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蘇浩的指責,陳彥霖無法反駁。


    是的,那些問題並非蘇浩編造。


    陳彥霖沒有插手軍官訓練營和後勤管理處,是因為不想觸怒許仁傑。


    沒有在袁浩對蘇浩設下陷阱的時候予以援手,一方麵是畏懼袁家的勢力,另一方麵則因為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


    在對於蘇浩的問題上,陳彥霖一直顯得很猶豫。


    他在71集團軍內部占據的實力份額並不多。因此,陳彥霖在用人和資源爭取方麵,一直保持著小心翼翼的最穩固狀態。他從不在次要問題上觸怒許仁傑,當然,偶爾試探是肯定的。一旦對方表現出絕對不能容忍的強勢,陳彥霖就必須縮迴已經伸出的手,恢複原先的旁觀者角色。


    至於保護蘇浩的朋友的妻子……這其實是一句場麵上的客套話。


    就像剛認識某個人親密的拉住你的手,以不容拒絕的語氣邀請你一起吃飯,那不過是表麵上的虛偽客套,千萬不要誤以為是對方好客。如果你傻乎乎執意跟著一起去,很可能到了最後是由你來付賬。


    在陳彥霖的思維裏,基地市擁有任何地方都無法比擬的安全。居住在這裏,尤其是軍事管製區內的家屬,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危險。


    然而事情就是如此出乎意料,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居然有人買賣軍屬。


    陳彥霖並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麽不對————蘇浩那時候不過是個尉官,雖然頗具才能,也沒有重要到必須讓自己給予絕對重視的程度。


    當然,如果蘇浩一直呆在昆明城,以軍官和研究員雙重身份發揮作用,對陳彥霖的幫助可能更大一些。


    一旦進入基地市,就意味著他可能被許仁傑控製。在軍人管製問題上,陳彥霖從來就不是集團軍司令官的對手。


    畢竟,在那個時候,蘇浩的身份隻是尚未通過實戰考核的待訓軍官。他不是掌握著實際權力的戰鬥部隊主官,也不是某個重要部門的負責人。陳彥霖一直覺得,在對待蘇浩的問題上,自己已經做得夠多。對於目前這種混亂的局麵,從平民變成軍人,身份轉換無異於畢業生不需要考試直接成為公務員。可陳彥霖從未想過,即便沒有他的幫助,蘇浩同樣可以得到王啟年等上層人物的青睞。


    相比陳彥霖的猶豫和守財奴般死抱權力不肯放鬆的謹慎,許仁傑無疑要大方得多。


    何況,欣研等人從來就是蘇浩的禁區。既然陳彥霖答應了又無法做到,那就肯定要另外選擇更有實力,對自己幫助更大的效忠對象。


    現在,蘇浩展現出來的能力,遠比想象中優秀得多。能夠從許仁傑手中得到中校軍銜,本來就是一種變相認可。


    陳彥霖很後悔,然而已經太晚。


    在用人方麵,許仁傑要比他精明得多。


    陳彥霖繼續保持沉默,臉色卻變得越來越難看。


    長達近十分鍾的無言之局,對任何人都是難以接受的折磨。蘇浩不打算在這種冰冷無結果的環境裏繼續呆下去。他站起來,雙腳並攏行禮的同時,腳跟重重點了點地麵,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陳彥霖抬起頭,看了一眼已經轉過大半身子的蘇浩,“哼”了一聲,不無譏諷的冷笑道:“怎麽,連招唿都不打就要走了?人心果然是世界上最難以猜測,也最難以把握住的東西。看來,許仁傑在你身上的確給予了足夠的重視,這麽急不可待的投向他……難道你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不等蘇浩迴答,陳彥霖已經加重語氣,用帶有極其強烈憤慨和斥責的聲音咆哮:“別忘了,如果不是我強行要求把你提升為軍官,你現在還是一個平民。”


    “我不會忘記那些曾經幫助過我的人————”


    話音未落,蘇浩瞬間做出迴答:“可那並不意味著我必須無條件接受重重束縛。將軍,我可以用其它方式,或者在某件事情上對你做過的事情給予迴報,但這次不行,絕對不行。”


    “是嗎?”


