紀的女人。她的妝畫得很濃,黑而長的睫毛覆蓋著眼睛,膚色很白,顯然是擦抹了大量粉底產生的效果。她身材有些臃腫,卻偏偏穿著長度不及膝蓋的短裙,鞋跟很高,從表麵皮質判斷,應該是和平時期價格不菲的高檔貨。可越是這樣,就讓人看起來越發不舒服。因為那雙腿實在太粗,過肥,根本沒有美感,好像兩條裹著絲襪,卻不斷有黑色濃毛偷出來的野豬火腿。


    女人臉上洋溢著近乎甜膩的笑。她應該屬於那種自來熟的性格,不等蘇浩發問,已經快步走上前,伸出胖乎乎的手,開始自我介紹。


    “你好,我叫劉麗群,是‘紅煙’集團的高級執行官。”


    蘇浩背著手,沒有伸手去接,保持著如冰塊般的冷漠。


    在和平年代,“紅煙”集團是一個非常有名的企業。主營商品當然是香煙,價格昂貴不說,還經常鬧出一些負麵新聞。因為企業形象與環保和綠色等社會主流因素格格不入,在全民禁煙的大潮下,“紅煙”仍然不斷增產。尤其是幾次非常重要的反腐活動,目標官員在公開場合抽著與其收入明顯不符的超高檔香煙,其中就有“紅煙”旗下幾款精品的影子。


    “高級執行官?”


    蘇浩平靜的看著這個女人,語調和聲音絲毫沒有變化:“真是難得,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類似的詞兒了。沒有報紙,沒有網絡,電視節目也是軍內共用頻道,真是懷念以前的日子啊!”


    劉麗群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她很是尷尬的笑著,既不明白蘇浩的語言指向,也無法從對方話裏聽出想要表達的意思。


    蘇浩的感慨隻持續了幾秒鍾。現在每一秒鍾都很寶貴,他的確沒有太多時間可供浪費。


    “說吧!找我有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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