    陳彥霖收起臉上的怒意,恢複了上位者特有的冷漠和自信。


    他神情漠然地注視著蘇浩,淡淡地說:“難道你不接受,我就不能實現預定的意圖?嗬嗬!你把自己實在看得太高了。蘇浩!蘇中校!請牢記你的身份————你是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沒錯,許仁傑任命你為第十一獨立部隊指揮官。然而你很年輕,幾乎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戰鬥資曆。單憑這一點,我就可以在集團軍常務會議上否決這次任命。你必須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價。對於你這種知恩不圖報的人,最好的去處,就是機修車間和食堂。”


    蘇浩沒有對陳彥霖的發泄表示任何意見。


    “當然,考慮到你在野戰醫院任務中的表現,還有剛剛提升的中校軍銜,可能會有不少人對你表示同情。”


    陳彥霖不緊不慢繼續著未完的話:“你仍然有著很大機會擔任第十一獨立部隊指揮官的職務。作為拒絕我提議的條件交換,常務會議成員肯定會同意:由我派出部分富有經驗的軍士加入該部隊作為戰力補充。你看,事情就這麽簡單。你的拒絕沒有任何效果。別以為許仁傑會繼續幫你說話。你剛剛投靠的司令官大人,是個玩弄權術和政治的高手。他永遠不會在常務會議上否決被大多數認定可行的事情。盡管你反對,第十一獨立部隊仍然要按照我的意圖安排人手。至於抗議……那是最無聊最沒用的舉動,它適用於弱者和小人物,尤其是你這種跟螞蟻沒什麽區別,用手指就能輕鬆摁死的家夥。”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陳彥霖加重了語氣,末尾音調拖得很長。


    蘇浩平靜地看著麵有得色的集團軍參謀長。


    很明顯,陳彥霖已經徹底放棄了繼續拉攏,而是把自己當做不聽話的棄子,狠狠扔出與許仁傑爭鬥的棋盤。


    蘇浩腦子裏原本想要做些事情作為對陳彥霖補償的想法,也隨著最後一句無比陰狠的話,消失得無影無蹤。


    從未來世界逃亡到這個時空,蘇浩一直不遺餘力拚命加強自己在安全方麵的牢固係數。從原型藥劑到銀骨,他利用已知的各種材料和知識,使自己保持著目前時代最強大的戰力。


    然而,以未來時代蘇浩所知的材料組合方式,通過正常方法獲取的最強大的基礎,隻是五階強化體質。


    他知道有強化人晉階為進化人的例子,蘇浩卻不知道應該怎麽做才能走到那一步。


    非常偶然的機會,晶石板表麵竟然顯現出進化藥劑的配方。這讓蘇浩一直以來患得患失的畏懼心理蕩然無存。他不再懼怕任何人,真正做到了有恃無恐。


    如果換在幾個月前,蘇浩絕不會用這種口氣對陳彥霖說話。


    他畢竟是一個中將軍銜的集團軍參謀長,軍隊則是黑色紀元以來最強大的武力集團。


    這些話,蘇浩永遠不會說出口。


    然而,他現在的確擁有囂張狠辣的資本。


    既然已經撕破臉皮,也就意味著不用再繼續維持表麵上的服從。


    “將軍,你的比喻有錯誤。”


    蘇浩冷冷地注視著陳彥霖,仔細選擇著字句,因此說得很慢:“當然,作為71集團軍名義上的第二號人物,你擁有很多人夢寐以求的權力,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不過,在事實和想象之間,永遠都存在著無法彌補的差距。”


    陳彥霖不無譏諷的冷笑著:“真是令人驚訝。我還以為你會像舞台上的小醜一樣跪下來苦苦哀求,痛哭流涕,懇求我饒恕你的傲慢自大,再給你最後一個機會。沒想到你居然會說出這番話……看來,你比我想象中更有骨氣。”


    蘇浩沒有沒有爭辯,轉身朝著房門走去。


    這種無禮至極的舉動使陳彥霖感到愕然,緊接著變得憤怒。


    他猛然從椅子上“嗖”的一下站起,狠狠拍著桌子,以能夠達到的最大音量連聲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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